第18章 背詩
次日,星期六,雖然是周末,但不放假。課程表上,上午是滿課,下午只有兩節課,剩下兩節課是自由支配,放松時間。至于晚上,學校安排的是大cao場看電影。 早餐后,陸思果然守信,不用顧銘提醒,就很自覺地帶著他的餐具一同去洗了。 這一天的課都比較輕松,只有兩節正課,分別是數學和英語,剩下四節課是音樂、微機、體育(兩節),總的來說,是最放松的一天。 音樂課上,老師講七音符,哆來咪花索拉西,翻來覆去重復。次數多了,班上同學也煩了,有人舉手,提議:“舒老師,既然是音樂課,我們直接唱歌吧?!?/br> 舒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剛任教不久,對課堂顯得有些拘謹。當有人提議后,她也發現一直這樣哼七音符有些乏味,就采納了意見。 舒老師微笑:“有人愿意上臺表演嗎?” 陸思舉手。 在全班同學的目光中,陸思閉眼,深呼吸,睜眼,吐氣,然后開唱——曾經簡單的以為夢想并不遠童話的世界故事會因我改變…… 她的聲線很清越,如山澗流水般清爽,唱功很好,音準,起伏把控適當。因為好聽,整個班都寂靜,認真聽。當她唱完最后一句“今夜音樂因你而動聽”后,鞠躬的同時,全班響起熱烈掌聲。 “這首《動聽》送給班上的所有同學,希望大家在未來都能實現夢想?!闭坡曋?,陸思大聲說了一句,然后紅著臉溜回座位。 顧銘還在鼓掌,同時偏頭低聲說:“你唱歌很好聽?!?/br> 陸思回答:“謝謝。要不你也唱一首?” 這種事情,顧銘肯定不愿摻和,他有自知之明,不愿上去丟臉??蓜傁霌u頭,陸思又舉手了,說:“舒老師,顧銘想上臺表演?!?/br> 舒老師微笑著點頭,示意顧銘上臺。 “咳、咳咳……唱歌的話,我不太會?!鳖欍懹X得,女生嘛,應該遷就一點,這時候出聲反駁,就是掃她的面子,這樣不好。所以,僵著身子走上臺,輕咳兩聲后,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臺下有人插科打諢:“一個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顧銘循聲看去,看到了最后排的楊雷,他面上映著一臉壞笑,顯然是他在添油加醋。 顧銘心頭苦笑,腦子飛快轉動著為自己解圍:“我的確不會唱歌,不過背誦能力挺強。我想,我用普通話背一段歌詞出來,肯定拗口得別扭,我直接背一首詩吧?!?/br> 下面有人說:“背詩有什么意思,就那么幾句。要背就背長的,來一首《長恨歌》!” 顧銘嘴角直抽,強笑道:“這首詩沒有《長恨歌》長,但比一般的律詩絕句要長?!?/br> 話落,見臺下沒人再瞎攪和,就深吸口氣,沉聲背誦: “cao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br> 顧銘的聲線尤為莊重,吐詞也異常清晰,每個人都能聽清楚,只是能聽懂的人不多。 見臺下一片寂靜,顧銘就說:“這是屈原的《國殤》,是一首挽詩,用以追悼楚國戰死的將士。全詩描寫激烈的戰爭和戰士們舍身爭先的豪邁氣概。烘托一種悲壯凜冽,堅毅剛果之美。從鴉片戰爭開始,我們中華民族永遠少不了征戰前線的戰士,我們現今的和平,是偉大先驅們用血與淚堆積而來。這一切都印證著偉大革命家孫中山先生所說的,勿忘國恥,振興中華……” “顧銘同學,這類慷慨的演講,適用在語文課堂或者歷史課堂,這是音樂課,你先回座位吧?!笔胬蠋熞婎欍懺秸f越遠,臺下的氣氛也越發凝重,生怕搞出什么亂子來,就直接打斷顧銘,叫他回座位。 顧銘也發現自己過度入神,有些失態,趕緊鞠躬,然后匆匆回到座位。 陸思低聲說:“顧銘,你懂的東西還真不少。一會是屈原,一會是鴉片戰爭,最后連孫中山先生都抬出來了?!?/br> 顧銘道:“兩位老人家的苦苦逼迫所致,簡而言之,生活所迫?!?/br> 陸思抿了抿嘴,“你剛才說的真好。我實在無法想象,這等慷慨激昂的陳詞,會從一個和我同齡的男生口中說出來?!?/br> “世界之大,你無法想象的事情多了去了?!鳖欍懞俸傩α藘陕?,勉強算是得意一回。 下課后,又有人來找顧銘,這次來的不是風雪,而是文雅。 兩人交談,陸思旁聽。 顧銘盯著這個面頰清秀,身子瘦小,穿著儉樸的女生,皺眉道:“同學,有事?” 很隨意,也很簡短的四個字仿佛帶著魔力,文雅的臉一下就紅了。她怯生生說道:“顧銘,我也喜歡屈原。之前你背誦的《國殤》,我很早以前就讀過,只是上面好多字都很生澀,我記不住,背不下來?!?/br> 顧銘覺得莫名,盯著女孩看了幾眼,見她有意躲避自己目光,就無所謂地說:“你喜歡屈原,我也喜歡。不過,我們之間的喜歡存在本質區別。你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的《離sao》啊、《天問》啊,等出名創作。我喜歡他,是因為他給我們帶來了端午假期?!?/br> 文雅的面上有些不滿,可能是覺得顧銘的說法有些過分,像屈原這么偉大的詩人,不應該被人如此說。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顧銘,就算你不喜歡屈原,也不能這么說他。而且,你連《國殤》這么生澀的詩,都能隨口背誦出來,肯定也是很喜歡他的?!?/br> “你想多了,我背詩,是被上面兩個老人家逼迫所致。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想把背詩的時間拿去打游戲。我這么說,你可能不懂,如果你的父母跟我家那兩個一樣,你就知道有多痛……”最后一個“苦”字還沒說出,坐在旁邊的陸思忽然踩住顧銘的腳,很用力,疼的他說不出話。 顧銘忍著疼,把腳抽開一些,剛想問緣由,就反應了過來——文雅家本來就是單親,沒有爸爸,去年她母親也走了,就剩她孤零零一個人。這里忽然提人家父母,顯然戳到別人心里傷處,這樣不對。 瞧著文雅低著頭繞回座位,整個過程中,垂下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我警告你,文雅是我的朋友,你再敢這樣,我就和你絕交?!标懰己懿婚_心,板著臉警告顧銘。 顧銘無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知錯,我以后不和她說話,就不會戳到她的傷處了?!?/br> “你這個人是腦子有問題?你沒發現她也挺想和你交流?總之,下次你和她聊天,說話注意一些,千萬別再提父母之類的話題?!标懰己掼F不成鋼地說道。 面對陸思的連番指責,顧銘點頭受教。 最后一節微機課結束后,顧銘出了機房,直沖沖往鄭繪的辦公室跑。因為太快,撞倒了原本走在前面的風雪。 ——這下尷尬了。 顧銘如此想著,習慣性伸手想拉她起來,但又腦抽一般把手收了回來。 待風雪站起來后,顧銘道歉:“抱歉,學習委員?!?/br> “我叫風雪,不叫學習委員?!憋L雪并沒有生顧銘的氣,只是認真糾正。 顧銘道:“那好,抱歉,風雪?!?/br> “沒關系的,我只是摔了一下,沒受傷。你跑這么快,是有什么急事?”風雪眨巴著眼問。 顧銘不想跟她搭話,確定她沒事后,就說:“既然沒事,我就不打擾了?!?/br> 說罷,顧銘再度奔跑起來,三兩下就穿過長廊,不見了蹤影,又一次把風雪晾在原地。 顧銘找到鄭繪時,她剛好要去食堂打飯。于是就假裝剛巧路過,說順路去幫她打飯,同時旁敲側擊問了一下零花錢的事。 顧銘得到的結果是,錢還沒到。 ——這老哥辦事的效率也太低了,說好的今天打過來,現在都正午了,還沒個動靜。 顧銘幫鄭繪的午餐送回辦公室時,又被叫住了。 “顧銘,你就在辦公室吃飯,我正好可以和你聊聊天?!?/br> 鄭繪都開了金口,顧銘自然沒辦法拒絕,壓著心頭的不安,點頭應了下來。 然后,鄭繪的第一句話是:“顧銘,有同學向我反映,你最近和陸思走的很近?” 顧銘的心咯噔一跳,強笑著回答:“我和陸思是同桌,比較方便交流一些學習上的問題,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面的交集。至于走的很近的說法,純屬子虛烏有?!?/br> 鄭繪道:“有人告訴我,前不久,下自習的路上,你和陸思有過親昵舉動?!?/br> ——真不愧是老師,說起話來就是含蓄。所謂親昵舉動,無非就是那天我抱了陸思。 顧銘思索一小會,整理好說辭后,認真解釋道:“這之中有誤會。那天,我跟在楊雷后面,想偷偷嚇唬他一下,怎知他反應敏銳,感覺到有人在后面,突然回頭。我想躲避他,也跟著轉身。那個位子是路段上的轉角,陸思碰巧從轉角另一頭過來。我動作太急,撞到了她,見她快要摔倒,我就抓了她一下,幫她穩住身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