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霽云做萱草商號大當家,一直用的是化名容云開,賊人既然劫持了他到此,定然知道他的名字。 卻不知楚昭卻是歪打正著,因那日朔州城里霽云帶了面具,方修林并不知道,穆羽身邊的阿開就是霽云。這會兒聽楚昭這般問,心里忽然大喜,難道這楚昭其實并不是要來抓自己,而是穆羽的對頭? 忙道: “我倒是見過一個小廝,不過只知道他叫阿開,年紀也就十多歲上下,不知是不是——” 卻已被楚昭一下提了起來: “在哪里?” 太過激動之下,便是少有情緒的楚昭,聲音都微有些顫抖。 那日一路追蹤,竟是眼睜睜的瞧著賊人挾了霽云跳下山崖。楚昭幾乎心神俱裂。若不是侍衛攔著,怕是也會跟著跳下去。 待費盡千難萬險來至崖底,卻哪有賊人的半分影子? 好在澗底也未發現尸骨殘骸,算是還有一分希望。只是當時,楚昭等人分析之后,卻得出了一個錯誤的結論——審問謝簡后得知,其實假扮謝彌遜的人,就是謝家公子謝蘅。大家便以為,這次劫持霽云,定然是謝家的首尾,因此,便快馬加鞭,一路往京中追去,哪知竟是一無所獲。 又趕緊返回,路上卻得到傅青川派人快馬加鞭傳來的消息,竟是暗衛發現了霽云的親筆字! 楚昭又馬不停蹄的追來——只是賊人好像有所察覺,竟是故意拿了霽云的手跡,又送到其他城池,大家本已離開,卻得林克浩提醒,想到方修林便是翼城人,眾人半路又折返,現在看來,這方修林果然知情! “那個,阿開,現在在哪里?”楚昭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和賊人在一起?!狈叫蘖值故桥浜?,忽然想到,自己放火燒后院時,卻是沒發現那小子的影子,忙道,“王爺不知,那些賊人最是兇狠,竟占據了小民的后院,小民就是請王大人幫忙剿除他們的,對了,王爺口里的阿開,許是現在就被困在后院之中,不然,王爺去找一下——” 卻尋思著,等楚昭離開,自己就要趕緊跑路。 哪知楚昭卻道: “押上方修林,走!” “王爺,不知小民身犯何罪?”方修林強自鎮定,做出一副冤枉的樣子,“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楚昭冷笑一聲,“敢勾結賊人,劫持容家少爺,便是將你千刀萬剮,也不解我心頭之恨!” 容家少爺?方修林剛要大呼冤枉,忽然一呆,方才楚昭好像問自己有沒有見到一個叫容云開的,難道,阿開,其實是容家少爺,可不是說容家只有容霽云一個女兒嗎,怎么生生多了個兒子出來…… 王文義這會兒也聽明白了,嚇得趕緊后退,這方修林也太大膽了吧?竟敢劫持容家少爺? 你再是太子的小舅子,可也不過是個小舅子罷了。那容家可是連皇室都要避忌三分,更不要說,現在前線接連告捷,容文翰即將得勝歸來,正是最得圣寵的時候,別說太子的小舅子,就是太子敢動容家人的念頭,也一準兒討不了好去。 當下再不猶豫,指揮著手下上前摁倒方修林,五花大綁著重新往方府而來。 “咦,那地方怎么著火了?”林克浩忽然瞧到遠處的沖天火光,不由一愣。 王文義腳下一個踉蹌,已是嚇得面無人色——方才聽方修林的意思,那阿開就在后院,那這么大的火—— 噗通一聲就再次跪倒: “王爺,那著火的地方就是方家后院——” “什么?”楚昭只覺腦袋“嗡”的一下,猛一勒馬頭,朝著著火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騎兵也風一般的跟了上去。 “王大人——”看楚昭走了,方修林終于覺得有了一線希望,苦著臉對王文義道,“我真有急事要趕往上京太子府——” 卻被王文義一口唾沫吐在了臉上: “想的倒美!想讓我做你的替罪羊?做夢去吧!” 看昭王爺的樣子,容家少爺要是被燒死了,不定要怎么大開殺戒呢!有方修林在,起碼自己不會直接承襲昭王爺和容家的怒火! 當即不由分說,拖了方修林也往容府而去。 “怎么回事?”穆羽提了李玉文的人頭,也從槐樹里匆匆趕了回來,卻被一干隱在附近的侍衛給攔住。 “少主,”侍衛一拱手道,“那方修林竟然引了官兵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晚了怕有變故?!?/br> “官兵?”怕自己殺他?只是可由不得他。便是官兵在又如何,自己照樣要殺了他! 卻發現人群中少了幾張面孔: “靈老和我舅舅呢?還有阿開——” 那些侍衛也愣了一下,藥廬一向歸靈老掌管,其他人一般不會往那里去,還有二谷主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后院現在早已是一片火海,阿開他們應該和靈老在一起。不然咱們先出城,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要是城門關了,出不去可就麻煩了?!?/br> 正說著話,又一陣馬蹄聲響起,卻是姬二和靈老正匆匆而來。穆羽只看了一眼,便神情大變——兩人身邊哪有阿開的影子? “羽兒——”姬二匆匆趕到,一把拽住穆羽,上下打量著,長出一口氣,“看到后院的大火,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咦——”突然瞧見穆羽馬上懸掛的一顆人頭,頓時嚇了一跳,“容,容霽云,羽兒你把這個,丑女,給殺了?” “她不是容霽云!”穆羽恨聲道,卻不欲多說,“對了舅舅,靈老,阿開呢?” “阿開——”靈老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下變得驚慌失措,“阿開他們還在藥廬里——” 方才一直擔心少主會出事,卻是忘了阿開和阿呆還在藥廬里!那藥廬里被自己放滿了毒物,阿呆又是個昏暈不醒的,他們可是根本就出不來! “阿開還在藥廬里?”穆羽一把攥住靈老的手腕,“靈老,你說的都是真的?” “啊呀!怎么會一眨眼的功夫,火就這么大?”靈老已是六神無主,“阿呆可也還在藥廬里——” 話音未落,前面人影一閃,卻是穆羽正飛也似的往方家后院急掠而去。 “少主——” “羽兒——” 眾人大驚,忙跟了上去。 冬日天干物燥,方家后院早成了一片火海。特別是那處藥廬,吞吐的火舌,炙烤的人根本無法靠近。 穆羽卻是腳下不停,一頭就扎了進去—— “羽兒!”隨后趕來的姬二一把抓住穆羽的衣袖,厲聲道,“你要干什么!不過是個孩童,哪里有你的命——” 耳聽得嗤啦一聲響,手里緊接著一輕,卻是穆羽竟然拔劍割斷了衣袖!隨即轉身就往藥廬里沖。 “羽兒——”姬二這一刻真是恨死自己了,要是當初殺了阿開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竟是魔怔的羽兒這般不要命的去救他! 好不容易那個丑女容霽云死了,現在倒好,又出了個阿開,竟是讓羽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快救火——”姬二已是怒極,可外甥進去了,自己怎么能放心,抓了一桶水,兜頭把自己澆了個透濕,也跟著沖進了藥廬。 靈老慌忙指揮著那些侍衛去汲水,哪知動作太大了,又驚動了留守的官兵: “匪人又回來了,快抓住他們!” “啊呀,這里還有兩個——”又有人道,那隊官兵頃刻間分成兩路,一路往東,一路往西。 只是奇怪的是,朝著靈老而來的那對人馬,只是吆喝著,卻并不敢上前,倒是西邊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靈老眉頭一皺,也悄無聲息的跟著往西邊而去,轉了兩個彎,卻只看得那群官兵的背影,絲毫沒有瞧見賊人的身影。 靈老愣了一下,忙飛身高處,待看清那被圍攻的兩人,身子忽然一晃,差點兒摔倒—— 一個滿臉疤痕的人正閉目倚在假山上,他的懷里還緊緊的摟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竟然是,阿呆和,阿開? 只是阿呆怎么閉著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 “他奶奶的!真是邪門!”圍攻的官兵也很是想不通,地上的這兩個人,明顯看著傷的不輕,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特別是那個一臉傷疤拿劍的,還是一直閉著眼,可即便如此,竟還是傷了自己好幾個兄弟! 這隊官兵的頭名叫郭亮,一向和方修林交好,一門心思的想著好歹活捉賊人,也能向方修林賣個好,現在看情形,活捉是不行了,那就送上兩具尸體算了!當即怒聲道: “弟兄們,大家一起上,把他們剁成rou醬!” “你們,快,住手——”開口的卻是雖然睜著眼,卻不知為何一動都不能動的少年,“我,我爹是,容文翰——” 霽云努力想要撐起身軀,幫阿遜一把,卻是沒一點力氣。 沒想到,藥廬里的毒物竟是那般厲害! 當時一發現竟有人在外面放火,霽云就馬上抱起阿遜想往外沖,哪知沒走幾步,身體便是一麻,跟著就仆倒在地。 本以為要和阿遜葬身火海,卻沒料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懷里的阿遜突然醒來,還一路抱著自己來到假山這兒,卻最終體力不支,倒在了這假山旁。 “哈,你爹是容文翰——”那郭亮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你爹是容文翰,我爹還是天王老子呢!要么,你們就投降,乖乖的讓我們抓走,要么就死!” “你——”霽云只覺頭又是一陣暈眩,甚至想要握一下阿遜的手都沒有力氣,艱難的抬起頭,“阿遜——” 知道阿遜的性子,只要是為了自己,一定會和別人拼命,本想囑咐阿遜幾句,毒性卻是上來,終是慢慢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上面的阿遜身體猛地一震,布滿疤痕的臉忽然猙獰無比,手中寶劍連點,只聽“噗噗”幾聲鈍響,幾顆人頭迅疾飛了出去。 “啊——”那些官兵嚇得紛紛后退。 “這人,是妖孽吧!”一個官兵喃喃道,竟是不敢再靠前! “什么妖孽!”那郭亮卻是個狠的,“碰上郭爺爺,什么妖孽都要讓他死翹翹!快去準備弓箭!” 這兩個賊人明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刀砍不死,那就萬箭齊發! 剛才一番火攻,弓箭倒是早就準備好的,甚至還有一支火箭。 “準備——”郭亮大聲道,同時把那支火箭放在弦上,“發——” 瞬時箭如急雨,朝著地上的阿遜霽云而去。 “住手——”一聲厲喝忽然響起,卻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年輕人,帶著一群人,呼啦啦沖了進來。 “阿開——” 頭發眉毛都燒焦了的穆羽也從斜刺了沖出來,眼看那火箭朝著霽云射過去,情急之下,竟然單手就抓住了火箭。 “少主——”又一群勁裝黑衣人從天而降,恰恰把霽云和阿遜給牢牢護住。 郭亮嚇了一跳,色厲內荏的大聲道: “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包庇匪人,找死不成?” 卻被楚昭一腳踹翻在地: “竟敢動云兒,你真是活膩味了!” 林克浩更是揪起郭亮,紅著眼睛一拳就砸在了那人肚子上: “敢動我們容府的少爺,我先殺了你!” 王文義已經趕來,恰好看到這一幕,直嚇得魂飛魄散,卻又怕牽連到自己身上,忙厲聲道: “郭亮,怎么敢對容府少爺出手?還不快跪下!” 容府的少爺?穆羽一下呆了,傻傻的瞧著霽云,阿開,是,容府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