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此話一出,再沒有人有半點疑惑: 那云家可算是安東真正的豪門大戶,有云家出馬,十個傅青川也不是對手。 傅成文恰好剛回家——近日因為大當家安坐傅家橋,傅成文得空便會趕過來,一是看大當家日常用度可還合用,二是怕自己爹不曉事,得罪了貴人。 聽說這個消息,頓時唬了一跳,忙起身就要出門,正碰見拄了拐杖進房間的傅元陽。 “爹?!备党晌拿φ埌?。 “文兒這是要去哪里?”傅元陽慢吞吞的坐到太師椅上道。 傅成文躊躇了下——大當家來了傅家橋的事,沒有大當家的允許,自己并不敢告知家人:“兒子有事要出去一趟,爹有什么吩咐?” “你想去找傅青川吧?”傅元陽卻是一眼看穿了兒子的心思,冷笑道。 “爹——”傅成文一驚,莫不是爹知道了什么? “少爺,”守門的小廝忽然急匆匆跑進來,看見傅元陽也在,忙行了個禮道,“老爺。門外有人拿了書信給少爺,說是請少爺速去西郊茅舍?!?/br> “把信給我?!备党晌拿舆^書信,看完之后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傅青川吐血昏迷,有性命之憂,速請名醫。 落款正是“萱草”兩個字。 傅成文嚇了一跳,忙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爹,兒子還有事,暫時必須離開,等孩兒回來,再跟爹爹細說?!?/br> 哪知傅元陽卻并不答言,反而對小廝厲聲道:“攔住他!” 當即有幾個強壯的家奴圍了過來,攔住了傅成文的去路。又取走傅成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傅元陽。 傅成文腦門上頓時沁出了汗珠:大當家的不惜暴露自己身份,召喚自己,情形肯定是萬分危急!看傅元陽已經看完信件,忙壓低聲音沖傅元陽道: “爹,信您也看了,實在是我們商號的大當家到了,兒子必須——” “糊涂!”傅元陽怒聲道,“平時看你一副精明的樣子,怎么遇事這般不知輕重!” 傅青川的事,明顯就是云家和傅青軒聯手所為,既然能說動官府出面,明顯云家已經打通了上面的關節—— 聽說云家退了傅青川這門親事后,給那個女兒找的夫君可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小舅子。 自古民不和官斗,更何況人家那么大的來頭! 萱草商號又怎樣?不過是cao賤役的商人罷了!區區一個大當家,怕是塞牙縫也不夠! 看來風向又要變了,別說安東,便是江南,從今后又是云家的天下了! 雖然以后少不得要受云家的拿捏,但受些窩囊氣,好歹也比沒了小命強! “爹,您不能這樣,您不是教孩兒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嗎!”被強行押到房間里的傅成文隔著窗戶喊道——大當家可是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不然,自己現在不定還在那里浪蕩呢! 傅元陽卻絲毫不為所動:自己是一族之長,更要考慮的是整個家族的利益! “你在房間里稍安勿躁便好,我會讓人去延請名醫?!?/br> 說完再不理傅成文,只管往外而去。 很快城里有名的老大夫便被送到了那處簡陋的茅舍中,可惜連去了四五個,都是搖著頭嘆息而出: 傅青川已經病入膏肓,便是神仙出現也無力回天! “真的?”葉氏聽聞這個消息,高興的什么似的,忙命人擺上香案,焚香禱告,謝菩薩保佑。 “只是,還是有些麻煩?!焙顒兕D了頓,瞧了眼臉色蒼白,強撐著坐在椅子上的傅青軒。 “怎么?”葉氏頓時一愣。 侯勝嘆了一口氣:“就是那兩個小崽子——” 怪不得自家和萱草商號的生意會終止,卻原來傅青川身邊的那俊美公子竟是萱草商號的重要人物!而且那人已然揚言,傅家對其有大恩,即便傅青川不治,他們也必將傾盡財力尋找失蹤的兩位小少爺! 若真被他們找到傅珩傅玥的行蹤,以萱草商號財力之巨,怕是他們根本就無法抵御! “老夫人?!痹缇筒荒蜔┑目啻鬂h插口道,“侯林以為,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 本來當初,自己就想讓手下兄弟做掉這兩個小兔崽子,都是傅青軒這個病秧子,說什么留下這兩個小崽子,要是傅家兄弟回來,必可有大用?,F在倒好,大用沒見著,整個的一個大累贅罷了! 傅青軒臉色更白,手狠狠的握了一下,卻是沒說一句話。 葉氏卻是連連點頭:“還是侯林想的周到,就按你說的做?!?/br> 侯林滿意的笑了: “好,老夫人果然殺伐決斷,侯林忙完商號事務,就馬上安排?!?/br> 說完也不理傅青軒,只沖侯勝點點頭: “爹,你們等我的好消息?!?/br> 侯勝面上似有些不忍之色,看到葉氏殷切的神情,又把頭扭到了一邊。 侯林剛離開,傅青軒也站了起來,說要去安東檢查貨物,也離開了傅宅。 侯林回到商號中不久,便有人匆匆進來,伏在侯林耳旁低聲說了句什么。 侯林冷笑一聲,轉頭對著隨后趕來的侯勝道:“爹,我早說過傅青軒是個不成事的!果然不出我所料?!?/br> 侯勝怔了片刻,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半晌才黯然道:“傅家人,唉!” 當初老爺也是這般性子。所以自己才會盡管和翠蓮恩愛情濃,卻是無論翠蓮如何央求,都不愿在老爺活著時背叛他。本想著傅家三位公子都沒了,自己就幫著翠蓮得了產業也算回報她一生的情意了,卻哪里料到到頭來手上還得染上傅家人的血。 “處置了那萱草商號的人便罷了,切不可傷了青軒?!?/br> 侯林眼睛閃了閃:“我曉得,爹您放心就是?!?/br> 說著起身扶了侯勝去了后堂。 傅青軒騎了馬,快馬加鞭往槐山而去。因為速度太快了,傅青軒幾度差點兒被馬顛下來。一路疾奔,終于在將近正午時分,來到了槐山的野林坡。 傅青軒下馬歇息片刻,整了下衣襟,又洗了把臉,這才往坡上而去,剛走了幾步,前面忽然轉出幾個手拿砍刀的山賊來: “站住——” 傅青軒忙從懷里掏出令牌遞過去: “是我,傅府的傅青軒,侯林大哥讓我來的?!?/br> 那些人也看清了傅青軒的模樣,那小頭目正好認得傅青軒,一擺手,瞧著傅青軒清雋無匹的容顏,不由咽了口口水: “原來是傅公子啊,怎么,又來瞧那兩個小崽子?” 心里暗暗嘀咕,這小子也不知怎么長的,竟是比娘們兒還好看,奶奶的,真想抱到懷里親幾口! 忙讓其他手下接過背在傅青軒身上的美味酒菜。自己則伸出肥厚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傅青軒修長的手掌: “走吧,傅公子,老劉送您上去?!?/br> 傅青軒強忍住內心的不適,任賊人半拖半拉的往山上而去。 只是那賊人怎么也沒想到的是,一向高傲的傅公子今日里竟是隨和的緊,傍晚時分,竟和大家一起開懷暢飲開來,眼看著那素來清冷的美人兒腮燃桃花,明媚異常,這下不止那小頭目,便是所有參宴的賊人都大張著嘴巴,看的直流口水。 終于,做二把交椅的何奎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傅青軒就做了個嘴兒,借酒裝瘋道: “公子和俺困一覺吧,就是讓俺何奎死了也甘心了——” 哪知傅青軒也仿佛喝醉了,竟是就勢歪倒在何奎懷里。 何奎大喜過望,俯身抱起傅青軒就踉踉蹌蹌的往后面而去。 被謝彌遜抱著藏在橫梁上的霽云簡直目瞪口呆: 傅青軒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給送出去了? 念在他也是想救兩個孩子,這次就算了。 霽云捏了下謝彌遜的掌心,謝彌遜忙低下頭來。 霽云湊過去,伏在謝彌遜耳旁低聲道: “咱們,去瞧瞧?!?/br> 霽云的聲音很輕,說話時撲出的溫熱氣息令得謝彌遜嫩白的耳垂登時變成了粉紅色。謝彌遜臉和灌了血一般,只覺耳旁一陣轟鳴,竟是傻在了那里。 看謝彌遜半天沒反應,霽云忙又推了一下: “阿遜——” 再不快些的話,傅青軒說不定都被人吃干抹凈了! 謝彌遜終于回過神來,身子一歪,差點兒從檐上摔下來。好在下面的人仍是喝得熱鬧,倒沒有人注意到上面的異常。 謝彌遜抱緊霽云朝著何奎和傅青軒離開的方向急追而去。 到了房間外,兩人并未貿然進房間。謝彌遜四處觀望了一番,確定附近沒人,才在食指上吐了口唾沫,輕輕捅破窗戶紙——兩人臉同時一紅: 床上被褥散亂,何奎高大的身子正死死的壓著下面瘦削的身軀,一只手胡亂的撕扯著傅青軒的袍子,另一只手在傅青軒身上不停揉搓,嘴里還“心肝呀,寶貝呀,疼死我了——” 謝彌遜反應很快,一把把霽云的頭摁在懷里,拿劍輕輕撥開門閂,搶步而入。 同一時刻,床上的何奎突然一聲悶哼。 謝彌遜一怔,傅青軒已經推開何奎笨重的身體,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被撕爛的袍子里,兩粒粉色的茱萸已是被啃咬的紅腫不堪。完好的衣服上卻是暈染上大片鮮血…… 傅青軒似是也沒有料到會突然看見謝彌遜兩個,也愣在了那里。 霽云恰好此時探出頭來,謝彌遜一邊麻利的再次把目瞪口呆的霽云摁在懷里,一邊抬手揮下床兩側的帳子。 片刻后,傅青軒終于爬下床,手里還抓了一串鑰匙。 看清兩人是誰,傅青軒臉色更加蒼白,卻抿緊了嘴唇,并不說話。 謝彌遜又探頭往帳子里瞧了下,也是一驚,何奎心窩處一個碗大的窟窿—— 真想不出,那么一個纖秀如女子的男人,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傅青軒也不理兩人,只管跌跌撞撞往前走,只是走起路來,兩條腿卻明顯有些異常。 霽云愣了片刻,恍然想到傅青軒趕來時,快馬揚鞭,這模樣,八成是大腿里的rou磨破了。 當下也不點明,只輕輕叫了聲: “十一——” 一個鬼魅般的人影登時躍下,一把抱起傅青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