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讓阿呆留下?!?/br> 不但小小的身子站的筆直,便是口氣中也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 “不行?!焙谝氯撕敛华q豫的拒絕,“這批孩子中,阿呆武功醫術都是最高的,這次你的解藥,就是他配出來的。我想把他放在你身邊——” 卻被男孩突兀打斷:“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告訴他,以后他和我們再無任何關系,他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容霽云?!?/br> 黑衣人明顯沒有料到男孩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容霽云,這又是那瓣蒜那顆蔥? “對我而言,這世上最重要的人?!蹦泻⑺剖强雌屏撕谝氯说男乃?,一字一句道。 黑衣人頓時就有些吃味: 臭小子,她是最重要的人,那我呢? 看男孩臉色越來越難看,沉吟了下,終于無奈的點頭。心里失落之余,又有些小得意,放兒還真是有心,竟把自己平常說的話記了個十成十。 只是放兒有一點不清楚的是,阿呆確是那批孩子里武功最好醫術最高的,可卻也是從不愿殺人的,阿呆的外號也由此而來。 不過阿呆不殺人并不是因為他心軟,只是因為,他覺得沒意思。是的,阿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胎——從不搭理任何人,也從不允許任何人搭理他,沒事兒就喜歡一個人蹲在墻角,甚至對著只螞蟻一坐都能坐一天。偏是即便如此,他的功夫仍然是最強的。只是每次想讓他殺人,那家伙卻總是用一副看白癡的神情,然后一句話不說掉頭就走。 說實話,若不是可惜這實在是顆好苗子,自己早忍不住拿他試劍了! 本來自己是想說,放兒的情況還不是太穩定,所以才想著讓他跟在放兒身邊的,只是若想讓他保護誰,那個被保護的人八成是要哭的! 現在放兒卻要把他給另一個人。容霽云嗎,聽名字就是個女孩,放兒這么小就已經有目標了嗎?不錯,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外甥,很有自己昔日的風采嗎!只是放兒口口聲聲聲稱那是他最重要的人,卻讓自己心里很是不爽。有時間了倒要去瞧瞧,這丫頭會生的怎樣一副勾人的樣子…… “不許派任何人接近容霽云?!狈艃核剖强创┝俗约壕司说男乃?,正言警告道。 黑衣人撓了撓頭,算了,難得放兒開口提一次要求,自己就成全他吧。而且那個阿呆,自己也委實忍得太久了,就把他踢出去好了,不然,說不定那天,自己就真的會被那朵奇葩給氣的崩潰掉,然后摘了他的腦袋掰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只是這樣的怪胎,也不知哪個容霽云能消受得了不?敢肖想成為放兒最重要的人,讓那容霽云吃些苦頭也是應該的! 第二日,方修林一大早就趕來,故作不經意的告訴霽云,那個男孩子真是沒家教,竟然說都沒說一聲就自己離開了。 霽云怔了一下,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 方修林更加放心了,自己本來擔心,霽云會不會喜歡上那個男孩子,現在看來,霽云就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不然,怎么可能這么無動于衷? 方修林有信心,只要容霽云長到情竇初開的年紀,她一定會喜歡上自己。 霽云看著一時咬牙一時歡喜的方修林,只覺內心更加厭惡,再次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霽云猛地睜開眼睛,說不清為什么,可霽云就是覺得屋里好像多了個什么。 正要撐起身子去瞧,卻被墻角處一團白色的物事吸引了視線,自己記得,好像白天那里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了,怎么會有一團白色的東西? 正自糊涂,那白色的東西卻忽然動了起來,竟是飄飄忽忽的往霽云的床邊而來。 “你——”饒是霽云膽大,卻仍是駭的叫出了聲來。 可下一刻,霽云吃驚的發現,無論她如何張大嘴巴,竟是怎么也說不出一個字。 那團白色物事也已來到了近前,卻是一個人,借著昏黃的月光,直直的盯著霽云的眼睛。 霽云很好的掩飾了眼中的冷意,故作恐懼的拼命掙扎。 白衣人頭猛往前一伸,正定格在霽云的臉上方,饒有興味的等著瞧霽云魂飛魄散的恐懼模樣。 霽云長長的舒了口氣——自己果然草木皆兵了些,這么幼稚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方府派來試探自己的? 停下動作,冷冷瞟了白衣人一眼,唬的白衣人猛地一怔,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自己是來嚇人的,怎么這會兒被嚇住的好像是自己了? 頓時就有些不忿。白衣人重重的哼了聲,終于收回視線,提了個板凳坐下來。然后一伸手就掀開被子,嗤啦一聲撕破了霽云腿上的衣物,霽云兩條白生生的小腿兒就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 男子頗有興味的沖霽云眨了下眼睛,手也忽然停住,好像在期待著什么,哪知霽云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別說驚慌失措了,竟是看不也肯看他。 男子眼睛閃了閃,臉就塌了下來,想了想從懷里掏出根長長的銀針,忽然抓起霽云的腿狠狠的扎了幾下??挫V云仍是沒有反應,不由大感無趣,又拿起銀針胡亂的往霽云腿上刺了幾下,然后氣哼哼的打開窗戶沒了蹤影。 霽云睜開眼來,頗為深思的瞧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這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后霽云實在想不明白,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人或許就是個瘋子罷了!而且還是個武功高強的瘋子。 更好笑的是,怎么說被欺負了的人也是自己吧?怎么這人卻是被氣的不輕的樣子? 想不通索性不想,霽云艱難的起身拉上被子,靜靜的睜了一會兒眼,終于又睡了過去。 只是霽云再也沒有想到,從那天開始,每到夜半時分,白衣男子都會飄飄忽忽的出現,來了之后無一都是先看霽云的反應。 可饒是兩人越來越熟識,霽云卻從來都是把他當成透明的一般。到最后,霽云甚至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個夜半出現的不明生物,即使白衣人氣哼哼的恨不得在那張丑陋不堪的臉上盯出個窟窿來,霽云卻仍是熟睡如常。 白衣人氣不過,便掏出銀針在霽云沒有知覺的腿上撒氣。而且戳的時間越來越久,往往是毫無章法的亂戳一通后才會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 轉眼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期間方家又請了很多大夫來,只是不論那個,幫霽云診脈后卻都是搖頭嘆息—— 這小女孩當真可憐,不止人長得丑,現在這么小的年紀,竟是連腿都殘了。這個樣子,以后怕是連嫁人都難啊。 盛仙玉每每來時,總是擺出一副慈母的樣子,看霽云的眼神,竟是比對著方修林還要和藹。除此之外,每天還變了花樣的往霽云房間里送各種好吃好玩的東西,每每摟著霽云心肝rou的不停叫著,然后再嘀嘀咕咕的說幾句崔玉芳的壞話。 崔玉芳自是不甘,可已經知道霽云的身份,生氣之余又很是害怕,終是被方雅心拉著親自賠罪來了。 當時盛仙玉也在,聽下人說崔玉芳母女就在門外候著呢,頓時興味無窮:這還是傳出自己要被抬為平妻消息后第一次見崔玉芳!當即假惺惺的迎了出來道: “哎喲,原來是jiejie和心兒啊,快進來快進來,meimei早說要去jiejie屋內坐坐呢,只是可憐見的我家云兒身子骨太弱了,我這一直守著的不是,也沒法離開?!?/br> 看崔玉芳一臉吃了大便的樣子,盛仙玉心里暗爽。從前崔玉芳自恃正室身份,又兼著老太太的寵愛,從來不許自己喊她jiejie,反而要求自己和其他奴仆一樣尊她一聲夫人??涩F在自己馬上就要成為老爺的平妻了,看她還怎么說! 崔玉芳心里雖然恨極,無奈此一時彼一時也,只得強壓了怒火,勉強笑道: “meimei,說哪里話來,當初都是我考慮不周,才使得云兒病上加病,你以后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好好看顧云兒便可?!?/br> 方雅心也福了福身,沖著盛仙玉淡淡道: “姨娘?!?/br> 這臭丫頭當真可惡。 盛仙玉就有些不樂意,自己既然要成為老爺的平妻,提前叫自己一聲母親會死嗎!可想想方雅心已經定了過幾天就要進太子府,自己怎么著也是不敢得罪的,只得咬牙忍了。 一行人進了屋。跟著的丫鬟忙把手里捧著的精美衣物和美食等奉上,方雅心也跟著自然的坐到床前,握著霽云手時的親密神情,竟是和親姊妹相仿,仿佛從前那些不快從未發生過: “meimei,jiejie早想來看你了,可是爹爹說你身體不好,囑咐我等你有些精神了再來。jiejie現在看著,meimei果然好多了呢。呶,這是我娘,你以后也當自己的娘就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了,都可同她講?!?/br> “是啊?!贝抻穹紝擂蔚臏惲诉^來,腆著臉道,“云兒有什么想要的嗎?大娘這就著人給你送過來?!?/br> 霽云知道方雅心最是細心,這個女人面前,自己決不可露出一點破綻來。當下也就學一般小孩子模樣,顯露出些幾分怯弱幾分畏懼并幾分受寵若驚來。似是有些敬畏的偷偷瞟了崔玉芳一眼,最后又落回方雅心的身上,剛要搖頭說不要,卻一眼看到方雅心腰間的一個琥珀色玉石墜兒,眼睛頓時一亮。 方雅心很會察言觀色,笑著摘下玉石墜兒塞到霽云手里: “很好看是吧?太子府的東西,我弟弟修明也同你一樣,愛的不得了,他手里呀,也攢了好多的玉石呢。不過這東西,還是更適合女孩子,meimei喜歡的話就拿著玩兒吧?!?/br> 霽云接過那枚玉石,高興的把玩起來,對方雅心后邊的話,卻是絲毫沒注意的樣子。 方雅心不由有些失望,原以為霽云會因為玉石對修明有些興趣呢。轉念一想又不禁失笑,自己也太心急了,這丫頭現在還正是懵懂無知,不然也不會拿了好東西就完全忘了自己和母親曾經怎樣對待過她。有自己這個jiejie在,修明也不是全無機會的。 盛仙玉撇了撇嘴,這對兒母女果然不安好心! 霽云恰好張著小嘴打了個呵欠,盛仙玉便站起身形,不陰不陽的對崔玉芳母女道: “我們云兒身子骨還弱著呢,大夫囑咐說要多靜養,jiejie和心兒沒其他事的話就先回去歇了吧?!?/br> 方雅心笑了下,對盛仙玉的無禮絲毫沒放在心上,又細細囑咐了旁邊的丫鬟小心伺候,這才施施然起身,扶了母親離開。 三人離開后,霽云冷笑一聲,狗咬狗,一嘴毛罷了!只是今天,卻有一個意外的驚喜。 霽云再次舉起手里的玉石細細瞧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正愁著怎么把孔松青手里爹爹刻給自己的那枚私印拿回來呢,可巧就得了這枚玉石。無論大小還是顏色都和爹爹刻得那方相差無幾! 11恢復 白衣人再次到訪的某個晚上。 依舊故技重施的晃晃悠悠飄到霽云床前。 歪著頭對著霽云呆了半晌,忽然伸手用力揪住霽云的兩腮往外扯了起來。 霽云吃痛之下,頓時醒了過來,氣的捉住那只冰涼的爪子塞進嘴里就咬了一口。 等放開手,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霽云不由慚愧,果然年齡會影響到心智嗎!自己竟會做出這么幼稚的舉動。 白衣人被咬的狠了,疼的嘴角直抽抽。下一刻卻把印了深深的兩排牙印的右手伸到霽云眼前: “疼——” 和人的不著調相比,聲音竟是清亮動聽,明顯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罷了。 只是,這話語里nongnong的撒嬌意味又為那般?這家伙是不是沒長眼啊,自己怎么瞅著也都是六七歲的孩童??!沖自己撒嬌?這不是有病嗎?! 霽云頓時就有些尷尬,眼神游移著,就是不看那兩排牙印——當然,這么黑,想看可也看不著! 白衣少年卻更加委屈,手再次下移,放到霽云唇邊,更加可憐巴巴道: “疼——” 霽云真是哭笑不得,抬手就把那手打了開來: “再伸過來我還咬你??!” 話音未落,手忽然被人抓住,下一刻在同樣的位置也被狠狠的咬了一下! “你——”霽云疼的差點兒哭了,這就是以牙還牙吧?再怎么說,自己這幅樣子也是個小孩子啊,竟然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這貨果然是瘋子! 哪知后面還有更離譜的事呢,被咬過的地方忽然一熱,卻是少年的舌頭舔了上去。 霽云頓時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簡直無語淚先流,果然瘋子不可用常理推測。 若不是看他是為了給自己治腿而來,自己真就要喊人了! 雖然不知道白衣人是何來歷,甚至連他的模樣也總是隱在黑暗里,可這家伙惡作劇完,除了在自己腿上不停的戳來戳去,這之前,也還從來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 霽云畢竟不是六七歲的孩童,自然也就看出白衣人應是為自己療治傷腿而來,這才能一直隱忍不說。 沒想到這家伙今天卻突然如此過分。 可還等霽云開口呢,白衣人又戀戀不舍的舔了幾下霽云的手,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道: “餓。沒吃飯,咬我,疼——” 霽云的大腦再一次當機:自己理解的不錯的話,這家伙的意思是,他沒找著東西吃,餓得很了,才會去揪自己臉蛋?至于說方才舔自己的手,其實,是把自己的手當成某個生物的蹄子來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