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皺了皺眉，“她怎么在這？”

    秦小悠搖了搖頭，“可能是來看熱鬧吧?！?/br>
    “還穿著挺正式呢?！焙蜓奂獾氐?。今天莫子涵穿的是一套女款白色西裝，顯得那消瘦的身形越發窈窕了。

    見秦小悠沒說話，胡莉疑惑問道，“小悠，你知道她爸媽到底是干什么的嘛？”

    “子涵爸爸沒工作，mama是蘭城紡織廠的工人?！鼻匦∮普f道。說完，她就知道胡莉是在用這一點判斷莫子涵的家境。事實上秦小悠覺得她實在不該用這一點來評判莫子涵。

    秦小悠猜得到莫子涵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起碼這兩三年間她一直都沒怎么缺過錢。而且她聽莫子涵打電話說過煙草、組織之類的話，她猜測莫子涵在外面可能是做了些營生，類似于倒賣東西之類的。

    當然，具體如何她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莫子涵反常，也只能從這些反常中自己揣測。

    “算了，不說她了?！焙蚵柫寺柤?。

    秦小悠無奈一笑，她知道胡莉這個人愛恨分明，而且性子很直，很熱心，而且很幽默風趣善于讓別人喜歡她。

    相比無盡的隱瞞，她的率直無論如何都不讓人感到厭煩。

    “快看，我mama來了！”胡莉拉住秦小悠的手，快步朝著一名剛走下車的中年女士走去。

    此刻，售樓處前的停車場內都幾乎快停滿了轎車。

    在這個轎車于普通家庭絕對算得上稀罕物的今天，停車場內的轎車都快滿了，而且許多轎車都是政府的牌照，足以見得東鷹集團實力雄厚。

    “莉莉，慢點跑?！迸艘姾蚺軄?，頓時溫柔一笑。

    待走到近前，女人對著秦小悠亦是柔和一笑，“小悠越長越漂亮了，有空到家里來玩，阿姨隨時歡迎?！?/br>
    “謝謝阿姨?！鼻匦∮乒ЧЬ淳吹卣f了一句。

    “mama，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進去？”胡莉挽住母親的胳膊，笑容燦爛地問道。

    那女人朝著場地前揚了揚頭，“估計剪彩還沒開始呢，等東鷹高層都到了以后，活動結束才能進去?！?/br>
    胡莉便笑著問，“你參加剪彩嗎？”

    女人頓時用手碰了碰她的鼻尖，“傻話，我哪能上去？今天來的可都是省里、市里的領導，剪彩也是人家集團董事長和領導，我一個合作商上去做什么？”

    “我mama也是他們的大合作商?！焙蚯纹ひ恍?。一旁的秦小悠也被她逗笑。

    不一會，女人拉著胡莉和秦小悠走上前去，因為有嘉賓通道，所以她們很快就來到了最前方。走在前面的胡莉下意識地朝著莫子涵的方向看去，已經有些看不著她所站的位置了，因為被前方的攢動的人頭遮擋得嚴嚴實實。

    女孩的虛榮心有些作祟，她得意一笑，拉著秦小悠，跟在母親身旁走到人群前，與后方看熱鬧的群眾相隔開來。

    接下來，司儀上臺宣布慶典開始，因為嘉賓已經簽過到，所以接下來便是誠摯地感謝今次前來的所有嘉賓，并一個個地特別感謝了省委、市委的一眾干部高層，以及一些大的合作商，其中就包括胡莉的母親。

    伴奏音樂悠揚的回響著，每每介紹完一個嘉賓，掌聲都激烈地響起，氣氛很是熱烈。

    接下來，便由幾名領導和嘉賓代表上臺致辭。

    王宏軍首當其沖，演講稿已經準備完好，他對東鷹在這次城市建設中所做出的一系列貢獻表示由衷地贊揚，并且言道，對于華西建設，政府的輔助工作將義不容辭。

    省長親自上臺致辭，這個信號令人不由得咋舌。

    而后是東市建設局局長，兼華西開發小組組長的孫慶上臺發表講話。其意思大抵上與王宏軍相差不多，最后對東鷹集團表示真摯地感謝，并希望能有更多這樣的大型企業能夠參與進華西的開發工作上來。

    接下來是代理董事長孫武空。

    “我沒有準備什么演講稿，只想借此機會說說心里話?！睂O武空一身西裝上臺，面色沉靜地開口。

    臺下頓時爆發出熱烈地掌聲。尤其是孫媛，從沒想過自家哥哥會有今天，這樣的萬眾矚目，這樣的意氣風發。她雙眼含淚，在臺下死命地拍打著雙手。

    “首先，我要感謝今日到場的每一位嘉賓，感謝你們出席這一場東鷹慶典?！笨粗_下黑壓壓的人頭，不知怎地，猴子就紅了眼圈。

    成為東鷹法人代表以后，他沒少出席一些大型的活動，上臺發表講話致辭也不是第一次，但今天卻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間涌動，叫他心潮起伏。

    “兩年前，我是蘭城市的一名地區片警，從廣西軍區專業后被分到蘭城，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每天跟流氓打著交道，認為平日里喝點小酒，撈點油水，就已經非常滿足了。為什么滿足？因為我有一身警皮！這身警皮叫我出去有面子，鐵飯碗！到哪都有人恭敬著！”猴子深吸口氣，整理了一下西服衣襟。

    “然而有一天，有一個人對我說，愿意扒了這身警皮嗎？我問她能給我什么？她說，有妞泡，有rou吃。呵呵，多玩笑的一句話，但我感覺得出對方的真誠，我知道她是在向我許諾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當時我就猶豫了，我都不知道為什么會猶豫，其實我當時本應說不！她有什么值得我猶豫？我警察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猶豫？”

    “但在我心里一直有一個聲音，不愿意這樣平凡的、碌碌無為的活著?；蛟S是因為我還年輕，我認為生命應當充滿了激情！經歷一些不同尋常的！大起大落的！敢于闖蕩的！當然，這個想法很多人都有，但最后都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br>
    “然而我很幸運，真的，其實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幸運的人?；蛟S這就是命，我承認我命好，遇到了這個人。我答應了，或許是一時沖動，或許是早就想擺脫這種沒什么意義的生活。但我也因此付出了代價，遭受旁人并不理解也不認同的目光，被兄弟唾棄，被朋友誤解。但我堅信我要走的道路，我只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我義無反顧地脫了那身警皮，然后，我站在了這里！”猴子擲地有聲地，伸出手，指著腳下這片講臺。

    臺下一片寂靜，過了好半晌，才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顯然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演講，不如所有人那樣按部就班的感謝、宣傳什么，而是實實在在地，用樸素的語言講述了自己的往事，一個改變的過程。

    “然后，我站在了這里！”一句話，給予臺下許多人非同凡響地思想沖擊。

    這個年代，大多數的人都認為下海經商不如一份鐵飯碗來得實在，不在這個年代的人永遠都無法理解鐵飯碗的重要性。也有很多人有著沖動、想法、不甘，想要出來闖蕩一番。他們正經歷著激烈的思想碰撞，缺少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來堅定自己的想法，相信今日孫武空的一番話，在電視上播出后，會讓很多人更深切地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站在下方的胡莉和秦小悠都感覺到了那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激蕩，或許一場真摯地，充滿情感地、擺脫按部就班演講稿的演講，會更容易叫人引起共鳴，叫人心生感觸。

    “也不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個什么樣的人？”秦小悠眼眸晶亮地說道。在這個平常老百姓按部就班活著的年代，能說出那樣灑脫不羈，卻印證了今天一場輝煌話語的人，相信很不一樣吧？有rou吃？有妞泡？

    “孫董事長是東鷹集團的代理董事長，那肯定還有一位真正的董事長，估計就是孫董事說的那個人?！焙蛳蛲Φ?。

    一身西裝筆挺的關云軒站在人潮后方，目光閃爍地望著臺上那個充滿了自信的男子，兩年時間，他真的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他一直不相信猴子跟在莫子涵的身邊能有什么出息，他一直堅信他在墮落，走向一條毀滅性的道路。他認為他會為他的沖動付出代價，甚至為他感到痛心。

    但這一刻，聽完這番慷概激昂地、發自內心的演講，關云軒忽然有些動搖了。

    是的，現在，他站在了這里！很顯然，他當初的付出、被所有人的不認同，今日在這里，得到了回報和證明。

    孫武空微微一笑，“所以，我要感謝這位賦予我新生的領導者！現在，就有請東鷹集團真正的創始人，引航者，莫子涵小姐上臺！”

    莫子涵微正衣襟，邁步從嘉賓通道前行至講臺處。

    站在嘉賓席的一角，王鳳英和莫軍寶都深吸口氣，然后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女兒，走上那個萬眾矚目的演講臺。站在他們身邊的，還有莫軍強一家人，是王鳳英親自請來的。

    莫軍義和王艷一直都不曾知道東鷹和莫子涵的關系，在被王鳳英告知的時候亦是深深震驚，而此刻，當看著莫子涵走上那個萬眾矚目的講臺時，他們的心里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秦小悠驚呼一聲，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圓！

    一旁的胡莉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莫子涵神態從容地登上講臺。

    兩個人對視一眼，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深深的不敢置信。開什么玩笑？那可是東鷹??！她就是孫董事長口中那個說出那樣話語、賦予他新生、成就了整個東鷹的人？

    秦小悠做夢也想不到莫子涵會是東鷹集團的創始人，這個剛剛投資了華西開發三億元投資的大型企業的當家人！

    而莫子涵，不過是一個剛剛從蘭城走入東市的十七歲少女??！

    “跟孫董一樣，我也沒有準備演講稿，就簡單的說兩句?！蹦雍弥捦?，唇邊溢出一抹自信的弧度，光彩照人。

    “東鷹創辦兩年多了，從最初的運輸公司到現在的多元化集團，其成績是顯而易見的。最初，我們的團隊只有不到四十人，大多數的都只是貨車司機和運輸工人，沒有一個完善的制度，沒有一個規則體系，有的，只是滿腔熱血和不服輸勇于奮斗的精神！這是東鷹人特有的精神！”

    “那個時候，你們現在所看到的，站在臺上慷慨激昂演講的、被眾人所矚目的老總、董事，當初會為了一個單子而跟人打破頭，為了拉攏一個廣告奔走求人，為了一個營業執照而抓破腦袋！而現在，他們得到了應得的回報，萬眾矚目?！?/br>
    “我感到很驕傲，第一年公司成立的開業慶典，東鷹公司門庭冷落，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下一個周年慶必然門庭若市，貴客臨門，我要蘭城市的高官名流前來道賀。遺憾的是，接下來因為忙于發展，那個周年慶推遲到了今天?！?/br>
    臺下響起善意的笑聲，并不覺臺上的女孩言語狂妄，因為她已經有資格用玩笑的口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尤其三十家拍賣行的董事，包括奉安在內，都抬手為她鼓起掌來。他們不曾了解東鷹的過去，即便了解，也不過是從種種資料，了解到東鷹初時是靠運輸起家。

    但今天從莫子涵的口中聽來，卻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每個人的成功都得來不易，即便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令人羨慕的華麗與輝煌。

    秦小悠眸光閃爍，原來子涵一直在外忙碌，是忙碌東鷹，忙碌這個集團，忙碌華西的開發建設?？伤矐摳嬖V自己才對。

    莫子涵眸光輕轉，轉到了秦小悠的身上。

    她知道秦小悠怕的是什么，怨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為什么失去了這段友情?；蛟S是自己把這份珍惜放在了心里，卻沒有過多的考慮對方的感受。而以前的她并不需要友情，有的只是戰友情誼，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手勢，就知道對方在想些什么，想要什么。

    而她跟秦小悠顯然還沒有這份默契，理由是她自己從沒有刻意的去培養這份默契，不善于去經營這種情感。

    收回視線，莫子涵微微一笑，走下臺來。

    臺下再次爆發掌聲。而后司儀主持剪彩，由莫子涵、孫武空、孫慶和王宏軍共同剪短彩帶。

    儀式結束。大廳開門放賓客入內。

    王鳳英在臺下捂嘴低泣，她是激動的流淚，回想三年前的女兒還是被眾人所不看好，親戚和單位同事每每說起自家孩子如何如何的優秀，王鳳英都只能強裝笑顏站在一旁出言恭維，要么就是沉默不語。

    自家的女兒學習成績不好，面相更是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不被看好的孩子，誰能想到今天她走到了這一步，站在這樣一個講臺上，由省委市委親自臨門道賀，甚至舉手間帶動了東市省城的經濟發展。

    “我不是在做夢吧?！蓖貘P英哭倒在莫軍寶的懷里，后者也紅著眼圈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脊。

    莫軍寶說，“一定是上輩子積德了，哎！”

    王鳳英嗚咽著狠命地點頭。一旁的王艷看得直心酸，奉承笑道，“子涵是真的出息了，哎，以前誰想得到這孩子能有今天？”

    莫軍強頓時瞪了她一眼，“會不會說話？”

    王艷尷尬一笑，而后又不樂意地沖他嚷道，“我夸孩子出息了還不行？確實是這么回事嘛，以前子涵學習在班里是落后的，誰能想到現在成企業家了，我這不也是感到欣慰嘛！”

    莫軍強不愿意跟她吵吵，就轉頭看向莫軍寶道，“快進場吧，別在這站著了?！?/br>
    王鳳英也抹著眼淚點了點頭，一行人跟著人潮走進會場。

    晚宴是自助模式，酒水餐點擺放在會場中央一個巨大的環形桌面上，賓客可以隨意地食用。

    這個時候，來自蘭城的電話已經打爆了莫軍強的手機，聽說是來自莫家一眾親戚的，有莫軍義的，也有沈彤云的，有莫軍華的，也有李玉的。

    原來是蘭城電視臺也同時轉播了東市的這檔新聞，莫家一眾人大訝之余紛紛打電話來確認。

    秦小悠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胡莉見母親已經走了進去，當即勸說著把秦小悠拉進大廳。

    “別想那么多了，就算她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但還不是一樣不在乎你？小悠，你有我呢，怕什么？”胡莉咬唇瞥向莫子涵。

    秦小悠看著她，眼眸閃爍地搖了搖頭，“莉莉，我想回學校?！?/br>
    “小悠！你怕她什么呀？”胡莉瞪了站在遠處被人拉住攀談的莫子涵一眼，“不就開了一個公司嗎？等我大學的時候也會自己開公司的，到時候我們合作，不見得會比她做得差?！?/br>
    “莉莉你說什么呢?！鼻匦∮瓢櫫税櫭?，這都扯到哪里去了，搞得像是她嫉妒子涵似的？

    胡莉臉色一紅，別過眼道，“反正你聽我的就是了?！?/br>
    秦小悠無奈，被她拉著往大廳里走去。

    莫子涵應付了各地的合作商后，才來到母親身旁，而王宏軍也在與王家一眾人說了幾句話后就告辭離去。畢竟他們這些個高官，不適合在這種場合久呆，不然很多麻煩會自動找上門的。今日親自過來道賀，已經為莫子涵掙足了面子，也盡到了宣傳效果。

    一家人在角落里找了個沙發位置坐下，看著燈火輝煌的大廳里華麗而氣派的宴會場景，以及那些身穿昂貴服飾的名流高官攀談言笑，王鳳英笑容欣慰的嘆了口氣。

    王艷便在一旁笑道，“怪不得子涵不要咱那公司股份呢，原來是自己經營著這么大個公司。呵呵，東鷹集團啊，在蘭城的時候就壟斷了運輸業，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么大的事竟然一直瞞著！”

    莫軍強便笑著自嘲道，“告訴你干什么？你為人孩子上過心嗎？升學宴掏點錢都這事那事的?！?/br>
    王艷頓時臉色一紅，佯怒道，“你今天就是跟我過不去是不是？那都什么時候的事了，要放現在我還能那個樣子嗎？當初窩在那么個小地方也沒什么見識不是？”

    看著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做戲，莫子涵也只是笑了笑。

    不一會，奉安端著酒杯走上前來，“當家的，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