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太陽與床的辯證關系
新一天,岑杰一覺睡到自然醒,已經快12點了。充足、乃至超額的睡眠對奮斗者及勞苦大眾最是意義非凡,只不過對前者是奢侈,對后者則是奢望。 岑杰想給自己放天假,當初在某團、某么尚未興起時,他豪拒進入中州汽車廠當學徒,義無反顧地選擇送餐,就是圖一份逍遙快活。他既百分之兩百地感謝搶單王綁定自己,卻也不想完全丟掉自己的初心。我輩尚自由,雖死猶逐之。 此外,他也想用下午的時間買身新衣服,整雙新鞋,再收拾收拾頭發。畢竟對墻女是個套路滿滿的玩家,不能輸人又輸陣。 落辛莊旁邊是魚善寨,一座史詩級城中村,一座城中村中的巨無霸,一個巨無霸摔倒也會被人海淹沒,一個被人海淹沒也無法否認它自有一番韻味,一個韻味談不上素雅,但又極具歲月感的頂配版底層王國。 這里號稱“中州小香港”,居住著大約30萬來自五湖四海、cao著各色口音的人。 有人說這里埋葬了許多人的青春,即便岑杰這個擁有第二春的男人,走在狹窄而擁擠的魚善大道上也不免生出多愁善感的怪情緒。直到他的臂彎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住 “師傅,我……又迷路了!” 竟然是小夜!岑杰抬手就是一個蓋帽,罵道“……你是屬……你是屬魚的嗎?住在大魚善寨這么久,送個餐還能迷路?” 本來想罵小夜是豬,但近幾日心情不錯,覺得自己應該文雅些,加上小夜楚楚可憐的,要是一罵,在大街上梨花帶雨起來,就不好收場了。便說“單子給我,我瞅瞅?!?/br> 小夜小心翼翼地遞上手機,一款貼著可愛黃貓的碎屏“擼亞2s”。 岑杰“算了,我帶你去吧,以你的智商這個地址確實難找?!?/br> 于是岑杰帶著笨徒穿過步行街,順著魚首街拐到一個三叉巷道,又彎了幾次,走出一個鐵門離,這里是老齒輪廠的員工宿舍。岑杰代小夜將一盒冒菜送給三樓的單身男,因為不新鮮被人家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只得又是鞠躬道歉,又是掏出20塊錢,買了個五星好評。 “師傅,被客戶說了吧?我又超時了……” “我出馬,被罵?有可能嗎?看你的手機新消息?!?/br> 小夜看著手機,發出驚喜的尖叫,說“哇!客戶給了五星好評,還寫了備注因為地址曲折難尋,我手機又沒電了,送晚完全不是送餐員的責任,請平臺高抬貴手,不要苛責送餐員。師傅你怎么做到的?” 岑杰“服務客戶,用心而已矣?!?/br> 小夜努了努鼻子說“太深奧了,我不懂??晌茵I了,師傅?!?/br> 岑杰“哎~算我倒霉,帶你去吃飯吧?!?/br> 小夜“師傅,帶我吃點好的,光是聽太子哥說大餐大餐的,從來沒吃過,師傅你帶我吃一頓吧?!?/br> 岑杰無奈道“劉大錘子摳門催的,最大的餐也就是在他們店里整半份薯條,再用泡茶杯偷打一份可樂?!?/br> 看到小夜渴望的眼神,岑杰便捂著肝,狠了狠心說“你對為師不假客氣,倒也算與師為親。行吧,這幾天為師手順,跑了不少錢,想吃什么大餐都請!” 小夜立刻脫口而出“想吃黃燜雞?!?/br> 岑杰心想也就這么點出息了,跟李水電那家伙一樣,一說大餐就想到黃燜雞。 可轉念一想,對于沉浮在魚善寨的廣大中漂來說,要能頓頓吃20塊的黃燜雞,確實算是好生活了。 岑杰雖然沒查過小夜的戶口本,但隱約感覺到她也是個受家庭所累的可憐家伙,起碼跟自己一樣,無法從家里得到足夠有力的支撐。 吃罷魚善寨最經典的“敬鴻齋黃燜雞”后,岑杰說要去買衣服,讓小夜自行滾去接單??赡筒蛔⌒∫沟乃榔虬踪?,轉念一想有個小參謀也不錯。 “師傅,你要買那種類型的衣服呀?” “戰衣!” 小夜驚道“師傅,你是要去打架???” 岑杰拍了一下小夜的頭,說“打你妹!戰衣就是妹紙們喜歡的衣服?!?/br> 小夜又嘟起了嘴“師傅是要去相親呀?” 岑杰將她的頭又一拍,說“相你妹夫!不過為師都一把年紀了,要是真能給你搗騰個師娘回來,也不失為一樁樂事。哈哈哈~” “師傅你不就21嗎?比我大1歲半而已。我不想要師娘!” 岑杰捏了一下小夜的臉蛋,真像剛包好的煮雞蛋。 岑杰不想浪費時間,便沒再搭理小夜,正式進入搜衣節奏。魚善寨雖然是低消費天堂,但體面點的外套,再便宜都要好幾十一件。逛了好幾圈,岑杰就買了件雜牌牛仔襯衣。 倒是把小夜急的,恨不能把整個商城給師傅買下來。于是……岑杰得肝部遭受到了巨額傷害…… “你就是我的劫數,本來預算100,這下倒好300沒了?!?/br> 小夜嘿嘿地傻笑了幾下,說“師傅一身新可真好看?!?/br> 岑杰看了下時間,便對小夜板起臉說“快滾去接單!” 小夜臨走前打開背包,拿出厚厚的一疊作文紙,雙手遞到岑杰面前,說“師傅,我的檢討?!?/br> 岑杰接過手,便轉身往寨口走。 偉格大廈在城東,他算了一手,坐地鐵要花四塊,坐公交算上折扣只需1塊錢。時間充裕,自然要精打細算一波,錢可以再賺,但肝只有一個呀。 岑杰坐在由西南到東北斜穿中州的500路上,搖搖晃晃地看著小夜的檢討。果真傻得冒泡,連一個“錯”字都沒有,寫到最后,倒像是“我與師傅二三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經歷被一句話或一個詞兒逗得捂著肚子大笑,旁人看到卻不解地表示“這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岑杰被小夜的幾句話幾個詞逗得開懷大笑,引來周圍一圈乘客關愛弱智少年的眼神。 到了偉格大廈,岑杰卻笑不出來了。等到19點,韓絲絲還是沒出現,直到快8點,這家伙才啃著一根玉米棒,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岑杰迎頭便說“nosay!讓我猜猜,你的手機被偷了?微信被盜了?還是聰明的智商又喪失高地了?” 韓絲絲“嗐,這就等生氣了,我就是看看你夠不夠shen,反正我是夠了~” 岑杰“夠夠夠,從小就夠,shen多,shen穩,shen健康” 韓絲絲哈哈的笑了,笑的很爽朗,她說“我們去天臺吧” 岑杰“蛤?” 韓絲絲“天臺上愛情多,走吧?!?/br> 上了天臺,韓絲絲卻矜持起來,搭著鐵圍欄望向遠方,她的目光似乎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岑杰瞄了一眼她的體型,乖乖,前凸·中凹·后翹的組合,真像個字母s。 只是這家伙總在該矜持的場合奔放,該放蕩的場合純真,難道也是套路的一部分? 韓絲絲突然略帶傷感地說“我想看看煙火,很想很想?!?/br> 岑杰“哦,是呀,我也想看?!?/br> 韓絲絲“那個,情侶迷你煙火,剛才路過的那個便利店就有賣?!?/br> 岑杰“哦哦,不錯,那你去買吧,我在這兒等你?!?/br> 韓絲絲“……” 所謂不見兔子不撒鷹,一個煙火怎么說也得十幾塊吧?畢竟妹子我所欲也,金錢亦我所欲也。 岑杰的不按套路出牌,明顯讓這位骨子里都透著嫵媚的女子頗不適應,她瞪大了眼睛,眸中投射出無比憐愛的光芒,像圣母看到了一個千年難遇的弱智。 她大概想說“你特碼是奇葩特大號吧?這么扣門還想撩妹?” 然而韓絲絲畢竟是個古靈精怪的家伙,在注定尬聊的場合,最好的方式便是什么都不說。 她突然踮起腳,親了岑杰一口,簡直稱得上深吻。說起親吻,岑杰總會想到大話西游里的經典片段,又覺得不太atch,便只得尬尬地愣在原地,比周圍任何一棟摩天大樓,都更配得上“呆若木雞”這個詞。 韓絲絲語氣突然轉軟“我想在這里吹吹風……” 我靠,這套路! 所謂妹子我所欲也,金錢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錢而取妹者也。 岑杰果斷“汪汪汪”著去買煙花了,而且就猶豫了一小下,便決定拿下第二便宜的68元款情侶i煙火。 畢竟是坑情侶的,煙花價格早已不是記憶中的幾塊錢。 片刻后,在天臺上,一朵朵略顯羸弱,但依然燦爛的煙火,沖上月夜,在燈火輝煌的都市上空,綻出了自己的彈指間美麗。 該死!煙花已經完了,岑杰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都死死盯著天,眼也不眨地注視68塊錢怎么“嘭嘭嘭”沒的。居然忘記這么美妙的時刻,必須可以搭一波肩呀。 然而,韓絲絲已經站起身,她看了下手機,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br> “這就走了?”岑杰不解地脫口而出。 “mama說過,好女孩太陽一落山就要回到該回的的地方。lookthere,”她指向西天,“太陽可早就沒啦?!?/br> 岑杰舉目望去,大中州的霓虹將西天裝扮的五彩繽紛,一點也不輸給最璀璨的金色余暉。 韓絲絲說完那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等都不等岑杰。 岑杰無奈地僵在原地,搭著天臺鐵圍欄兀自言語“才特碼9點,趕地鐵也不用這么急吧?” 岑杰反倒不舍得速速離去,他望望天,抓著腦袋,懵逼地回味深思 什么鬼?好女孩太陽一落山就要回到該回的床上? 我mama總說,女孩要富養,男孩要窮養。 過去總覺得老媽很機智,膝下無女才說得理直氣壯。另外,也覺得當女孩真好,可以被富養?,F在看來,要是女孩太陽一落山就要回到床上,著實太悶了。 哎!這里面的邏輯太亂了,只有小學文憑的岑杰必定剪不清,況且他也不想剪。因為他正忙著右手捂著肝部,左手狠抽了自己,邊抽邊苦惱“一花錢就肝疼”的老病還沒治好,現在“情不自禁就裝逼”又成新疾,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花了68,68,68啊,嗚嗚嗚~38的難道就不行嗎?為什么我非要買68的?為什么?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