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時局(下)
相國府距離皇宮很遠,老相國靜靜躺在床上,看似在休息,眼睛卻睜得老大。 他好像聽到御書房里的動靜,甚至看到藥碗摔碎、武帝震怒的那一幕。老相國躺在舒適的床上,腦子里呈現出一副棋盤,與帝國相關的種種力量化作棋子分列其中。 他的兒子就在旁邊,看著父親一動不動的樣子,內心既困惑,又擔憂。 “父親,父親?” “均勢下破局,需要新血?!崩舷鄧鋈荒钪?,“只有這個辦法,只有這一條路?!?/br> “什么辦法?什么路?”相國兒子莫名其妙。 “圣人已去,龍體欠安;諸王意亂,邊境危急;內憂外患,將相失合;猛將如藩,外戚圖謀......” 老相國的眼神越來越亮,聲音急促?!坝ヅf疾,先補新血。唯此一途,別無他法?!?/br> “父親!”相國兒子擔心起來,打算去叫醫生。 “去拿各地戰報給我看!”老相國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 “可......” “立即去辦!”老相國用力一拍床頭。 “父親息怒,我這就去?!?/br> 相國兒子趕緊退出臥房,去找各地軍報,留下老相國一個人默默沉吟。 三宗四門,該按不住了吧。 ...... ...... 北境邊關,靠近極寒之地有座雄城,城外不遠處是條大河,每年自秋季開始,河面慢慢被冰雪覆蓋,通常十月不完河面便會凍死,跑馬駕車,皆不在話下。 今年的霜凍比往年早,十月中旬,河面上已經沒了水花,只有晶瑩的冰在陽光下閃爍光輝,等到夜間,冰層慢慢加厚,將更多河水轉為同類,站在河邊側耳凝神,甚至能聽到水中魚兒撞擊冰層的聲響。 深夜,大河冰層繼續加厚,一片靜寂之,北方的黑暗總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響,隨后浮現出幾個巨大的身影,一步步朝河邊靠近。 它們的樣子看著像野獸,走路姿態像人。等到了河邊,他們各自發出低吼,像在商量著什么。又過片刻,商談似乎有了結果,其中一個試探地把腳放上河道,一點點增加重量。 冰層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落足的那個膽戰心驚,生怕冰層會被壓碎??此@幅樣子,周圍幾團黑影感覺不耐,紛紛以低吼聲催促。 這時,遠方的天空出現一點亮光,如流星般朝這邊而來。 幾團黑影同時抬頭,低吼頓時變成咆哮。 流星來自南方雄城,到著灼熱與致命的氣息撲向北岸,它是那樣猛烈,那樣明亮,一點明毫,竟能覆蓋百米方圓。幾團黑影暴露在光亮里,紛紛咆哮著亮出利爪,拿出隨身攜帶的武器。 他們如此高大,用的武器自然也不小,其中最短的槍也有六米,最窄的刀足足一尺。 做門板都差不多足夠。 身高力大,手里拿著恐怖的武器,幾團黑影仍舊覺得恐懼,那道飛矢撲面而來,每個人都覺得它射向自己。于是他們驚慌起來,紛紛舞動手里的武器,一邊全速倒退、或者躲避。 試探冰層的那個黑影動作稍慢,還不小心滑了一跤,箭矢立即察覺到這點,中途改道,當胸撲殺。 一箭穿心! 血花飛射時,周圍的黑影全都趴在地上,巨大的身體顯得尤為狼狽。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被射殺,既沒有辦法挽救,也不敢過河向對方報仇。無奈他們只好低吼著,咆哮著,耐心等到明毫消失,才又起身,拖著同伴的尸體緩緩退入黑暗之中。 臨行時,每個黑影都回頭看一眼對岸,眼里露出兇殘與仇恨,比之眼前的河水更深,而且更長。 對岸,雄城之上,中英神將落臂收弓,輕輕一嘆。 “魔族余孽又現身了?!?/br> “是明目張膽地現身?!迸赃呉蝗松碇阊b,倘若方笑云在這里,會認出來他就是當初“誘拐”自己的軒轅。 “鐵氏未亡,魔物休想越雷池一步?!敝杏⑸駥⒄Z氣平淡,仿佛說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軒轅在旁邊聽著他的話,微微皺眉。 “劍門是整個人族的門戶,你是鎮邊大將,別動不動提到亡字?!?/br> “二哥總這么迷信?!敝杏⑸駥⑷灰恍?,不想就此爭論,“朝中近來如何?” “陛下想動,但是很難?!避庌@默默嘆了聲。 “不難就不叫大事?!辫F中英再問道:“西南怎樣?” “西南?” 軒轅神情透著無奈?!鞍⒇埌⒐?,獅子老虎,一團糟?!?/br> ...... ...... 這一年深秋,很多大人物關注西南,此時此刻,西南大營,戰區統帥顧文輝剛剛得到一份遲來的情報,拍案大怒。 “jian相誤國,外戚為賊!” 周圍的將領膽戰心驚,親信們勸說統帥息怒、慎言,后者是主要部分。 “慎言,慎言,一天到晚都是慎言?!?/br> 顧文輝將情報摔到地上,聲音漸漸低沉。 “聊城啊,三百里而已......” 蒼云州歸西南大營管轄,但它緊挨聊城,虎威將軍本人就在聊城坐鎮,若其揮師西進,足可橫掃蒼云州之敵。然而這位神將從頭看到結尾,直等到戰局無法收拾,才派人給顧文輝送來軍情。 最讓顧文輝憤怒的地方,虎威將軍在信中直截了當地講,顧統帥既然無暇南顧,不妨上書將蒼云劃歸東南,如得承諾,本將縱然分身乏術,也必抽出軍力支援蒼云。 這算什么? 關于蒼云州的歸屬,軍部歷來存在爭議?;⑼④娒髂繌埬憮寠Z地盤,對西南大營、顧文輝本人都是巨大的羞辱,另外,當真這樣做,西南大營免不了會有守土不力的過錯,無能至極。 “若無jian相指使,朝中支持,他怎么敢如此?他想看顧某笑話,想打壓我,行,可以??墒巧n云州十六萬軍卒,數百萬百姓,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 顧文輝漸漸說不下去,這時忽有人進帳匯報,之前帶隊趕往蒼云通報軍情的蘇英豪,回來了。 “蘇英豪回來了?” 因有虎威將軍親筆書信在先,顧文輝險些忘了這回事,等想起蘇英豪的身份與使命,他猛從座位上起身,連聲催促。 “快帶他來!” 蘇英豪很快被帶入軍帳,稍后,顧文輝從他口中聽到更加不幸的消息。 ...... ...... 廢棄的村莊余燼未熄,村頭老樹上掛著尸體,不遠處一座不太高的谷垛,不知是哪家村民搶收回來,不及晾干就倉促堆起來,之后毀于戰火。 新收谷物一時燒不干凈,煙灰隨風飄散,灑在各個角落。慢慢地,村中凌亂的尸體上蓋上一層草灰,猩紅的顏色被替代,與夜色融合為一體。 秋夜微寒,四匹健馬披著星光,由遠而近。馬上騎士全部身著黑衣,背負強弓;這樣的夜晚,騎士的眼睛微光閃爍,遠遠看看到,不禁要懷疑是荒野中的兇狼。 “前面就是我說的村莊。在那里過夜?!?/br> 當先騎士揮舞著馬鞭,臨近村莊時收腰緊腹,將疾馳的奔馬勒住。 其余三人先后靠近,目光四下逡巡,發現有不尋常的痕跡。 冷月當頭,谷堆旁的道路上,草灰上一行足跡清晰可見,旁邊不遠處的田地里多出一個土堆。 “那是墳?”一人好奇問著,聲音不太肯定。 “新墳?!?/br> 領頭騎士糾正著,視線移向村頭老樹。 掛在樹上的尸體少了一具。 “我想想......嗯,是那家人?!?/br> 他舉起馬鞭指著前方一處倒塌的草屋,咧開嘴:“一個女的,模樣還不錯?!?/br> “男人回來了?” “也許還沒走?!?/br> “看看就知道?!?/br> 三言兩語,情況分析完畢,三名騎士驅馬向前,領頭騎士留在原地,一邊觀察,邊從懷里掏出煙花響箭。 “小心點。別是殺死蠻巫的人?!?/br> “哪能那么巧?!?/br> “蠻子死就死了,要我們跟著受罪?!?/br> 一名騎士笑著,另一個在抱怨,最后那個沒說話,行動卻都變得謹慎起來。 三人順著足跡找到草屋前,路上無事,便在廢墟之中仔細搜索。 “沒有腳印出去?!?/br> “奇怪。莫不是鬼?” “胡說八道?!?/br> 三人商議著,準備擴大搜索范圍,等在后面的騎士聽不清楚,不知不覺提馬向前走了幾步。 “發現什么沒有?” “沒人。不過......” 一名騎士回過頭來匯報,忽然間神情轉烈,厲聲大吼。 “當心!” 蓬! 未燒盡的谷堆轟然炸開,千萬顆火星混在煙霧中撲向臨頭騎士,火光之中,一道光華伴隨著鳴嘯,宛如清月。 驟然遇襲,領頭騎士來不及思索為何有人能在火堆中藏身,腳尖用力,身體朝一側翻倒。收到主人信息的戰馬嘶鳴著,在萬千火星中人立而起。 因為這個舉動,健壯的戰馬變成厚實的rou盾,擋住偷襲者致命一擊。 唉!火焰中傳來一聲輕嘆,似為戰馬的靈性與勇烈發出感慨,明華中途轉了個彎,以無法想象的輕巧繞過馬背,當頭疾刺。 嗷! 片刻延誤,領頭騎士已抽出佩刀,狂叫聲中砍出一片鐵幕。 明華自空而下,輕易將鐵幕撕開,戳入身體再順勢一抹。 鮮血的夜色中綻放,不如白天那樣鮮艷,反透出幽深與冷厲。領頭騎士重重砸在地上,不甘的眼神剛好對著那座新墳。 突襲者事先占據太多優勢,騎士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應變也很精準,但他有個錯誤地判斷,料不到對手擁有尋常人不可能擁有的武器。 突襲者出手即殺一人,剛剛收劍,便聽到咻!的一聲,兩支利箭奔襲而來,箭頭反射著月光,透著流星般的美妙。 未燒盡的谷垛騰空四散,紛紛揚揚形成一片火海,一名騎士手持長槍緊隨箭矢,迅猛姿態仿佛被帶著飛行。讓人不解的是他的戰馬,并未蒙目卻不畏火焰,四蹄如飛。 ...... ...... 感謝任兄飄紅,因鍛仙相識至今,無數次力挺,總也無法當成習慣。身為作者能給的回報太少,敢說出口的更少,唯有盡心全力,讓這本書的水準在鍛仙之上。 不矯情,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