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喆緩緩吁氣，“是有點?！?/br>
    梁赫沒再說話，也不離開，站在床旁，沈喆不明白他的意思，懶于思索，勸道：“你先去睡吧?！?/br>
    梁赫的拖鞋蹭了蹭地面，沈喆以為他要離開了。不過，他幾乎還沒跨出房門，便回身說：“你稍微等我一下?！?/br>
    梁赫到書房，抱上自己的枕頭和薄被，關了小燈，走出房間。之后，他回到自己的那間臥室，在沈喆身邊坐下。

    屋里的氣氛過于靜謐，使人不忍破壞。梁赫壓低了嗓音道：“我今晚也睡這兒?！?/br>
    第33章 擁抱

    雨聲停止了。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降水，天氣驟然涼爽了許多。從傍晚開始，家里就沒再開空調。

    窗戶漏開一小道縫，透著爽潤的清風，輸送來的是只有在雨后才會嗅到的泥土的氣息。梁赫記得在哪里看過，那其實是放線菌的味道。

    雙人床也只有一米五寬，好在他倆都不胖，并排挨著不會有太憋悶的感覺。大概八、九歲以后，梁赫再沒有過與另一個人同床共眠的經歷。真的躺下了，倒并非不舒服，只是這種感覺有點陌生，身體僵硬著，放松不下來。

    沈喆可能也差不多，一點細微的動作都沒有，不過已經摘了眼鏡，也規規矩矩地躺著，準備睡覺的樣子。

    保持同一個姿勢太累，幾分鐘之后，梁赫仍然轉向了面沖沈喆那邊，隱見對方的雙眼閉著。

    “梁赫，”可是他卻突然出聲了，“我還沒和同學一張床上睡過覺?！?/br>
    難道是不習慣嗎……

    梁赫不打算改變主意，便敷衍地說：“我小學以后也沒有?！?/br>
    “其實我沒有和別人一起睡的記憶，”沈喆又說，“我媽說我兩歲就自己睡了，后來一直保持下來，至于兩歲以前……早記不得了?！?/br>
    聽他的口氣，不是抱怨，更像普通地嘮家常。梁赫對他的話毫不懷疑。

    “我看也是，你不怎么依賴別人?！惫烙嬓r候遇到別的孩子都被嚇哭的情境，他也能一臉淡定地站在旁邊安慰別人。

    “好像是因為我爸媽都挺忙的，我經常一個人在家，”他扭過頭，黑暗中向梁赫投來一瞥，“你爸出差了，那你mama呢？怎么沒見？”

    沈喆不清楚他家里的情況，平時是跟著奶奶，現在回了父親家，也沒有看到他母親，有點奇怪。以前他不會問這么私人的細節，現在算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總覺得什么都不了解，顯得過于冷漠。

    “他們早離婚了，”梁赫以極其平淡的口吻告訴他，“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吧?！?/br>
    “你……”

    沈喆難得語塞，后悔提到這些。梁赫沒事人一樣接著說：“我本來就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老實說，他們才是對我更重要的人?！?/br>
    “嗯?！彪m然經歷不同，但也并非不能理解。

    “很奇怪吧？我跟我爸相處，有點像陌生人，我們都不知道該怎樣和對方交流，所以……他不在我更自在一些，”梁赫自嘲地笑了一聲，“你看，我跟你——從完全不認識到現在能躺著一起睡覺、聊天，可是跟我爸完全沒法想象?！?/br>
    “我們是同齡人啊，”沈喆說，“當然好相處一些?！?/br>
    “是嗎……我說個事你別生氣?！?/br>
    “什么？”

    “我之前就覺得……你一點都不像和我同齡的，更別說小一歲?！?/br>
    “那像什么？”沈喆沒生氣，玩笑著說，“你想管我叫叔叔？”

    梁赫悶悶地拿胳膊肘杵他一下：“少占我便宜?！?/br>
    “怎么啦，你不是嫌我太嚴肅嗎？”

    “倒也不全是吧，”梁赫陷入回憶，“往講臺上一站，還有收作業的時候，挺會擺譜的?！?/br>
    “還有呢？”沈喆一笑，“別的時候呢？”

    “別的時候還行，”他說，“但是如果你沒那么主動，我可能不太會跟你這樣的人打交道?！?/br>
    “我主動什么了？”沈喆轉過身面對他，腦袋枕在手肘上，“說得跟我追你似的?！?/br>
    “對啊，追著跟我交朋友不算？”

    沈喆的笑聲連成了串，寂靜中格外清晰：“你不愿意？”

    “愿意?！泵髅魇钦５膯柎?，莫名品出一股儀式感。梁赫說完便把被子用力往上一拉，半遮住自己的臉。

    光線依舊幽微，不過在黑暗中睜著眼的時間長了，梁赫已完全習慣，能夠輕易觀察到周圍的細節，包括沈喆不戴眼鏡時的樣子。

    “你眼睛多少度??？”他的頭仍半埋在被子里，沒話找話地說。

    “三百多度?！?/br>
    “那也不算太深吧，”梁赫好奇地問，“不戴眼鏡看不見嗎？”

    “其實平常不戴也沒關系，但是我習慣了，只有睡覺的時候摘?！?/br>
    沈喆眨了眨眼。他摘了眼鏡后的雙眼看起來更亮一些。梁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畢竟在昏暗中辯識亮度還是過于勉強。

    沈喆翻了兩次身。

    “不舒服嗎？”

    “有點熱?！?/br>
    “那還是開空調？”梁赫往床頭柜上伸手摸遙控器。

    “不是那個問題，”沈喆制止，末了小聲說，“我不習慣穿褲子睡覺……”

    梁赫借他的褲子是個可以外出穿的休閑大短褲，而沈喆一般只穿內褲睡覺。

    “那——”梁赫沒想到他有這方面問題，支吾著問，“那你要怎么不穿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