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你剛離開的時候,我覺得那個孩子是老天派給我的懲罰,它叫你對我徹底死心” “但是,司月,我現在才知道。那個孩子的到來是為了告訴我,如果沒有了你,那么一切就都沒意義?!?/br> 季岑風緊緊貼著司月的額間,他看見女人身子輕顫著閉上了雙眼。 “司月,” 他話語有片刻的哽咽,手指因為身體的疼痛而無法自控地蜷起,“司月,那天我沒能接到你的電話,那天我沒能陪在你的身邊,真是對不起?!?/br> “司月,我真的錯得很離譜?!?/br> 胃部的痛意攀沿著男人僵硬的后脊爬上了頭頂,他黑色的發根里隱隱滲出冰冷的寒意。 季岑風忍住身子的痛楚,手指卻還是那樣溫柔地一下又一下撫過司月的眼角,“司月,這封信我以后一定會補給你?!?/br> “但是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關于那個孩子?!?/br> “季岑風,永遠虧欠你?!?/br> 壓抑的房間里,過分的歉意融在溫熱的淚水里。 “吧嗒”一聲輕響,落在了司月的鼻梁上,順著她的淚痕一同墜入了柔軟的地毯里。 那個閉著眼睛的女人還是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可她的身子越抖越厲害,聲線越抖越破碎。 最開始還是低低的嗚咽聲,后來就變成了痛苦的大哭聲。 季岑風把司月完全地摟抱在自己的懷里,女人壓抑的抽泣像一根帶血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他毫無防備的心口上。 那道被司月掩埋腐爛的傷口,第一次這樣暴露在了季岑風的面前。他說他虧欠她,他說他對不起她。 司月頭腦脹得發痛,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無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再去粉飾太平,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再跟季岑風說,這些都過去了。 沒過去。 這些從來都沒過去。 她那樣笑著和季岑風說,過去的就過去了,不管好的還是壞的。 她那樣灑脫地簽下了離婚協議書,告訴自己從此以后只會更好了。 但是在那個男人提起孩子的一瞬間,但是在那個男人說他永遠虧欠自己的一瞬間。 司月知道,一切明明都沒有過去。 她恨季岑風,恨他那樣和她冷戰,恨他不接她的電話,恨他沒有在她的身邊。 司月徹底放下了心里所有的掩飾,痛苦地靠著季岑風的肩頭大哭了起來。她仿若是在發泄,又仿若只是憋了太久。 她不知道該向誰哭訴,她不知道可以向誰哭訴。 她以為只要把這道傷疤永遠地掩埋起來,她就可以一路光明地往前走了。 可是司月從沒和人說過,很多很多個夢里,她夢見一個小姑娘。 穿著白色的小裙子,走在黑色的沼澤里。 走兩步,停兩步。 轉過頭,會朝司月招招手。 她喜歡站在那里笑,不說話。站一會,又提起裙擺往前走。 很長一段時間,司月不知道她到底是夢見了自己,還是它。 是它嗎? 如果她能好好地保護那個孩子,會是它嗎? 司月不知道。 因為那個孩子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司月被摁在那個她曾經過分熟悉的胸膛里,那份炙熱的溫度,那個寬闊的臂彎。 他們明明可以幸福地相愛,他們明明可以天長地久。 可他偏偏親手毀了這一切,現在卻又這般后悔地把她抱在懷里。 “我恨你?!?nbsp;司月咬著牙低聲說道。 眼淚順著她的下頜流進了脖頸里。季岑風身子一怔,只撫上她的肩頭說道:“司月,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br> 司月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垂著季岑風的胸口,聲音也一聲大過一聲: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每一次都帶著濃重的哭腔,每一次又都帶著無法抹去的恨意。 季岑風生生地承受著她所有的恨意,連同著自己破敗不堪的身體,一起被他接受。 那不是那個殘忍地抹殺了他們過去的司月,不是那個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有太多無法割舍的牽絆卻還能那樣風輕云淡說離婚的司月。 季岑風知道,只要她還愿意說恨他,他們之間就不是沒可能。 男人手臂克制地將她完全納在自己的懷里,深深吻在她的發間。將司月所有的憤怒與痛苦,連同她的恨意,一起烙印在自己的心上。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司月耳邊說道: “司月,對不起?!?/br> “季岑風這輩子,” “永遠虧欠你?!?/br> 第69章 都算數 季詩韻沒在游樂園待太久, 她坐在那條司月剛剛坐過的長椅上,眼神有些愧疚地望著天。 坐了半個多小時后,一個人走回了酒店。 司月的房門是關著的, 季詩韻一只手拎著裝滿玩具的大袋子, 一只手輕輕敲著門。 她要給司月姐道歉,不管當初是為什么答應了岑風哥哥請她出來玩, 今天的確是她說錯話了。 她看著司月那么專心地看著游樂園里的小孩子,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 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真是不應該。 季詩韻敲了兩次,房門里面終于響起了開鎖聲。 “司——” 可季詩韻話還沒說出口,就愣在了門前。 “回來了?” 季岑風一手握著門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衣衫有些亂, 上面還有些不深不重的水跡。 季詩韻也只是楞了一下, 眼神越過他看了下里面, “岑風哥哥, 司月姐還好嗎?” 季岑風目光很沉, 但是沒責怪她, “先回房吧, 明早回黎京?!?/br> 季詩韻拎著袋子的手指暗自絞了一下, 點了點頭, 走之前低聲說道,“代我和司月姐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br> “嗯?!?/br> 房門輕輕地又闔上了。 臥室里, 司月坐在靠窗的沙發上,一盞小壁燈落在對面不高的墻面處,印著有些昏暗的天色落在司月的臉上。 她眼睛還有些腫,目光放空地看著窗外。 “司月?!?nbsp;季岑風回到了房間, “是詩韻,她和你說抱歉?!?/br> 司月轉頭看著他,點了點頭,“知道了?!?nbsp;她聲音還有些沙啞。 季岑風目光在她身上停駐了一會,緩慢踱步坐到了她的身邊。 沙發一側微微下陷,伴隨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氣息,緩慢縈繞在司月的鼻尖。她慢慢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看著這個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他眉眼那樣濃郁地融在這片昏黃的背景里,下頜線清冷如刀削。季岑風安靜地坐在司月的旁邊,安靜地,等著她的審判。 燈光照在司月偏過來的側臉,好像給她的眼眸也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圈。她下嘴唇上還留有一道深深的咬痕,那樣明顯地微微腫起在季岑風的眼前。 “你那個時候,為什么去東問?” 司月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 他為什么去東問?為什么去找她?為什么變成了那樣? 季岑風一直在等,等她主動問自己的那一天。 司月的聲音緩緩落下,季岑風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來自于他的胸腔,摻雜著無法言說的沉悶回響在這間臥室里。 好像在釋然司月終于問出了口,也好像在釋然他終于可以說出口。 “司月,去東問找你的那一天,我準備自/殺了?!?nbsp;季岑風眉眼沒有任何波瀾地,看著司月,看著她滿眼的不可置信卻又無從問起。 “你出發到達東問的第一天晚上,跟了一個叫阿力班的當地導游一起去的文帝。當天晚上的時候,那輛車自燃了,車里死了一男一女?!?/br> “什么?” 司月眉頭不自覺地收緊,“你說車子自燃了,里面還死了人?” 季岑風看著毫不知情的司月,心里隱隱泛起一陣痛意,卻被他又強行壓制了下去,只點了點頭,“應該是你離開的時候,司機又載了其他人是嗎?” 司月還有些無法接受這些訊息,她沉默了一會說道,“那個女人是后半段上的車,和我一起坐了一段路,到了文帝之后我就下車了?!?/br> “那就說得通了?!?/br> “什么說得通?” 季岑風身子微微朝她傾靠了一些,“說得通為什么你的證件、手機會留在車上,那個女人偷的是嗎?” “…是?!?/br> 季岑風點了點,輕輕地笑了一下。 司月有些無法思考地看著季岑風,那些支零破碎的信息從他的口中說出,而后又在她的腦海里試圖拼出一個完整的拼圖。 被偷走的證件,被燒死的女人,要自/殺的季岑風。 那條無比悚然而又簡單的邏輯鏈很快就出現在了司月的腦海里,她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袖,嘴角也無意識地微微張開。 她無法為這些事件劃上一條合理的邏輯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