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可是司月的心里很亂,她不知道為什么。好像一塊摔碎的玻璃,支離破碎地散在她的腳下,她卻一點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些過分沉重的信,那張過分蒼白的臉。 季岑風說他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是某些地方,他還是固執得可怕。 他把他所有的付出,通通藏在了那個被他掩埋起來的角落。他不肯叫她知道他生病了,不肯叫她知道他明明痛得要死,卻還是固執地站在每一個她需要他的地方,沉默地等著她。 透明的玻璃窗上,隱隱印出了一個撫著額頭的女人,她眼睛緊緊地閉上,覺得心口有些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 司月最終還是沒有去找季岑風。 那天晚上下班的時候,她提前一個人走了。李經理也沒說什么,只叫她把辦公室柜子鎖好,鑰匙放進她辦公室。 司月早早地回了家,然后給李水琴打了電話。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她定了上去八點的汽車票,到夏川的時候,正好能幫忙做飯。 司洵在電話里jiejiejiejie地叫個不停,好像真的很想她。 司月電話里沒說什么,放下電話的時候,倒是眼睛有些酸了。有的時候司洵真的很可惡,說些讓她難受的話,叫她恨不得沒有這個弟弟。 但是有的時候,他又像個孩子一樣,會在司月要被司南田打的時候,沖在她的面前,也會在她被同事sao擾的時候,惡狠狠地去警告那些人。 司月分不清她到底是該恨司洵還是愛司洵,可是現在她才慢慢明白,愛一個人,恨一個人,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他犯錯、犯渾、讓你心灰意冷,他做了可以讓你同他永久劃清界限的事情??墒侨绻敢鈴拇瞬辉俜稿e,她又如何能狠著心一直恨下去。 光是努力地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哪里還能記恨著這么多人呢。 她大概,是知道的。 晚上司月收拾了一些衣服,她打算在夏川住一個星期。衣服并不多,一個拎包就可以裝下。 她把收拾好的東西放在了門口,然后就去了廚房。 今天她還是煮了粥,白粥。 - 上一次離開夏川的時候,還是夏天。 夏川在黎京的南邊,全年溫度都要比黎京高些。冬天也就變得不那么難熬。下雪很是少見,不像黎京,一下可以下那么久,連著一個星期,日日都是大雪紛飛。 司月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下面是條牛仔褲。大年三十的車很少,車上的人更少,她旁邊的位置正好空著,行李就放在那里。 八點,準時發車。她偏頭磕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慢慢向后離去。 又是一年了,真快。 明明最開始是為了李水琴才回到黎京了,可眼下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里。 人生真是玄妙,最開始的地方,最后也還是回到了這里。 車子穩穩地開了兩個小時,司月很快就在車上睡著了,搖搖晃晃的。但是她天生不暈車,車子晃啊晃的,反而叫她睡得更快。 再睜眼的時候,已經進了夏川的汽車站了。 司月拎著包下了車,一出汽車站,就看見了那個拼命朝她招手的司洵。 和站在司洵旁邊的季岑風。 夏川的太陽穿過枝丫的間隙,錯落有致地照在那個男人的臉上,他眉眼蘊著一個冬天的暖意,遠遠地,看著她。 挺拔的身姿,煙灰色的大衣。靜靜地站著,徒生孤寂清冷之感。 可司月卻好像看見的,是一副傷痕累累的白骨。內里流著血,嘴角揚著笑。 “姐!” 司洵有些激動地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司月。不過半年多沒見,好像又長了些個子,司洵整個人把司月緊緊抱在懷里,司月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再抬眼的時候,居然看見司洵的眼眶有些發紅,頭發有些亂糟糟的,立在那張從前氣過她的臉上。 司月心里發酸也發軟,拍了拍他的頭發,“你要勒死我啊?!?/br> 司洵這才傻笑著放了手,“姐?!?nbsp;真是乖得不得了。 季岑風也從后面走了過來,“司月?!?/br> 司洵連忙解釋道,“是媽請季先生來家里吃飯的,說是為了感謝之前的事情,雖然你和季先生離婚了,但是我們一直沒找到機會感謝他?!?/br> 司月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季岑風的身上,她抿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這幾天身體怎么樣?” 季岑風同她一起朝司洵的車子走去,嗓音淡淡的,“挺好的?!?/br> “嗯?!?nbsp;司月沒再問了。 回家的時候,是司洵開的車,他買了一輛不算貴的車,里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進去的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水味。 司洵和李水琴現在住的地方是在夏川南邊的一個小區。一套簡單的三居室,不像從前在黎京的時候季岑風買的那樣大,但也是新房子。 司洵說房租不是很貴,他現在有穩定工作,所以他們壓力不是很大。 三個人到家的時候,李水琴正在煲湯,一聽見門口的動靜就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她現在身體好了很多也不再坐輪椅了,一只手拄著拐杖,熟練之后走起路來也是很方便。 幾個人在客廳里寒暄了一會,司月要去幫忙卻被李水琴拒絕了,“你在這里和季先生說會話吧?!?/br> 李水琴說完就拉著司洵去了廚房做事。 季岑風坐在沙發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襯衫,司月還記得,那是她之前陪他一起去商場買的。 領口的地方有一塊黑色的刺繡,當時司月覺得很別致,季岑風就買了下來。 家里的空調開著,司月坐在沙發的另一端。 “今年不去外公家了嗎?” 她兩條腿收在沙發上,側靠著柔軟的沙發背朝季岑風看去。 “年后過去?!?nbsp;季岑風說道。 司月點點頭,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李水琴和司洵在給他們制造機會。季岑風為什么會在這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這里。 電視機旁有一支小小的綠植,在空調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司月看了一會那支綠植,下巴磕在膝蓋上,沒再說話。 “司月?!?nbsp;季岑風忽然開口喊她的名字。 司月轉過頭,她頭發微微地滑落到一側,遮住了小半張臉。 可是季岑風好像并沒有準備好到底要和她說些什么,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只是想叫她看看自己。 司月的目光緩緩地從他的臉上落下,領口的那一小塊刺繡,穩妥地伏在他的襯衫上。 “季先生,” 女人手指有些用力地抱住膝蓋,面色沉沉,“你的病,到底怎么樣了?” 她聲音很輕,乘著那道目光落在了季岑風的心里。 他知道她看到了,卻沒想到,她會問。 “之前做過手術了,已經沒問題了?!?/br> “沒問題了嗎?” “…需要休養?!?nbsp;季岑風回道。 “那天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不能喝豆子粥?” 季岑風垂眸輕笑了一下,“司月?!?/br> 他目光很亮,直直地探進那個女人的心里。 “那天不管你讓我吃什么,我都會吃下去的?!?/br> “你瘋了?!?/br> “是?!?nbsp;他回得干凈利落。 那天司月第一次叫他上樓,那天司月心疼他。 季岑風是瘋了,在知道司月死的那一天,他就瘋了。 司月面色凝重地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男人,直接起身離開了客廳。拖鞋噠噠落在地板上,她徑直走進了廚房。 司洵正坐在廚房里的小板凳上玩手機,一看到司月進來就先側身看了看客廳,然后拉著司月說:“姐,你怎么進來啦?” 司月沒理他,問李水琴,“媽,我來幫忙?!?/br> “誒呀,不需要你幫忙,” 李水琴說著要把司月往門外趕,“我有司洵幫忙就行了?!?/br> 司月瞥了一眼司洵,嚇得司洵屁股剛坐下又站了起來。 “你出去和他說話吧,” 司月把司洵往門外推。 李水琴還在堅持,“我這都煮好了,你還要煮什么?” 司月帶著些迷惘地四下看了看。 怔在了原地。 她只是,無法在那樣的情緒里,待下去了。 第66章 第四封 很多年, 司月沒有和家里人好好地吃過一頓年夜飯了。 過年的時候,司南田常常最忙。心情好起來會給司月和司洵很多壓歲錢,可是第二天心情差了又會朝他們要回去。 長大了之后, 更是如此。 再后來, 就是司南田到處避債。 說起來,過得最好的一次新年, 還是去年。 和季岑風在外公家的時候。 屋子很冷, 人心很暖。 四個人吃完晚飯之后, 李水琴有些頭疼先睡下了。司洵窩在司月的旁邊看春節聯歡晚會。 不遠處的沙發上,季岑風也在看電視,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粗粗?,眼神就飄到了司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