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太冷了,也太瘦了。 瘦到他覺得幾乎可以不廢任何力氣就將她折斷。 可司月卻是鐵了心要回家,她冷冷地看向那個抱住她的男人,聲音狠絕:“季岑風,我不要你管我!你算是我什么人我不要你管我!” 她幾乎發泄似的朝男人大喊,瘦小的身子卻也只能無力地掙扎幾下。 男人眼眸里風浪驟起,他緊緊地攥著司月的手腕聲線殘忍:“我不管你,你以為你能逃得過剛剛那個人嗎!” “剛剛不是你一直在喊我讓我過來救你嗎!” “司月!你清醒點!” 男人的聲音宛如驚雷炸裂在司月的腦海里,她怔怔地愣了幾秒,忽然急促地喘息了起來。 季岑風連忙將她松開了一點,沉聲喊道:“司月,呼吸!司月,呼吸!” 司月的手指緊緊地抓住季岑風的手臂,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 季岑風也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半分鐘之后,司月終于在男人的喊聲中慢慢平緩了呼吸。 她雙耳燙得好像著火,連帶著整個身子,都好像墜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她好痛啊。 “岑風?!?/br> 又是一滴眼淚。 “我家,出事了?!?/br> - 季岑風最后還是妥協了,他讓司機先去了司月家。 司月說的沒錯,她家出事了。 車子還沒駛進小區的時候,就看見有不少人聚集在了大門口。司機進不去只能先在門口停了一下,誰知道司月直接沖下了車,一個人朝小區里面跑去。 她渾身還是濕透的,高跟鞋早就不知所蹤。 兩腳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越往前跑,人越多。 人越多,心越冷。 陰暗潮濕的樓梯間,每一階樓梯都是司月通往地獄的臺階,她渾身冰冷地一級級踩上。 終于在最后一個拐彎處,看到了司洵。 還有跪坐在地上的,李水琴。 天,塌了。 司月手指緊緊地抓住冰冷的扶手,雙腿卻是再也用不上半分力氣。 觸目驚心的紅漆被潑在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門外的樓梯間也沒有放過。 墻上寫了很多字,又大又惡心。 像一把把尖銳的刃,刺在他們每個人的眼睛里。 司洵終于看到了司月。 她滿臉狼狽,臉頰高高腫起。衣衫沾滿泥濘,鞋子卻不知所蹤。 可他呢?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鮮血順著他的褲腿凝結在潑滿紅漆的水泥地面。 冰冷的樓梯間里,三個被殘忍鞭撻的人無聲對望。 到底是該誰來安慰誰呢? 誰也沒有資格。 那個站在樓梯上的女人終于支撐不住,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太累了。 司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痛感從四肢百骸劇烈傳來。 如果,她不是司月,就好了。 冷寂的樓梯間里,又一次陷入了凝滯。絕望游走在每個人的身畔,然后死死拽著他們,節節下沉。 忽然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司月睜開眼睛緩慢地回頭望去。 那個衣衫矜貴的男人正掩在她身后半片晦澀不明的陰影里,看著她。 看著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看著她衣衫不整地面容絕望。 季岑風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忽然緊緊握住,一個瘋狂的想法閃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想,他是恨她的。 他想,他是不會放過她的。 男人慢慢地朝司月彎下了身子,看著她。他想起了很多個曾經和司月在一起的日子,尤其是,那天晚上。 他抱著她在那扇落地窗前,她眼角盈著淚,烏黑的頭發散落在他熾熱的臂彎里。 她一遍一遍喊著他的名字,卻又在無盡的快意中破碎成了無數的輕哦慢吟。 他是真心喜歡過司月的,也是真心恨司月的。 他躺在icu的病床上看著司月一邊撒謊在加班一邊卻又出現在了另一個男人的生日宴上。 她穿一條黑色連衣裙言笑晏晏地捧著那人的生日蛋糕,昏黃的燭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輕聲對那人說:生日快樂。 季岑風就知道,他這輩子,沒辦法原諒司月了。 即使他遠走高飛到美國三年,即使她如今狼狽不堪到如此地步。 可那又算什么呢? 季岑風不會原諒司月。 他要她所有的痛苦來源都是他。 死寂的樓梯間里,那個漠然的男人忽然無言地勾起了一個笑。他朝著地上的女人緩緩伸出了一只手,聲音繾綣: “司月,要不要,嫁給我?” 司月麻木地抬起雙眼,聲音沙?。骸笆裁??” “我說,嫁給我,我給你家人所有的庇護?!?/br> “…為什么?” 季岑風的眼里飛快地閃過了一絲殘忍的快意,就連聲線都帶著戲謔般的迫不及待: “因為我要讓你在我身邊,生不如死?!?/br> 隱在黑暗里的那個男人終于張出了鮮血淋漓的獠牙,他親眼看著這個身陷地獄的女人痛苦不堪,然后抓準機會要帶她去另一個,人間煉獄。 “生不如死?” 司月低聲開口重復了一遍。 她緩慢地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慘敗景象,卻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卻又掉起了眼淚。 生不如死?會比現在更加生不如死嗎? 不會了。 “要停嗎?” “要停嗎?” 沼澤地里的那個小姑娘又一次回頭問她。 “要停的?!?/br> “要停的?!?/br> 這一次,真的要停了。 那個跌坐在冰冷地面上的女人,低著頭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悲憤與絕望。 她輕輕地搭上了男人伸出的手,用力握緊: “一言為定?!?/br> 一言為定,讓我,生不如死。 - 那天,那個苦苦掙扎在沼澤里的小姑娘,消失了。 她變成了司南田和李水琴的好女兒,司洵的好jiejie,季岑風的好妻子。 但就是沒有人,再是司月了。 真好,再也不用,做司月了。 第15章 避風港 警察很快就到了司月家, 幾個人態度十分認真地詢問了家里剛剛發生的事情。 因為這筆債本來就是司南田欠的,所以司月他們無論如何都是受害者。 只不過因為之前害怕被打擊報復,所有他們一直沒有選擇報警。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季岑風不僅報了警, 還要求追查到底。 昏暗雜亂的屋子里, 幾個警察正在拍照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