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孔的筆記
第五章 老孔的筆記 嘶嘶的蛇鳴聲已經越加逼近,眼看胡老道跟華老他們就跟人rou串一樣被吊在半空中根本看不真切,而那邊密密麻麻的蛇群就像一層龐大的移動地毯,倘若是普通人看見,估計早已嚇得渾身顫抖、忘記逃跑了。 魚鷹面對這樣的陣仗面色極其蒼白,但他依舊鎮靜無比,眼看胖子他們被拉到空中,那上方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可又情況緊急…… “老胡,叫一聲?!濒~鷹朗聲喊道。 胡老道雖然不知道魚鷹的意圖,但他非常配合地在魚鷹話音未落前直接吆喝一句,聲音很是清亮。 突然嗒嗒嗒的悶音槍聲響起,子彈就像梭子一樣從魚鷹快速取出的槍管中彈射出去,伴隨著黑暗中幾點火光,隱約還有子彈打在石壁上所發出的聲響。 與此同時腳下那嘶嘶嘶的蛇群蠕動聲已經到了跟前,眼見就要到達魚鷹用彈藥撒下的那道分界線。 魚鷹此刻表現出來的戰斗素質果真比胡老道強百倍,他翻身向后一滾,一槍打在那道彈藥線上,突然一道刺目的火光快速向兩邊蔓延,就像一條火焰長龍般,在漆黑的空間里顯得十分光耀奪目。 做完這些的魚鷹沒有絲毫停頓,嗒嗒嗒又是一陣掃射,頭上方胖子大叫了一聲:“掉了,掉了!” 便在這時,轟隆一聲響動,眾人全部摔了下來。 四周全都是刺鼻的硫硝味道,熏得蛇群快速閃避,但這陣味道根本撐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最先掉下來的是最重的胖子,當時的他已經被拉到空中三米,要不是一身皮糙rou厚,屁股著地,只怕要摔個半殘,但即便這樣他依舊疼得喘不過氣來,手里卻依然舉著那個一路偷偷攝像的機器,生怕摔壞了。 沒人知道胖子究竟拍下了哪些畫面,他總是在不經意間突然間地一拍,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胡老道掉下來砸在胖子肚子上,然后華老又掉在胡老道身上,而那邊疾退如潮水般的蛇群里總有幾條不安穩的蛇依舊晃悠著腦袋,魚鷹一手用槍,另一手照明,絕不浪費一顆子彈,很快打得周圍蛇血飛濺,殘軀亂飛。 但四處飛濺的鮮血不會讓這些生物有絲毫畏懼感,反而更令它們的感官受到刺激,尤其蛇類對鮮血的敏銳度最是強烈,眼看硝煙散去,那些東西又開始緩緩聚攏過來。 站在最后嚴陣以待的胡老道沒有發現,在靠近自己和華老一側的位置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只怪手,或者說那是一只“巨手”! 那是一個龐大的類似手掌的一樣的東西,擁有手指、手心,但不同的是這個手掌看起來十分猙獰,上面的手指足足數十根,整個直徑絕對超過一米。 華老此刻要是轉過頭來肯定能看見,剛才他被這東西一抓,一股淡淡的香味突然鉆進鼻子里,然后整個人就開始變得恍惚,失去知覺,背地里剛才拉走他們三個人的正是這東西。 但十分不同的是,這只手掌最詭異的一處在于,它似乎是石質的,通體帶著一層石頭質感,仿佛這是一只石頭做成的手一樣,尤其像極了之前胖子看到的那些塑像。 那種感覺越發地近了,胡老道莫名地嗅了嗅,趕緊捂口,但已然來不及。 那只恐怖石手眼看就要抓住胡老道,胡老道此刻忽然一陣恍惚,變得跟剛才的華老極其相似。 嗒嗒嗒…… 一排子彈狠狠地打在胡老道身前那只石手上,子彈不停,直至穿破那層石質打入其中,頓時汩汩鮮艷的血液從其中流出來,恍惚中的胡老道突然被血腥味驚醒,正在此時,那只大手仿佛怒極一般,猛地揚起就要朝胡老道拍下去。 從抬起的那只手,魚鷹可以準確地做出估量,那一巴掌如果拍下來胡老道絕對會被拍成一坨,就像之前鎖龍臺羅老漢發現的那三個盜墓賊一樣。 但此刻剛從恍惚中清醒的胡老道哪里能反應過來? 眼看大手拍下那一瞬,魚鷹瞬間一個撲躍,把胡老道按翻在地往旁邊一滾,但他低估了那東西令人發指的手指長度。 原本看似很短的巨手手指突然間好像變長了不少,至少三根狠狠地刺進魚鷹后背,胡老道終于完全回過神來,感受到魚鷹guntang的熱血從上面流淌到自己脖子上。 “兄弟!”胡老道大叫一聲,這一聲兄弟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他從手里掏出五行旗來,對準巨掌狠狠一刺,說來也怪,那外表一層子彈都不能輕易打透的石皮竟被他的法器像刺豆腐渣一樣給穿透了進去。 胡老道突然間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咬破中指在左手掌畫了道掌心符,食指跟中指并攏,狠狠朝那只巨手刺了進去,手指輕松穿過石皮,直接戳出一個大洞。 “五雷天兵,唯吾奉行,驅邪斬妖,令出即明,七星蓋頂,收斬邪精!” 胡老道掌心那道血符忽然光芒大盛,這一刻他舉掌如刀,活生生將那巨手連帶數十根手指斬掉大半,鮮紅的血隨即飛濺,只聽轟隆一聲,半截手掌落地。 突然,不遠處一尊石塑竟開始嗡嗡顫抖起來,胡老道幡然醒悟:“原來如此!” “究竟是怎么回事?”胖子張口便問。胡老道一指前方:“先看四面吧?!?/br> 巨手一斷,大量鮮血飛濺,地上很快滴落下大攤鮮血,那截斷手快速伸回去,灑下的鮮血越發多了起來,染紅了四周的墻壁,那些蛇群原本有些忌憚剩余的硫硝氣味,可現在全都發了瘋似的,竟全都仰起頭,隨時準備沖過來。 “衣服脫了,卷火把?!濒~鷹喊道,同時便利索地把衣服脫下,胡老道斬掉的那半截巨掌因為剛才一摔落地,外表一層半寸深的石皮被摔碎,終于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那竟然是一些密集盤虬的樹根,所有人大駭,原來,那些石塑根本不是石頭…… 魚鷹一刀削下一截樹根,直接點染衣服纏好火把,胖子他們有樣學樣,胡老道打響指一樣雙手一劃,手上就躥出一道藍幽幽的火焰,屈指一彈,便點燃一個火把。 胖子震驚了,華老看著胡老道仿佛變戲法一樣的手段,也不由高看了他一眼。胡老道卻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四人舉著火把,防范四面。魚鷹說道:“趕緊清出一條路,這里一刻也不能多待了?!?/br> 幾人舉著火把將逼上來的蛇群快速嚇退,必要時候魚鷹直接開槍,胖子直接拿背包去砸,甚至用腳踩。 幾人快速移動出去七八米,但依舊被蛇群圍在當中,很是艱難。 胖子把一條撲上來咬住褲腳的蛇直接擰死,嚇得出了身冷汗,幾人當中華老最是麻煩,胡老道跟魚鷹不時照料,眼看又移動出去幾米,但火把的火勢越來越小,群蛇間雙目突然赤紅一片,仿佛越加瘋狂了。 “這里的蛇眼睛是紅的!”胖子叫道,他突然想起三道石門里那些人牲白骨,不由冷汗直下,“對啊,它們的祖宗吃過人牲里那些人rou,我說怎么……” “別說話!”胡老道突然打斷他,火把往前一照,把襲向胖子的蛇撥開。 魚鷹幾次嘗試想把蛇群再逼遠些,但這些渾身光溜溜的冷血長蟲壓根就不怕,連續幾次無果,使他越加頭疼。 彈藥剩不多了,原本想剛才將蛇群熏開,利用這些時間趕緊嘗試跑路,可突然襲來的巨掌卻讓人猝不及防,而現在陷入重圍之中,魚鷹沉思良久,一臉嚴肅地說道:“四個人,沒辦法離開?!?/br> “那我們怎么辦?”華老明白意思,一皺眉,轉而說道:“我必須活著出去,只有我能聯系到龍王!” 他看了眼魚鷹跟胖子,最后看了一眼胡老道,那意思很明確,其他三個人都能出事,但是他不能。 胡老道沉默了,與他一同的還有胖子,此刻他們想的極其復雜,尤其是胖子,臉上復雜的表情似乎預示著,他想的比華老更多。 魚鷹剛要張口,胡老道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準備留下來,魚鷹兄弟救了我一命,胖子你有家庭,有老婆孩子,蹲了七年大獄也沒見過她們一面,就我一個孤家寡人,留在這里或許是個最好的歸宿?!?/br> 胡老道的話令胖子一陣感動,但他眼睛幾轉,不斷搖頭朝胡老道示意,并不同意胡老道這么做。 便在這時,魚鷹搖頭道:“不用,還是我留下,你們帶上華老快走,我的任務就是保證華老人身安全,你們負責送他出陵墓?!?/br> 魚鷹說完話,剎那間舉起火把往四面一掃,突然一條大腿粗細的大蛇朝胖子撲咬來,胖子驚愕得已然反應不過來,仿佛成了個活靶子。 “閃開!” 胡老道拿起黃符用力一劃,燃燒的符紙直接以迅雷之勢塞進大蛇張開的恐怖巨口中,大蛇急忙退避,胖子險險地從兩排毒牙下逃過一劫。 胖子感動得稀里嘩啦,真誠地看了胡老道一眼,只是那些蛇群已然發了瘋似的撲上來,轉眼眾人的活動范圍又小了足足一大圈。 胖子突然眼神一定,身體僵住了,他驚愕地失了神…… 魚鷹一把甩飛胖子腰上爬的蛇,喊道:“專注!” 胖子拿眼掃了魚鷹一眼,才回過神,只是這一刻他有些呆滯。 他的眼里一絲沉悶決絕的光芒一閃而過,但眾人當時都忙著驅蛇,根本沒時間管他。 “老子豁出去了!”胖子狠狠拿背包將腳下的蛇往死了砸,一下變得無所顧忌。一旁突然閃出一條手臂粗細的綠色蝰蛇,此刻的胖子突然怒火中燒,情緒失控般地上去將那條蛇拍成rou醬。 “你干啥呢?”華老意識到胖子的失控,但胖子根本解不了氣,仿佛那條蛇是自己今生仇人一般,一直把它踩成rou醬,他依舊沒能解恨。 火把上的溫度越來越微弱,胡老道驅趕蛇群一點點后退,可眼看距離出口的路程還很長,現在情況堪憂。 終在此刻,魚鷹把華老往胡老道身邊一推,沒有絲毫猶豫地一躍沖進蛇群當中,這一幕嚇得華老也叫了一聲。 胖子不再說話,胡老道沒想到,魚鷹竟在這時舍身沖向蛇群。 他用火把點燃自身衣衫,抱著槍在周圍一陣掃射,直到子彈全部打光,胡老道不由咬住牙關,應付著身前身后,但心里早已經十分激動。 “你們快走,我來引開它們!”魚鷹喊道,他以前在部隊進行特殊生存訓練時有過經驗,蛇類這種東西對高熱量物質十分敏銳,此刻魚鷹渾身帶火在蛇堆里亂竄,被他踩到的蛇在地上四處翻滾,遠處的蛇則是擺脫胡老道他們沖去魚鷹那邊,這一搞,胡老道他們壓力驟減。 “兄弟,快出來!快出來!”胡老道像野獸一樣嘶吼著,魚鷹拿起手槍,那黑洞洞的槍口卻對準了胡老道…… 砰、砰、砰…… 接連六槍,胡老道站在原地不曾皺一下眉頭。 他知道魚鷹不會對他下手,胡老道早在魚鷹舉槍扣動扳機那一刻便猜到身后事物,手里斬妖劍被他舌尖血一噴,轉過身去用力一斬,半截直徑在二尺左右的石頭手臂被他砍出一道豁口。 斬妖劍卡在傷口中間拔不出來,胡老道舉起符咒大喝一聲:“急如風火,唯令施行!” 符咒貼在劍身,斬妖劍像是再次注滿能量一樣,一劍將那條手臂直接斬斷!碩大的手臂掉落在地上,鮮血飛濺,被摔碎的石皮里蘊藏著無數細小的根須,那些根須落地不斷流淌鮮血,仿佛跟活物一樣,在地上蠕動,碧幽幽的很是惡心。 胡老道喝道:“這是以血養樹的古方術,用人血滋養樹木卻不讓其成妖,這些樹逐漸產生異變,喜歡尋血氣補充自身,樹身凸出來的地方必定是血液聚集處,此處有淺淡陰氣聚集,陽氣沖擊可破!” 胡老道終于完全確定下來,這整個鎖龍臺地宮原是一盤大棋! 這些石塑其實便是用人牲鮮血滋養的樹木,只是因為無數年靜止不動,導致身上灰塵結了一層薄薄的石皮,遠看著竟跟雕塑差不多,至于胖子說那些所謂混亂圖騰,那大概是樹根隨意擺放造成的現象,讓人誤以為如此。 一旁的華老更是被震驚得無以復加,這大墓原來是一個良性循環,人牲的血用來滋養樹木,想來這些異變樹木一來可以護衛陵寢,二來肯定跟那石盒里呼吸的尸身,以及那些周天運轉的血凹槽有關。這一個地宮里的設施雖然簡單,但卻是環環相扣,各有用處,合在一起便是那些尸體維持呼吸,并且不斷蛻皮的根源所在。 雖然只是一個大致推理,更多的細節大家并不清楚,但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卻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數千年前甚至更久前的老祖宗們身上,令華老更加感嘆世間造物宏偉,物化之神奇。 當然,在危急關頭這些想法在眾人心中都是一閃而過的。 胡老道發現這截蠕動的樹木落地,血液流盡很快便成了枯木,他一道符火將其點燃,飛起一腳踹了出去,借機把里頭魚鷹拉了出來。 胖子跟華老一邊趁勢引火,將樹枝鋪開,組成一道火海,一邊疾速后退。那些蛇群一半被阻在原地,壓力頓時再減。 “沒事吧?”胡老道關切地問。 魚鷹撲滅身上火焰,尤其他腿部位置的rou已經燒爛一大片,但他依舊點頭,仿佛十分輕松。胡老道聞到身邊那陣焦臭的rou香臉皮抽搐了下,看到魚鷹的臉又多了幾分佩服。 但事態在這一刻轉變得更加突然,一股濃烈的風呼呼呼在整個地宮當中響徹,尤其在遠處第二道關閉的石門里,震動聲此起彼伏,仿佛里面正在爆發一場磁場風暴。 一想到關在里面的尸怪和這陣動靜,所有人的臉都蒙上了一層陰霾。但那些原本避火逃躥,甚至因為明火溫度懶洋洋趴在地上的蛇群突然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一樣,這一刻全部抬起蛇頭做攻擊狀,陣陣嘶鳴聲越發劇烈。 嘶嘶嘶! 這次蛇群再度襲來,速度之快令人發指,距離老遠,那種嘶鳴聲已經令人極度不舒服起來。 胖子的臉上在抽搐,他知道,這次只怕不像剛才那樣好解決了。 魚鷹掏出那顆燃燒彈,那是眾人最后的武器,等到這些蛇群聚集在一處,一舉將它們解決! 他們為爭取時間快速奔跑,但人的速度根本比不過那些東西,轉眼間,群蛇亂舞,又到了跟前,這次一條毒蛇直接沖過來,差一點在胡老道身上留下個洞。 這條蛇沖得極快,后面跟著的則是成千上萬正在蠕動中的蛇群,明晃晃的無數雙毒牙森森發亮,甚至靠近的毒蛇已經噴出毒液進行攻擊,魚鷹知道這樣下去無疑是送死,而胖子則一直擋在最前頭。 “你被咬傷了!”胡老道喊道,他焦急地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卻視若無物,魚鷹掃了胖子一眼,發現他狀態不對。 華老也有些詫異,卻見胖子渾身發黑,口吐白沫。 胖子卻并不理會這些,把攝像機扔給華老,突然沖到胡老道身后,用雙腳在蛇群里踢打著,他一把搶過魚鷹手中的燃燒彈,用刀在身上割出數條口子,頓時更多的蛇群又朝胖子蜂擁而去。 胡老道看了看那些散落一地的人牲血,又看看渾身流血的胖子,頓時便一陣揪心的痛。 這一走神,胡老道率先中招,被一條蛇扯住褲腿。一邊的胖子痛苦地號叫一聲,點燃了自己腳上的褲子。 “快走!”胖子狂喊道,他愣是用自己身體開出一條短暫的路,魚鷹沒有猶豫,拉上華老跟胡老道順著就往外去走,路上又被幾條蛇咬但眾人根本沒辦法再理了。 胖子突然號啕一聲,越發瘋狂起來,周圍聚集的蛇也越來越多,眼看胖子腿上的火勢就要被撲滅,他又點燃了膝蓋以上,點燃了腰…… 幾米之后,一道手電光照在斜上方的位置,幾條繩子豎在一邊,那正是出口的位置,眼看著只剩下六七米遠了,越發近了。 可等來的卻是更加瘋狂的蛇群。 胖子扒下衣服點燃不斷搖擺著,不斷發出的慘號告訴胡老道等眾人,他無時無刻不在被蛇咬,但他忍了。 魚鷹堅毅的眼神里有一道輕微的霧氣,華老一邊嘆氣沒再多說什么,胡老道緊繃著一張臉,但整個面皮都在抽搐。 胡老道越是在最感動的時候,越是下意識繃住,盡量讓自己做到面無表情,這是他的脾氣。 但這一次,他做不到了。 一滴淚水毫無聲息地流落下來,靜到自己都無從察覺。 遠處的胖子徹底成了個火人,他用身軀刨開道路不斷來回驅趕蛇群,嘴里大喊道:“小哥,我黃八這輩子不服人,你算一個!” 他豪邁一笑,然后看向胡老道:“老道士,你得活著出去,你是個好人,就這么死在這兒,不值!” 此刻的胖子再次奔回來,刨開一條路,手中握緊了被燒得guntang的燃燒彈。 他回頭沖華老喊道:“你并不值得我尊敬!但你得出去。老子大號黃八,本名黃三八。華老,我救你出去,胖爺我一死不求當個烈士,可我有個體弱多病的老婆和一個八歲兒子,咱本來有罪,不求活命,只求一筆撫恤金留給兒子、老婆!” 華老的嘴唇忍不住顫抖,被魚鷹拽著送上繩索,這一刻他跟胖子相距不遠,終于忍耐不住。 華老喊道:“兄弟,咱們一起出去,你跟家人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他絲毫沒看到身后的情形,魚鷹扶住華老躥上繩索,那一刻魚鷹身上的蛇就跟藤蔓一樣,纏得渾身都是。 胖子早已淹沒在蛇海里,甚至身上的火都被撲得一熄。他拼命地往外扒拉,直到被纏得幾乎不能動彈。 胡老道咬著牙,看向胖子,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胖子沖他一笑,幾道手電光照在他身上,露出一個最爺們兒的笑容。 “記住,老子叫黃三八,老子不要命,要錢!”胖子大喊一聲,用最后的力氣推了魚鷹一把,扒拉下他身上纏著的毒蛇,扯著嗓子一通爽笑。 眾人快步爬向出口,華老回頭看了一眼,胡老道回頭看了一眼,魚鷹也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一直在笑,然后,他轉過身體背對著眾人一揮手…… 那是在告別! 轟隆一聲,道道熱浪席卷而來,整個地宮中溫度奇高,為之一靜,通道當中胡老道他們聽到最后一道聲音。 他用生澀別扭的關中話唱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曲:“meimei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 胡老道他們聽著歌聲,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沿出口往外而去。 有時候這不扎刀子的傷口總比扎刀子的還要痛!胡老道嘆了口氣,他想再回頭看最后一眼,但咬著牙,最終沒能轉過身去。 魚鷹趴在最后面,臨到了通道轉折處,他終究忍不住一回頭,手電筒直直照過去,胖子的身體依舊站在那兒,雖然模糊,但卻無比高大! 無數毒蛇一下散開,代表著胖子身上已經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了??吹桨坠悄且豢?,魚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便在他情緒發作時,突然間整個地宮內一陣更大的風暴正在襲來。 那聲潮猶如山呼海嘯,轉瞬即至,刺得人耳膜生疼。 一聲恐怖的非人叫聲令人頭皮發顫,那明明是尸怪的咆哮聲,但緊接著一股龐大的吸力傳來,尸怪似乎也知道避怯,再不敢大聲發作。 咔嚓…… 魚鷹腳下那些泥土被這股吸力一吸,全部朝地宮內飛去,他趕緊跟上往外爬,同時心里想著祭臺里看到的那雙赤紅色眼睛。 雖然只是一瞥,甚至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看清楚,但現在可以肯定,它是存在的。 突然,那股吸力猛地轉了個彎,力量猛增,正在通道爬行中的胡老道他們身子一個不穩,重新被那股力量往地宮拽去。 “怎么回事?”華老喊道。 胡老道心道不好,這股吸力他已非初次所見,上一次吳教授他們的考古隊就是這樣被吸進古墓中的! “趴下,互相抓住前面那人!”胡老道大喝,一把抓住華老,魚鷹從后面拉住他們,雙腳撐在兩邊墻壁上,用盡了力氣。 那股吸力就像是虹吸產生的巨大引力一般,能將數萬噸湖水一下吸入空中,魚鷹只覺得自己身體在飛速后退,他下意識緊抓住洞壁,十指血rou模糊,用自己身體堵住洞口為胡老道他們爭取時間。 胡老道知道魚鷹心意,剛走了胖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撇下個共患難的人,三人當即相互扶持,一直堵在洞口拐角處,爭取不被拉下去! 萬幸,吸力忽然開始減弱,數秒后,逐漸平靜。 “趁這機會咱們快跑!”華老他們虎口逃生,不由加足了馬力,三人在通道內大汗淋漓,十多米的盜洞就像是爬了一天一晚那么漫長,但眼看就要到洞口了,魚鷹似有所感,身后的位置,一場更大的吸力風暴似乎正在醞釀。 “快!快走!”胡老道大喊,周圍的地面不由地輕微震動起來,胡老道攀過華老率先爬了出來,終于再次見到外面的星光,但此刻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了。 那晚我就在洞口,看著他們出來,最后又看著魚鷹被再次吸進洞內,甚至我看到滿身鱗片的老李…… 胡老道嘆了口氣,他繪聲繪色地把這些細節全部形容給我,天色已到傍晚。 老家伙很激動,尤其說到胖子的死和魚鷹的舍生,甚至有一種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們去死的心情,我突然發現胡老道原來還是個十分講義氣的人,至少他這個優點我以前就沒見過,但現在老頭兒心情沉重,我沒敢跟他杠,而是選擇退到一邊仔細回想。 看到他換下的破爛衣服,我問道:“師父,你這件衣服晦氣,我替你扔了吧?” 胡老道想了想,說道:“留下,當個念想?!?/br> “那我去洗了吧?!闭f完這話胡老道沒有反對,我拿了盆準備泡他的衣服,卻觸到一本硬邦邦的東西,打開一看,是那個厚厚的筆記本。 筆記本上很臟,以至于看起來很是陳舊,但上面筆跡應該是新的,而且十分工整,字跡更十分有力。 我忽然想起來胡老道他們的經歷,在見到那些活死人,老李他們發生異變之后,當時四周黑漆漆的老孔掉了樣東西,后被胡老道撿到順手揣在了懷里。 他大概也是忙忘了,我掏出筆記本一翻,竟然密密麻麻記載了多半本子,翻開第一頁,我看到兩行令我震驚無比的話! “我知道我死了,可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靈魂的歸宿,為什么我還有呼吸?” “好吧!我得學會適應這樣的日子,他們……似乎都睡著了?!?/br> 看到這兒我覺得不可思議,按照胡老道的講述他是沒機會翻看這本筆記的,他們得出的結論是老李、老孔他們忘掉了某段記憶,成為了某種“活死人”,抑或是一種變異了的“人”。 但這里第一句話很清楚,這時的老李從地宮里醒來,他意識到自己死了,他還是清醒的! 爾后一句其他人似乎還睡著更能說明問題,到了這里,只是翻開筆記的第一頁我已經深深地陷入其中。 天哪,這就是師父所說,那群活死人親手記錄下的日記嗎? 此刻我一個字一個字,聚精會神地看著,逐漸地,便已經被吸引得出了神,腦子里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徒弟,干啥呢?”我手里正捧著那本筆記在繼續思索,胡老道的聲音卻在距離極近的位置響起。 我急忙收書,心頭一慌,做賊心虛般渾身不自然。 我怯怯地看了胡老道一眼,才發現筆記還是打開的,又趕緊合上。本以為胡老道會生氣,因為我偷看了這本活死人們墓中記錄的東西,更窺探到了他們的秘密。 但很明顯胡老道并不這么看,他倆眼袋耷拉下去,雙目無神顯得異常疲憊,再一看我手中的東西罵道:“你個不學無術的東西,考試又考壞了不敢拿回家里去見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胡老道一把就奪過筆記,嚇我一跳。 等我心驚膽戰跟他進了屋里,他拿來一支筆隨意翻開一頁,問道:“這里?” 當時我都嚇傻了,呆滯地點點頭,胡老道在上頭用熟練的筆跡模仿我爸的簽名,然后把筆記再還給我:“去吧,下次往好了考,不然小心你老子揍你?!?/br> “???”我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心說這老家伙今天眼瞎了?筆記本上這么大的字他愣是沒瞅見? 胡老道見我不走,搖搖頭:“回去吧,衣裳不洗了,洗了它就不叫念想了?!?/br> 回想起師父這一幕我依舊心有余悸,但也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每次考砸了不敢回家都是他給我簽名去糊弄老師,這讓我生出一種想把筆記還給他的沖動,但后來我沒敢。 因為,那本筆記一看下去,后面的事情就全都不同了。 我夜晚回家,把手電筒揣進被窩里,細細去看,卻是越看越覺著背后發寒! “我感受不到餓,但卻很想吃東西,這大概就是人的本能吧!那我也許還算個人? “今天依舊只有我一人,老李他們還有三個攝像師,十三個人依舊在熟睡,呼吸越來越穩了?!?/br> 這是第二天的話,然后到了第三天。 “萬幸,小邱醒來了,但這兩天熬得異常難受,我嘗試著自己在地宮來回走動,那些石階一共二百八十九層,每十七個一組,共十七組;十七這個數字在考古界的葬配標志中還是首次出現,究竟意味著什么呢?對了,我攀上石階站在最高端,總感覺前路陰森森的,莫名的一種恐懼令我不敢靠近。 “小邱專研文物鑒別與墓葬結構,我們探查了整個第二道石門,其他人似乎也快要醒了?!?/br> 第五天: “今天陸續醒來四個隊員,對于我們來說是件大事!我們清晰記得那晚發生的事,探明主墓室的小邱領著幾個人率先移開墓磚,他們由上而下吊出一樣東西,當晚我們看得不清楚,但依稀可見,那里面的主墓室八個石盒排列,森森白骨數以萬計,我們帶走了那個東西,發現這個墓室可能是個祭祀臺,但不敢確定。 “那是一塊烏漆墨黑的石頭物件,朝代無法辨別,但形狀很像龐大的碾子磨盤,很奇特,但我們來不及研究,只覺得腳下仿佛要發生地震,那種吸力不斷,好像要發生磁力風暴!黑漆漆的地宮里總有什么東西詭異地出沒,不停地把人拍死,我親眼看見兩個攝像師被拍成rou泥……然后,大概我被捏死了,因為臨死前我體會到了身體分崩瓦解的痛。 “補充一句:但我現在身體完整,這是為什么?” 第八天: “所有人陸續醒來,老李是隊伍里除去吳教授外經驗最豐富的研究專員,我們一致斷定,這個地宮不是墓葬,的確是先民們的祭祀場所。 “那兩個我親眼所見被拍成rou泥的攝像師竟然復活了,但他們和我一樣完好無損,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感覺自己似乎得到一次重生,但這一切好像是個謎…… “老李決定解謎!考古人員就是一群從歷史、證據中尋找真相的人,可惜墓門全部塌方被埋掉了,大家不能及時送出消息,但我們相信吳教授會堅持援救工作,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救出去的!” 筆記看到這里,已經是深夜。 我看得很細,一直在揣摩,甚至因為夜晚太過于安靜,我一邊看一邊觸動思緒,竟仿佛身處在那個從未去過的地宮之中,仿佛這一切都是我的親身經歷,每一個畫面都如此反復地在腦海中形成,體會著。 而這前八天的記錄大概算是開胃菜,從第九天開始,接下來的事情會更加離奇! 十一個考古隊員里總有各種專業的能人,很快,筆記里記錄一個叫黃曉宇的隊員探明白了一件事,眼前這個地宮里還有一片未知空間。 當他站在二百八十九層臺階最高處,卻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好像有個異??植赖臇|西一直暗中潛伏著,陰森恐怖的煞氣令他下意識地身體直哆嗦,不知道為何就緊張起來。 黃曉宇開始在第三道石門附近探索起來,甚至他還踏入了第三道石門,在這里筆記上和胡老道的描述是吻合的,石門早就破開一個大洞,但接下來的事情果然跟胡老道他們的經歷一致地出奇。 在這過程中,老孔和黃曉宇不只聽見了呼吸聲,還有說話聲! 沒錯! 說話聲來自于石盒,這讓他異常驚恐,老孔描述黃曉宇當時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前方那個胡老道他們描述的水缸粗細,直徑約一米三四,一直通往另一個未知處的黑洞也赫然就在其間。 胡老道說魚鷹不經意間看到一雙血紅色的眼睛,但不敢肯定,那么這里……黃曉宇看見了那雙眼睛,而且他真的看見了! 對于這雙眼睛,老孔的筆記里只用了兩個詞形容:“目露兇光,籃球般大!” 目露兇光的眼睛很好理解,那么籃球般大,是指這兩只眼睛的真實大小如同籃球那般巨大? 事情到這里就沒有然后了,因為黃曉宇接下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來,發現身邊多了好多rou,大家全都醒來,發現記憶似乎開始變得差勁起來。 昨天發生了什么?老李記得,昨天晚上八點左右,自己忽然沒了意識。 眾人只記得八點之前發生的事,然后他再看看時間,發現此刻按時間算,外面已經是正午太陽高照了。 如果說除了這團多出來的rou之外還有什么其他怪異之處的話,那就是好幾個人雙手沾滿了血,無法解釋。 因為他們自己醒來,恢復意識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黃曉宇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只覺得十分蹊蹺,算上攝像師在內十四個人分成兩組,一組開始勘探第三道石門內的事情,另一組留下來繼續考證,試圖找出證據。 接下來的數天都是沒有收獲的,那雙赤紅色的眼睛看不見了,但呼吸聲、說話聲依舊,眾人當時想要打開石盒窺探里面的東西,但有隊員剛走過去,便直接口吐白沫整個人死掉了,但第二天他還是會繼續醒來,仿佛重生了一般。 而胡老道的講述里,這些石盒也不是自己打開的,當時變成半人半獸的老李猛地一掀,沉重的盒蓋才被掀開,這其中事情也算對得上數。 倒是大家數天嘗試,無論如何那道血紅色的眼睛都沒再出現,但偶爾卻能聽見鎖鏈晃動聲,因為幾人的手電筒裝備并不能照明很遠,所以自然看不清楚頭上端的景象,但直到有一天,一聲怒吼發出,驚動了所有正在忙于研究的人。 原因是一個不怕死的隊員爬進了那個洞里,然后出現了胡老道描述的情況,那些鋪天蓋地的蛇群一觸即發,筆記里的場景跟胡老道他們的形容簡直不差分毫。 筆記到了關鍵時刻,那么,老李他們一行人是如何逃脫這些蛇群的呢? 那時他們再次失去了知覺,等第二天醒來又已經到了中午時分,面前擺著一大攤的rou,很多隊員渾身是血,但關于失去意識之后的記憶沒有人再能回憶得起來。 而與此同時,考古隊有個古文字研究者經過一陣對比研究,竟然破譯出了短短的幾句話出來,而他們的這段發現則充分證明了我之前聽到的那兩個字——“勢葬”! 這個字眼原本很是模糊,但我可不會忘記那天晚上聽到的詭異聲音,在那當中,竟然也有這兩個字的出現,只是……它究竟代表的是什么呢? 接下來,我看到考古隊員們從地宮里破譯出來的幾句話。其實那并不是幾句話,準確來說只是幾個詞:神靈、祭祀、新生、光輝…… 筆記本里寫到,他們率先破譯出四個詞,由這四個詞開始推斷,加上后面的破解與意思揣摩,最終得出這樣一段話。 “在上的神靈,把它祭祀給您,我們都將借助您的光明實現新生,傳播您的光榮事跡?!?/br> 這段話是考古隊眾人最后的推斷與臆測,或許在他們自己認為,這個答案可能并非事實,因為只靠那些詞匯組織出這么個句子,無論如何都不足以證明那些隱藏在歷史塵埃中的事件。 更何況,考古也是講求證據的!只是一點揣測的東西,或許并不準確。 但后面的日記里則出現了更大的轉機! 第十二天的時候,老孔的筆記本上記錄了這么一句話:“我們找到了重大轉機,真的沒想到,世上竟有這么奇異的事情!如果可以調查清楚,這輩子死而無憾……” “我們發現了它的存在,我們開始著手尋找它,暫??脊殴ぷ?,大家都相信,如果真能把它找出來,將它真實存在的影像公布于眾,我們將會成為世上最偉大的考古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