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遇賊
離盞見白采宣輕囁著唇瓣,許久不語,掛在臉上的假笑即刻變得真切了幾分。 白采宣臉皮子抽了抽,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不能輸,不能輸與專門勾引男人的賤坯子! 她眉一橫道,“對了,差點忘了,你們離家昨日才出了個謀害宗室的刁民,今兒個聽說長風藥局熱鬧非凡。許多藥商斷了你們的貨,掛名大夫也走了許多,嚷嚷著退診金的百姓更是絡繹不絕。你們離家已是四面楚歌,風雨飄搖,離姐不在家呆著陪陪老人,還有心思在天元布莊選布匹做衣裳,夠看得開啊?!?/br> 幾人站得這處正在門口,三人又都生得模樣姣好,本來就有人注意到了她們,紛紛斜目望來,聽見白采宣高聲駁斥,這處便越圍越熱鬧。 白采宣此話一出,路人也覺得離盞做得太過了,離家固然可惡,可她到底是離尺的女兒,吃著離家的米,受著離家的恩,不能在這種時候事不關己,置身事外??! 路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看離盞的眼光刻薄得很。 巧兒被眾人的目光弄得面紅耳赤,卻又百口莫辯,回頭看向離盞,離盞不急不怒,施施然朝著白采宣施了個禮:“多謝白姐關心我離家的家務事。我家不成器的jiejie鑄成大錯,牽累整個藥局,我也十分痛心??墒峭葱臍w痛心,下月初三的狩獵大會卻絲毫不敢懶怠?!?/br> “你說什么?”白采宣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姐平日里穿戴已經十分奢華,為了秋獵都會另制新衣。女子這樣的平頭百姓,第一次參加秋獵,自然更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就盼著能打扮適宜,別觸怒了圣駕,再給離家添麻煩得好?!?/br> 眾人聽罷,議論四起。 從來沒有平民百姓參加過秋獵,離盞究竟得了什么資格能得此殊榮,這簡直就是古往今來頭一遭??! 白采宣阿諛離盞布不成,反而讓離盞自抬了身價。 她怒不可遏,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想同一個醫女妒賢嫉能,一腔怒火沒處發泄,她隱隱咬了咬牙,什么話也接不上。 一直默默看戲的柳衍,聽了心里倒是有些發急,離盞要去秋獵,她大哥也要去,那他二人豈不是又能碰面了? 這醫女就跟毒一樣呢,他大哥見一次,這毒就發作一回,柳家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多見得兩次,這毒就想除都除不掉了。 柳衍按下心頭的急躁,禮貌的確定道:“離二姐也要參加秋獵?是皇上的旨意嗎?” 離盞對柳衍還是很氣的,搖頭說:“柳姐高看我了,我一介鄉醫出生,如何能得皇上恩典?這一切是祁王的意思。王爺要去參加秋獵,但昨日犯病,體虛身弱,王爺擔心自己吃不住,便命女子一同前往?!?/br> 祁王…… 柳衍眼里的光彩即刻暗淡了幾分,輕輕的點著頭,“原是這樣,那離姐也是來天元布莊做騎裝的吧?” “是了?!?/br> 白采宣嘴角勾勒出一絲尖利的諷刺,“離姐既只是隨駕的大夫,穿得素雅些也是無妨的。聽說你們離家因著謀害宗室之罪被連坐,最少也要罰八千兩白銀。你們離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八千兩也絕不是個數目,離姐還是能省就省,補貼補貼家用得好,別打腫臉沖了胖子,去到獵場才發現來的女眷都非尊即貴,到時候百花齊放,你想在當中炫異爭奇,也是沒什么指望的?!?/br> 這話實不好接,畢竟離盞去參加秋獵,就只是個隨行大夫的身份。 離盞面頰陰沉,思索間定然想到說些什么,淼淼突然拽著離盞的裙裾晃了晃,指著白采宣腮幫子上畫的一片孔雀尾羽道:“師父師父,白姐為什么要把臉上的疤畫成羽毛?” 淼淼的聲音又嫩又脆,眾人聽得清清的,跟著往白采宣的臉上瞧去。 白采宣“唰”的一下羞紅了臉。 離盞摸摸淼淼的腦袋瓜子,笑著的解釋道:“女子臉上的疤不能隨便揭露的,那是人家的痛處,你不可張揚?!?/br>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眾人便瞧得更仔細了些。 白采宣頓時如芒在背,拿手來掩不是,不拿手掩也不是,而且不好跟一個黃毛兒大罵出口。 她左右交錯著眾人的目光,覺得自個兒丑態全被人看光了。 淼淼點著頭,乖道,“徒兒知道了,白姐不喜歡臉上的疤才把它花成了羽毛。那白姐臉上有缺憾,便比不得師父漂亮,所以才不許師父在她面前穿鮮亮衣服的?” 傻孩子,瞎說大實話呢? 離盞拼命的憋住笑,輕道:“不是這樣……是白姐怕師父手里短銀子,讓師父節省著些?!?/br> “師父憑恁要節約錢呢?王爺給過師父黃魚當診金,殿下也剛給過師父三百兩的白銀做藥錢,天元布莊做身衣服這么貴嗎?”淼淼手抓了抓頭上的呆毛,嘴里露著一顆剛沖頭的米牙,天真無邪。 要知道,宰相的俸祿一年也就一千二百兩白銀的俸祿。 利用職務之便,另攬的錢財不算,只有這一千二百兩是能光明正大拿出來顯擺的。 離盞不過出趟診而已,就得了這么多銀子,白采宣被噎了一大口,她怒不可遏的瞥了淼淼一眼,恨死了“童言無忌”這四個字! “哼,不愧是商人門第,一時來點財運,便土地菩薩打哈欠——神氣了!”白采宣一揮袖子,“離姐,咱們秋獵上見!” 說罷,憤然離場,旁人還想仔細看她臉上的疤,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柳衍尷尬的杵在原地,見離盞和她那徒弟還在樂呵呵的笑著。 心里嘀咕著,這女子真不是個好惹的貨色,白采宣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齒都不是她的對手,這樣牙尖的女子若是娶進柳府來,哪怕只是個偏房,他哥哥能管得住她么? 柳衍眉心蹙了蹙,僵笑道,“離姐你慢慢選衣裳,爹娘還在家中等著我回去用膳,我出來也有一陣子了,就先回去了?!?/br> “柳姐……唉,柳姐……”二朝著那徐徐踱去的身影追著喊。 柳衍走了,白采宣走了,眾人甚覺無聊,便搖搖頭也跟著散了。 二掩飾住連失兩筆生意的哀痛,回到離盞身邊,強打起精神來對離盞殷勤道:“離姐,要不,咱們再進去挑挑,您是頭回,咱給您少點?!?/br> 離盞面有憂色的朝柳衍離去的背影看了一眼。 看她先才的神情,失落的語氣,定然是在柳鳳顯的事上對她有所不滿。 也罷了,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和柳鳳顯再怎么七扭八扭都決計扭不到一塊的,得罪便得罪了罷。 只要方才這場仗沒輸,能踩痛了白采宣的狐貍尾巴,便是值得高興的事,她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會騎馬,就如柳姐那般,做身方便點的裙子就好?!?/br> “噯,好嘞,您快請進!” 離盞從布莊里再出來時,已到了正午的時候。 三人歡歡喜喜的往家里回。 走不得多時,淼淼被攤上賣豆皮的香味吸引了去,拉住離盞的手賴著不肯走,“師父,我走餓了,想吃一張豆皮?!?/br> 離盞讓巧兒從錢袋子里取了銀子,一張豆皮八紋錢。 離盞前世極少出街吃攤販上的東西,她是黎府千金,吃穿用度都得和身份相符。 從爹爹就告訴她,攤販上做的東西沒有府里做的好吃,她便從來不念著。 只是爹爹從不在黎盛面前念叨這些,她在庭院里刺繡時,便常見著黎盛提著個鐵鍋從側面穿出去,在巷道口子里買煎魚飯和銅皮面回來吃。 那鐵鍋里飄出來的白氣聞著甚香,想討兩口來,但哥哥從不打多余的一份。 她一直覺得奇怪,既然府里的東西遠遠比外面的好吃,為什么哥哥總要另花銀子去外面買? “盞盞,外面是粗食,哥哥吃了長個子,長得又高又壯好叫外面的人不敢欺負meimei。但盞盞不一樣,你吃了這些就要像爹爹那般生胡子,長大塊大塊的rou,變成個糙人,往后嫁給山匪當夫人,人家也不一定要!” 離盞嚇的渾身一哆嗦,摸了摸自己嫩生生的下巴,再不敢動攤頭吃的主意。 再后來長大了,嫁去了成王府,她便得為顧越澤的體面注意著自己的言行,攤販上的東西她連看一眼都成了種罪過。 可如今再活一世,已然去了身份的約束,老百姓家的女兒在街邊買買豆皮還是很稀松平常的。 “拿好了,心燙手!”老板把剛烤好的豆皮用油紙包好,伸長手遞給淼淼。 淼淼墊了腳接住,像捧著寶貝那般歡喜的舉著,“師父,方霞山都沒有賣的,不知好不好吃的?!?/br>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br> 淼淼輕輕吹了吹,那熱氣氤氳在他粉嘟嘟的面龐上,霎是可愛。 他心著咬下一口,被燙得齜牙咧嘴,“哇,好燙好燙……嘶……有點辣,好好吃噢!” 那老板再來兩個,離盞給巧兒示意,讓她拿錢。 巧兒說,“主子,我不用?!?/br> “難得大家一起出來,嘗嘗嘛?!?/br> 巧兒應諾,低頭解了錢袋子掏銅板。 “嗖!”忽的一個男人飛馳過來,撞向巧兒。 兩人同時飛撲在地,傘從巧兒手里滑落就地打了幾個滾,離盞慌忙把巧兒拉起來,“有沒有摔著哪處?” 巧兒拍了拍一身的污泥,搖頭:“沒有?!?/br> 說罷,嗔了那男人一眼,把傘撿起來就要繼續掏錢,人卻猛地一驚,“錢袋子?” 巧兒慌慌張張摸著每一個貼身的地方:“錢袋子呢……錢袋子不見了!” 離盞抬頭看去,那男人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