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清靈經過書房門前的時候瞟了一眼緊關的門,轉回臉時心底嘆了口氣。 到底是陌生人了。 下了樓梯,下人就帶著她出了小洋樓。 書房里,顏樓走到窗邊,看著她走在花園里,這一幕對他來說,似乎是十分熟悉的。 就好像他也曾這般站在書房里,看過某個女人在花園里一樣。 門房打開門,她走出去時黑色汽車的后門打開著,后車座里面隱約能看到一雙屬于男人的皮鞋。 顏樓俊顏緊繃著,就轉過了身。 汽車開走的聲音響起,他唰的一下扯上了窗簾。 書房里,漆黑一片。 男人坐在書房里,雙手交叉握著搭在桌面上。 俊美容顏在黑暗中冷著。 門外,警衛員敲門聲響起。 “進來?!甭曇艉椭?,讓人后背發涼。 警衛員推開門時,只有走廊里透進來的光,隱在暗處的男人看不清臉色,但也讓他心臟砰砰亂跳,生怕說錯一句話了。 “查清楚了,白小姐確實與夏公子見過面。夏公子去教會醫院見過白小姐,還當著白小姐的面射傷了自己的腿和手臂,是,”警衛員有些猶豫,甚至也有些懷疑自己查到的事情了,“就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br> “剛剛?”黑暗中,顏樓瞇了瞇眼。 “是的,就是下午一點發生的事情,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然后白小姐回到醫院辭了工,就來了這里,前后不過半個時辰?!?/br> 顏樓放在桌面的手分開,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前后不過一個小時,夏至弦這是剛見完她,取了子彈包了傷口就迫不及待的找過來了? 這由不得顏樓不誤會。 在他看來,夏至弦搶了帥府和帥印,將白清靈趕出了白家,白清靈住在教會醫院,而夏至弦在得到夏歡沁失蹤甚至死亡的消息后,又后悔如此對待白清靈了,便追去了教會醫院,于是便有了警衛員查到的那一幕。 他這是自己將自己的腿和手臂打傷,當面向白清靈贖罪了? 白清靈呢? 又為何出現在這里? 難不成夏至弦告訴了她這里的地址,說了他與白清靈之間的兄妹關系,她就貿然過來投靠了? 這也不無可能。 那幾個殺手怎么也不說來歷,也十分有可能是她雇來替她唱戲的。 夏至弦知道她會過來,便找了過來與他說要娶白清靈。 顏樓左思右想一番后,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沉默了許久。 警衛員不敢走也不敢說話,戰戰兢兢的又昂頭挺胸的等候指令。 “備車?!?/br> * 黑色汽車里。 白清靈側臉,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夏至弦。 夏至弦挑眉扭頭看她,“看什么看,沒見過男人么?!?/br> “沒見過你這樣,” 賤的。 白清靈不著急問他找她出來做什么,左右她已經住進了顏樓新公館,夏至弦找她出來,顏樓自然也知道的,還有時間,不妨到了地方再說。 夏至弦多聰明,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冷哼一聲不搭理她了。 到了起士林,汽車夫打開車門,攙扶著夏至弦下車,白清靈自己推開車門走下去,見汽車夫把夏至弦留下自己開車去停車時,她就要進門,被夏至弦叫住了。 “過來扶我?!彼谥樥f,“該還你的都還你了,歡沁是你最重要的女朋友,也是我女人,你得代替她照顧我?!?/br> 白清靈回頭瞥了他一眼,“不要臉?!?/br> 說完甩頭進了門。 門童看見夏至弦,連忙過來攙扶他。 一下午,夏至弦當著白清靈的面給自己兩槍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海城。 門童十分有眼力的過來幫忙,夏至弦則是黑著臉,讓門童扶著他快步過去,一邊追著白清靈說道,“白清靈,你是白眼狼?!?/br> 白清靈站住腳步,轉身盯著他,“夏至弦,你要是專門過來和我斗嘴的,那你不夠資格,你要是想說事,就閉上你的嘴!” 夏至弦冷笑一聲,指了指一樓靠窗的位置,“就那吧?!?/br> 他腿有傷,雖然包扎了,但到底上不得樓的。 兩人落座,白清靈不客氣的點了許多,等侍應生離開了,她才淡漠的看著夏至弦,“該說的都在醫院說完了,你現在找我出來,肚子里又揣了什么壞水?” 夏至弦嗤笑一聲,“這邊利用完我,那邊就去找上了顏樓,還是住進了人家家里,白清靈,不過兩年時間,羞恥心都沒有了么?!?/br> “我住在哪里與你是一點干系沒有,我倒是奇怪了,兩年前你就見不得我和顏樓好,現在又過來說三道四,夏至弦,”白清靈打量著他,“你莫不是看上顏樓了?” 夏至弦臉沉了沉,“話不要亂說?!?/br> “所以,我去哪兒又與你何干?!卑浊屐`冷笑道,“你想悔過,不是我逼著你悔過,你們做的錯事壞事我也不屑去說,可既然你過來打算和解,我便大人大量,放你一馬,可不代表我白清靈是你隨意拿捏的軟柿子?!?/br> “牙尖嘴利?!毕闹料易羁床坏盟@張伶牙俐齒。 “小肚雞腸?!卑浊屐`回敬他。 侍應生上完餐,白清靈切著牛扒,垂眸想著顏樓的反常模樣時,不自覺的微微皺了下眉。 夏至弦唇角勾著嘲意,“想男人呢吧?!?/br> “關你屁事?!卑浊屐`頭也不抬的切完,塞入口中。 夏至弦被噎,又冷哼一聲。 他腿和胳膊剛包扎好,還是疼痛。 只是他想快些把事情處理好,去外灘。 “你與簡西年是怎么回事?!毕闹料液攘艘豢谇逅?,放下杯子時問她。 “沒怎么回事?!卑浊屐`淡淡道。 “你在外灘與顏樓登報離婚了?”夏至弦又問。 白清靈手中的刀叉滯了一下,睫羽也顫了一下。 夏至弦挑眉,“是你主動登報的?” “與你無關?!卑浊屐`涼涼道。 “這倒是,不過對于顏樓來說倒是好事了?!毕闹料叶旧嗟?。 白清靈放下刀叉,抬眸看他,“所以你找我來,就是專門過來與我吵嘴架的?” “倒也不是,”夏至弦掃了一眼窗外,隱約看到一輛黑色汽車開到拐角處停下,車窗降下去,里面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收回視線,薄唇勾了一下。 然后伸手將白清靈桌前的盤子拖了過來,拿起刀叉切了起來。 白清靈皺了下眉,“你搞什么?!?/br> “沒什么,孔老六是海城的,簡西年是外灘的,他們兩個無論如何也到不了一塊去,可孔老六的弟弟孔世華就被簡西年帶走了,我讓人查了,簡西年不久前在教會醫院陪你待了不少時候,人走后又留了幾個在醫院外面保護你,我覺得你讓我去外灘,是設有計謀的,” 夏至弦切完,用銀質叉子叉起一小塊牛排遞向她唇邊,“張嘴?!?/br> 白清靈皺眉看著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吃了我再說,總是不會害你的?!毕闹料倚Φ?。 白清靈別開臉。 “你不吃,我可就不救孔世華了,孔老六的死對我來說毫無負擔,戰場上不就是你死我活么,你吃了,我養好傷就動身?!?/br> 夏至弦笑著舉著胳膊,偏偏還就是左臂。 笑在臉上,脫了灰色大衣的白色襯衫的左臂上,就隱隱沁出了血來。 白清靈看著他上演的苦rou計,冷著臉張開了口。 起士林外的黑色汽車里。 男人暗深的眸子瞇了起來,視線就落在了白清靈張開的紅唇上。 她張開口,銀質叉子上的牛扒就塞進了她口中,叉子碰觸到了她的唇。 顏樓嗓子眼發緊,手不自覺的攥緊了。 夏至弦喂完了這一口,笑著收回來,也不管沁出血的手臂,又接著切了起來。 白清靈掃了一眼他的胳膊,“簡西年曾經綁架過我?!?/br> 夏至弦有些意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笑著抬起臉看著她,“什么意思?” “我到外灘的時候意外戳穿了他的一些事情,就被綁架了?!卑浊屐`淡淡道,“孔世華被綁也是因為我?!?/br> “所以我倒是沒猜錯,你是想利用我的愧疚之心去救孔世華?” “沒錯?!卑浊屐`坦坦蕩蕩,“我在孔老六墓碑前發過誓,要向你報仇,但是孔世華被簡西年綁走,我是沒有辦法救他回來的,簡西年背后的家族太過強大,你在外灘與政軍方面有聯系吧?” 夏至弦挑眉,“你查我?” “嗯,不然我也不會想著利用你去救他?!?/br> 白清靈的坦誠讓夏至弦笑了一下,“這么多年了,你白大小姐的性子還是沒變?!?/br> 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不拐彎抹角。 “那你救不救?”白清靈看著他。 “你與簡西年是什么關系?”夏至弦反問。 “他要我做當家主母,我不同意?!卑浊屐`淡淡道。 “怪不得?!彼屖虘稚狭艘豢退ち韬鸵豢偷案?,才向前傾身,篤定的笑著,“歡沁在他手里?!?/br> 白清靈知道他有多聰明,也沒想過他猜不出來,也沒肯定,也沒反駁。 夏至弦挑眉,“他拿歡沁和孔世華威脅你嫁給他,對么?!?/br> 白清靈點頭。 “你倒是聰明,利用我去救他們,不過,你不怕我把歡沁救回來了,又不放了她么?!?/br> “你想讓你母親再害她么?!卑浊屐`盯著他的眼睛,身子也向前傾了傾,“但凡你有良心,你也不能讓她們兩人再見面了不是么?!?/br> 夏至弦臉色沉了一下,也同她一般向前傾過去,與她的臉離近了許多。 兩人之間大約也只有不到半臂的距離了,才笑著說,“我愛她,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的母親?!?/br> 白清靈聽了這話,放下心來,剛要后仰,卻被他迅速伸出來的手指抹了唇角,頓時臉色一僵。 迅速后仰坐好,皺眉看他,“你搞什么?” “你吃東西沾到了?!毕闹料也灰詾橐獾穆柫寺柤?。 這一幕幕全部被顏樓看在了眼中。 汽車夫不敢吭聲,也不敢隨意亂瞟,只覺車廂里車廂里黑沉沉的氣壓凝聚成冰,隨時可以凍死人了。 白清靈要扭頭看向窗外,夏至弦制止道,“簡西年有對你動手嗎?” 白清靈皺眉,“說什么屁話呢?!?/br> “斯文點?!毕闹料蚁訔壍?,“就算是嫁過人的女人,也不該這般粗俗?!?/br> “你說得就是斯文話了?”白清靈涼聲道。 “作為顏樓的好兄弟,自然不希望他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睡了?!毕闹料艺f完,就看向白清靈,“不過看你的模樣也不像是能夠被人欺負的?!?/br> 白清靈臉冷了下去,“夏至弦,你想死么?!?/br> “我還不想?!毕闹料倚Φ?,“簡西年要娶你都不睡你,那歡沁自然就是安全的?!?/br> 白清靈剛要罵他,夏至弦又說道,“贈與你一個重要信息,顏樓的記憶被篡改了?!?/br> “什么意思?”她問他。 “霍正陽說,蘇懷瑾讓霍正懷的師兄在催眠的過程中,并未與他說你是不是白大帥的親生女兒,所以現在在顏樓那里,你對他來說,是同父異母的meimei?!?/br> 白清靈怔住了。 她臉色蒼白著,聽夏至弦繼續說道,“他現在只知道他剛從北倉戰場上回來,也沒了與你有關的一切記憶,他現在不愛你了,對你好留你在公館里,全部是看在你是唯一一個與他有血緣關系親人的份上,所以你最好不要誤會了他恢復了記憶或是愛上你了?!?/br> 說話間,甜點上來了,夏至弦接過來,用勺子挖了一小勺,遞過去,“張嘴?!?/br> 白清靈面色蒼白看著他。 “張嘴呀?!毕闹料倚Φ?,“你吃了,我告訴你另外一個消息?!?/br> 白清靈怔怔的張開口。 在勺子還沒有觸碰到她的唇時,起士林的大門砰地一聲被人打開又摔了上。 白清靈側臉望過去,夏至弦的手也滯在了半空。 他低頭輕笑了一聲,收回了手,在顏樓冷著臉大步過來站在兩人桌邊時,將勺子里的蛋糕,在男人冰寒的眼神中,送入自己口中。 顏樓盯著他手里的勺子又看著他的薄唇,瞇起眼睛。 白清靈怔了一下,隨后又看向夏至弦。 顏樓的視線從夏至弦的薄唇,又側臉看向白清靈。 見她視線落在夏至弦的臉上時,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他一言不發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得站了起來。 夏至弦也要扶著桌子站起來,卻因為腿和胳膊上的槍傷皺緊了眉心。 他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看向白清靈,“你扶我一下,” 白清靈本不想搭理他,卻又想起他最后那句話。 消息。 關于顏樓的消息,都很重要。 她抽出被顏樓握住的手,扶起夏至弦,看他,“你晚些搖電話說?!?/br> 說完,松開手準備和顏樓離開時,卻不知男人什么時候已經大步離開,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張了張口,想叫住他,又想到夏至弦說得‘消息’,就趁著顏樓不在身側,便低聲問夏至弦,“什么消息?” 夏至弦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望過來臉色鐵青的男人,轉回臉時輕笑著貼近白清靈耳邊,輕聲說道,“他府中有一個人,是小憐的meimei,小憐的母親是土窯子里救過他帶過他的,雖然他不喜歡那個女人,但是小憐母親前兩年已經沒了,所以,你多了一個愛情上的敵人了?!?/br> 夏至弦話剛說完,就感覺到身后一陣風似的過來了人。 他便把臉又向白清靈湊近了些。 這在顏樓看來,就是親上了! 他一把推開夏至弦,拉住白清靈的手腕,渾身冒著寒氣就離開了。 夏至弦被推坐在座上,雖然胳膊和腿都疼,但是像是松了口氣,仰坐在沙發上,隔著窗戶看著顏樓拉著白清靈把她推進后座上,狠狠摔上車門的時候,他笑了起來。 胳膊上的血色也浸了出來,腿上也很是疼痛。 可他就像是感覺不出來一般。 夏至弦望著窗外笑了半天,停下的時候拿起餐桌上的餐巾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忽的就冷下臉來。 簡西年么。 好大的膽子! * 車里,白清靈被推向車后座后,就被他狠摔的關門聲嚇了一跳。 被他拽出起士林的時候,她還懵懵的。 現在清醒了,卻不明白顏樓這般氣,又到底是在氣什么了。 她側臉看向他。 坐在她身側的男人冰寒著俊臉,從她的角度看,側顏完美又禁欲。 白清靈恍惚了一下,就收回了視線,低下了臉。 想什么呢。 他現在當她是親生meimei。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黑了,沒了夏至弦的高壓宵禁,海城依舊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他這般氣,也許真的把她當成了深夜不歸家的親meimei了。 男人緊繃著臉,感覺的她小心翼翼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可還沒到幾秒就又看向了外面。 心底冷笑一聲。 又看過去,這是舍不得卻又擔心夏至弦了? 才見過幾面,就舍不得他了! 又是喂食,又是擦唇, 腦海里的畫面不停閃過,顏樓的冷意比冰更甚,“開車!” 汽車本就啟動了,他這一聲嚇得汽車夫一腳錯踩在剎車上,汽車一停,陷入深思的白清靈慣性向前一沖,頭險些磕在椅背上,卻被男人的寬大手掌擋了上,又按了回去。 白清靈捂著額頭歪頭看他,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