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小憐兩條辮子也被抽散了,臉更是腫如豬頭,她躺在地上,心如死灰。 他就這么真的進了營帳。 連一眼都不肯看她。 小憐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甚至都不管白清靈現在是用什么的眼神,什么樣的神色去看她了。 她后悔了。 要是知道結果是這個樣子,她寧愿什么都不做,只把他救出來,不去管白清靈和喬遷的死活,就讓他們暈在戰壕里,讓他們死在戰地里。 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她為什么要多此一舉,為什么要讓人把白清靈送到孔大帥那里。 是恨,是恨??! 小憐眼淚止不住的流著,就這樣死了一般的躺在地上。 白清靈看著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般可悲的人,不值得她臟了手,她俯下身,對小憐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然后站起了身,向警衛員要了一把刀,扔到了地上。 做完這些,她轉身進了營帳。 小憐睜開眼睛,眼神絕望悲傷。 全世界都拋棄她了。 全世界都說她卑賤又悲哀??! 她扭過頭,看著地上的刀,伸手抓了過去,坐了起來。 警衛員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刀是他的,不管憐小姐做什么,大帥又是如何吩咐的,如果現下憐小姐和夫人出了事,第一個被處決的就是他! 他猶豫了一下,問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小憐,“憐小姐,您要不要去大帥那里?” 這一句憐小姐,像是一針狠狠扎在了小憐的心上。 哪里有憐愛,哪里有父女的情分,孔老六遇到了白清靈,也同其他男人一般失了心掉了魂了! 前腳與她說女兒,后腳就能眼瞧著白清靈來殺她。 小憐恨。 她恨所有人,恨她的出身,恨這個世上的所有人! 她爬起來,拿起刀瘋子一般沖著那名警衛員沖了過去! 警衛員沒想到她會暴起殺他來了。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啊。 手比腦瓜子快,抬手就是一槍子兒,三八大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子彈穿rou的悶響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 營帳里,陸景天背對著白清靈身子哆嗦了一下。 接著低下了頭。 白清靈看著他埋下臉去的背影,抿了抿唇,開口道,“你要是想讓她活著,現在就出去救她,遠走高飛?!?/br> 陸景天閉著眼睛,滿臉是淚。 哽咽著哭音,斷斷續續,“她是個害人精,她要害你,她幾次三番的害你了,我不能再心軟了,不能了?!?/br> 白清靈心里也有些難受了。 她轉過身不去看他。 到底是陸景天第一個女人,就算是她自己,也在顏樓三番四次的傷害下,聽到他死了,就還是回來了。 就算是圈套她都義無反顧了。 白清靈閉了閉眼,“你出去吧,看看她是死是活,活著的話,就救了她,死了就是她的命,我都不計較了,從此恩怨兩清罷!” 陸景天拳頭攥起又松開,松開又攥起,到底還是站了起來。 背對著白清靈,他愧疚的情緒都快要漾出來了。 轉過身,繞到白清靈身前,不敢對上她黑白明澈的眼睛,就這么噗通一下跪了下來,低著頭,壓抑著嗓音,“我陸景天和小憐這輩子對不起你,可是我不能看她死,白清靈,以后我和她無論做牛做馬,都聽你的!她要再使了壞心腸害你,我就親手殺了她,再以死向你賠罪!” 白清靈沖他擺了擺手,也嘆了口氣,“出去吧?!?/br> 陸景天站起來,轉身拉開簾幕出去了。 簾幕落下,白清靈鼻子一酸。 小憐那般不堪,也有陸景天真心誠意。 顏樓這般對她,她也義無反顧的尋他。 當真都值得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舒出去。 不管值不值得,她都要找到他。 幸好在停尸營帳里沒看到他,幸好。 營帳外,陸景天一出去就看到小憐手臂冒著血,站在那里發呆。 地上是一把匕首。 他一句話沒說走過去,扯住她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臂,直接向外拖去。 他沒臉再面對白清靈了,也沒臉再陪著她了。 小憐被拖了一會兒手臂才猛然清醒過來,看著男人的背影,目光落在了他拽著她手腕的手上。 她嘴巴動了動,終究是忍住了手臂劇痛,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跟著他走了。 白清靈在小憐的營帳里待了許久,才掀開簾幕出來了。 警衛員就守在外面。 開槍的那位已經自己跑去大帥的營帳自首了。 另一位還盡忠職守著守在這里。 見她出來,立刻敬禮,“夫人!” 白清靈沒有看他,淡冷著臉色,“和我一起被抓來的那個男人在哪里?” 警衛員皺了下眉,又怕她生氣,便回,“被關押起來了?!?/br> “我問你他在哪里?!卑浊屐`轉眸冷眼看他。 警衛員也是久經沙場隨孔老六南征北戰過的,可看見她的眼神還是心緊了一下。 連忙回道,“被關進了新兵營,大帥說這人看起來機靈,可以馴化一下,作大帥所用?!?/br> 白清靈冷聲道,“帶我現在過去?!?/br> 警衛員猶豫了一下,看她的殺人臉色,又不敢拒絕了,不管怎樣,都是大帥欽定的夫人,反正不讓他們兩人逃了便是。 做了打算,就抬步領路了。 白清靈一路跟著他,穿過老兵營,又到了新兵營。 這一路口哨聲不斷,sao話也接二連三。 就算是警衛員呵斥,那幫兵痞子也是哈哈一樂不當回事。 實在是白清靈的模樣是太好看了。 何況是她穿了小憐的旗袍。 要知道小憐身量比她小,人又比她干癟。 同一件旗袍,穿在小憐身上,就平鋪直敘直上直下了,穿在她身上,就說不出的靡麗艷異風情。 警衛員最后無奈的小聲對白清靈說,“夫人莫見怪,這些痞子雖然隨著大帥南征北戰,但是大帥從沒有結過親,他們不清楚您的身份才,” “不用廢話了,帶路?!?/br> 白清靈冷著臉說道。 并非她不在意,只是她來不及在意了。 她與孔老六做了交易不假,可做到大帥的又有幾個簡單人物? 顏樓都是那般深不可測,更何況是與她爸爸多年不合又不相上下的孔老六? 未免夜長夢多,她要將喬遷找到再趕緊離開了。 她怕什么。 她怕孔老六拿喬遷要挾她。 到時候她的手段又算的了什么。 還不是要乖乖聽他擺布? 白清靈看見前面的新兵營了,就讓警衛員同她一起過去了。 掀開簾幕,里面熱氣蒸騰。 白清靈看著被熱氣蒸紅了臉,被捆起來坐在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喬遷時,冷著臉讓警衛員松綁。 警衛員猶豫了一下,想著地上那年輕小哥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都被熱成這樣了自然也沒有什么力氣逃跑了,就過去蹲下來替他松開了捆住手腳的麻繩。 喬遷腦袋一點點轉過去,坐起來時揉了揉眼睛,在看到是白清靈時猛地要站起來,奈何被捆得時間太長了,腿沒有力氣了,沒站起來就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警衛員看到這里放下心來。 他站起來走到白清靈身邊,“夫人,大帥沒讓他離開新兵營,屬下也不敢擅自做主,屬下現在出去守著,您有事再吩咐屬下?!?/br> 警衛員說完便出去,又怕她熱到,又怕她與這男人說一些計謀,就沒有撂下簾幕。 白清靈走過去蹲下來,伸手幫他按摩腳腕,喬遷看了她的眼神,就自己換手按著手腕。 “到底怎么回事?”喬遷小聲問她。 “顏樓沒死,我翻過這里的尸體了,沒有他,孔老六沒有抓到活的,死得尸體里沒有他?!?/br> “那咱們怎么辦,陸景天吶?”喬遷有些擔心陸景天。 “帶小憐走了?!卑浊屐`皺了下眉,“孔老六一時半會兒不會放了咱們,得想想辦法?!?/br> 喬遷偷看了一眼營帳外的警衛員,小聲說,“守得緊,出不去的?!?/br> “出不去也得出,我想辦法?!卑浊屐`說完,扶著他站起身,“活動活動腳腕?!?/br> 他試了一下,緩過來了,還沒說話,就看到門口的警衛員轉過了身,“夫人,晌午了,大帥要用午飯了,您也回去吧?” 白清靈點頭,“我帶他去小憐的營帳,這里太熱了?!?/br> 警衛員沉默了一下,想拒絕。 白清靈又說,“就算是給大帥做事情,他也是我的弟弟,怠慢了可不好?!?/br> 警衛員就同意了。 于是喬遷裝作走不穩的模樣,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警衛員身上,讓他駕著自己去往了小憐的營帳。 而白清靈在送完他,叮囑他幾句后,又讓警衛員為他也準備了水和干糧。 喬遷吃完,她才和警衛員一同回了孔老六的營帳。 掀開簾幕的時候,孔老六一手拿著苞米面大餅子,一手端著小米粥,見她進來了,沖她揚了揚下巴,“那邊呢,自己拿?!?/br> 白清靈可沒吃過這些,看著他唏哩呼嚕的喝著粥,就轉過身走到了桌子邊。 一個銅盆里盛著半盆的小米粥,另一個竹籃子里放著苞米面大餅子。 糙的很。 她沉默了一下,拿起一個餅子掰了一小塊,塞進口中嚼了嚼,干噎了下去。 實在是,卡嗓子。 孔大帥一邊呼嚕呼嚕吃著,一邊看她,見她卡得直皺眉,就把碗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拿起另外一個碗給她盛了一勺子粥,遞過去,“老子知道你吃慣了西洋餐,這里沒有,等你讓人把我治好了,我就帶你去吃!” 白清靈接過碗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小口。 見她沒嫌棄,孔老六心情好了,哈哈一笑,拿起碗一口氣喝光了,又拿起餅子三兩口吃完,將碎渣渣拍干凈就坐在了榻邊,“你扇了憐丫頭一嘴巴,把人連帶著你那舊相好給扇跑啦?” “他不是我舊相好?!卑浊屐`反駁完皺了皺眉,放下碗,扭頭看他,“你不會讓人去攔著他們吧?” “我沒有!”孔老六一瞪眼睛,“你放走的人我再給抓回來,那成什么事了,那是我孔老六能做的嗎?” 白清靈狐疑的看著他,“當真?” “當真!”他拍著胸脯子打包票。 見他如此說了,白清靈點了點頭,“那我還有個人讓你放了?!?/br> “那個不行!”孔老六拒絕的干脆,“你雖說要幫我,可不還沒幫呢嗎?我要是把人都放走了,一個不留,你當我孔老六是傻子?” 白清靈抿了下唇。 果然,他就抱了這心思了。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除非你現在收兵,同我去外灘治病,不然我也只能口頭答應你,你也治不了,我也走不了,你自己想想,到底是治病重要,還是在這耗著好,我不逼迫你,反正顏樓不在這里,大抵是活著的,我也不急?!?/br> 白清靈口上說不急,心里也是急的。 可是面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出來的。 孔老六細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嗐了一聲,拍著大腿,“你這丫頭片子年紀不大心眼子不少,你是逼著我退兵與你們海城和解?我告訴你,現在就算是我想退我也退不了,你別看外面沒聲沒響沒炮的,保不齊夏至弦那小子從哪兒藏著準備給我一下子吶!” 白清靈皺眉。 忘了這茬了。 夏至弦接替了顏樓的兵,也在這北倉的戰場上。 她來了沒見到他們的人,倒是先見到了孔老六的人。 不知道夏至弦有沒有找到他。 她皺眉抿唇的,孔老六不樂意了,“你別想了,我現在沒辦法去外灘,也沒辦法撤回奉天,只有決一死戰,要么他夏至弦死,要么我孔老六死,現在我殺不了顏樓,你又答應給我治病,我就不殺顏樓了?!?/br> “你死在戰場上,你覺得我就不會被波及了?”白清靈反問他。 孔老六一怔。 這他倒是沒想到。 只想著把夏至弦那孫子轟成rou渣子,再帶著白清靈去外灘,讓她找到人治好他的病,再娶了她。 要說孔老六也有錢也有人,為什么不自己去外灘找人看病。 這話可就說來話長了。 孔老六不會法蘭西語,而他兵營里又都是沒學問的,也在奉天醫院看過,不行??!人家說只有外灘有治療病毒的方法好機器。 病毒是啥他孔老六不知道。 但是這玩意兒會爛人。 他還算是身體好的,身板子壯實的。 可是被他胡來的那些窯姐兒們,可全都爛得不成樣子。 他孔老六沒沒娶妻沒生子,那也不是他自愿的。 是他實在不想禍害了好人家的女人,那可是要當一輩子夫人的!那可是要給他生兒子的! 看到白清靈的那一刻他也想胡來來著,可是看著她的眼睛,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撤出她口里布條時,他坐在榻里抽煙,一桿子一桿子的抽,就問她,有沒有辦法治他的病。 沒想到她還真知道怎么治療,在外灘有熟悉醫生,也有手段得機器和殺死病毒的藥。 孔老六真想生兒子??! 他是真想生??! 于是二話沒說,一不碰她,二答應她在他這里找顏樓。 “既然雙方交戰會傷到了我,你說顏樓要是活著,他也會報復你,你還沒辦法治病了,要我說,由我那個弟弟去做和事佬,讓他去講和。夏至弦再喪心病狂,他帶著我的信物過去,自然你也能全身而退,你帶兵回奉天,修整好后再來尋我,我帶你,” “不行!”孔老六拒絕,“不說講和不講和的,老子必須帶你一起回奉天!我說過我不碰你,我就沒碰你對吧?我說讓你在這里找顏樓讓你找了吧?你現在說要走,你這可就是忘恩負義了?!?/br> 他又說,“不是,我不是說你忘恩負義,我是不放心,你說到底還是和夏至弦顏樓一伙的,要是你找到人了,他不放你,那我怎么辦?我拖不了了,也不能等你一輩子,你拖一天,我就爛一天,我還想生兒子呢!” 白清靈見他不撒口也不放她了,但是沒拒絕把喬遷送走。 心里松了口氣。 說實話,換做她是孔老六也不會放了她的。 只是沒想到孔老六會聽從她的建議,能放了喬遷,也說撤兵就撤兵。 “行吧,那我給夏至弦寫封信,你讓他給夏至弦送過去,咱們就撤回奉天?!?/br> 孔老六見她如此深明大義的沒反駁他的話,心里也舒坦了,“我看你就是干大事的,和別的娘們完全不一樣!” 白清靈白了他一眼。 她很快寫好了信,孔老六也沒看,白清靈說親自去送,他也沒攔著,讓警衛員跟著過去,自己則是吩咐人準備撤兵。 撤兵消息一出,兵營里沸騰了。 所有人都以為孔老六撤兵是因為搶了顏大帥的女人,這是贏了! 這是大大的勝利! 這可比搶錢搶武器來得體面的多,這是赤果果的羞辱! 白清靈在營帳里對喬遷說,“你拿著信回去,不用見夏至弦,把信給他們家的管家,他們自然會親自送到戰場上給他,然后你就回外灘,去把法華大廈里的偵探社賣出去,變現后再躲起來,要是不出意外,我大約半個月內就能過去?!?/br> “不行!我不放心!”喬遷拒絕道。 “沒什么不放心的,我有辦法,你別忘了,現在他都動不了我,以后也沒這個機會?!卑浊屐`笑著,“你聽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