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消瘦,孱弱,病態,卻安詳。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顏樓腦海中蹦出這么幾個詞來。 他就像是一個失去感情沒有痛覺的人一般,抱著懷里閉著雙眼的女人,他的手還捂在她的胸口,血染滿了他的手背。 屬于她的血,溫熱而濕潤了他的掌心,慢慢的guntang了他。 顏樓說不出來,是失去大過傷心,還是害怕大過震驚。 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眼神都失了焦,似是望著她的臉,又似望著她的血。 白清靈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要輸血。 他伸出手臂,俊顏是麻木的,動作是自覺自動的。 可是,他的血與她不相容。 他恍惚著,讓所有人都來驗血,讓所有人都過來了。 包括被他囚禁起來,還沒來得及想怎么處置的喬遷。 當護士拉著喬遷的胳膊,開始從他胳膊里汩汩抽出他的血液時,顏樓從麻木中清醒過來。 一邊抹眼淚,一邊憤恨瞪著他的十七八歲年輕男人的血,才是與她相容,不,是相融的。 顏樓閉了閉眼,清雋俊美貴公子般的他,身上的西裝是血色的,短發是凌亂的,人是頹然的。 再睜開眼時,他看著喬遷說,“如果她能活下來,我饒你一命,如果她死了,你也別活了?!?/br> 喬遷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冷笑一聲,“她死了,不用你說我也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么。 顏樓垂下眸盼,睫毛擋住眸光,似乎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也好,她若是死了,總不好一個人孤苦伶仃?!?/br> 陳副官站在他旁邊,面色緊張,甚至有些白到離譜了,他想說什么又無從說起,最后咬了咬牙,“大帥,夫人一定會沒事的?!?/br> “她若是有事呢?!鳖仒堑湍樋粗稚系纳砩系难?。 全都是她的。 “她若是有事呢?!彼种貜土艘槐?,“你們全都要去陪葬么?!?/br> 陳副官深吸一口氣,再次說道,“夫人是好人,一定會吉人天相?!?/br> “那就都去陪葬吧,”男人似乎根本沒聽他說的話,只自言自語重復著,“都去陪葬?!?/br> 陳副官臉色蒼白著,噤聲立于一旁。 他是從寧城就被顏樓帶在身邊的,這么多年來,看過他近乎無情的理智著,直到他來了海城,直到他結婚以后。 人似乎由原來的冷血無情也變得有了情一樣,可當白清靈跳樓與喬遷逃離海城時,他似乎又覺得顏大帥并非有情之人。 可是人到底真的會無情嗎? 也許顏大帥內心深處也無法理解自己忽然涌出又澎湃起來的感情吧。 他放任白清靈離開,放任她去寧城,放任她去奉天。 可終究還是放不下,借著這樣一個簡單可笑的理由就來了奉天。 他不信白清靈嗎? 不會。 顏樓那樣一個人,怎么會嫉恨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怎么會認為白清靈會與一個少年去茍且? 他是終于控制不住他自己了,終于忍不住要找個借口去找她了。 可是誰曾想, 誰曾想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陳副官完全不用去懷疑,大帥口中的全部陪葬是假的。 來到海城之前,顏大帥確確實實也是這般雷霆手段的。 用殺人如麻來形容,是實實在在的。 在之前,陳副官才是真真正正的知曉什么是伴君如伴虎,在來到海城之后,大帥忽然就有了人味兒。 陳副官站于一角,不敢說話,也不敢再勸了。 他垂下眸子,默默的想著, 罷了,不過就是死而已,死就死罷。 陳副官是隨車來的醫院,白清靈身上的傷口就一直噴濺著血液,到醫院沒有立刻死去,也是天佑她見誰一面吧。 他抬起眸子看向顏樓,看著他站在手術室門口,久久不動的模樣,又收回了視線。 也許是挺著再見他一面吧。 喬遷輸著血,眼瞧著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護士說道,“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驗血的,一個人不夠!” “夠!”喬遷唇色也發白了,“就抽我的!” “不行!”護士拒絕,“不能為了救人殺人,趕緊的,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驗血的,快!” 說著,就要把針頭抽出去,被喬遷一把捂住,急切搖頭,“救人要緊,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就抽吧!” 護士為難的看著他,轉向問一旁的護士,“你快點去問問誰能抽血,再這么抽下去,人就完了!” 那小護士看著喬遷的臉色,急得直跺腳,轉身就跑了。 顏樓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只盯著手術室的門。 雖然什么也看不到,可在陳副官的眼里,他就是透過門,看著躺在手術臺上的夫人。 陳副官又看向了喬遷,見他已經坐不住了,身子直打晃,小護士一邊哭著一邊要抽出針頭,又被他一把按住,絲毫不在乎針頭劃破了血管子。 他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好像,他還沒有驗血。 他走過去,對喬遷說,“你不活著,怎么知道夫人會不會活下來?!?/br> 說完,將自己的胳膊遞了過去,“驗血?!?/br> 另一位小護士趕緊上針。 結果很快出來,很巧,也很巧妙。 陳副官的血與喬遷一般,都可以輸送給白清靈。 可是來不及拿血包再給她輸血了,醫生要求他換上手術服,與他們一同去手術室直接人對人的輸血。 陳副官看向顏樓,面容肅穆,“大帥,您安心,我一定會讓夫人完完整整的活著回來?!?/br> 說完,跟著醫生進了手術室。 隔著屏風,陳副官躺在了另外一張手術臺上,手臂上插著針頭,鮮活的血液順著導流管連接著屏風的另一側。 他轉過頭看向屏風。 看不清楚,依稀只看到她躺在手術臺上一動不動任由醫生縫合傷口的身影。 剪刀和縫線的聲音不時響起,他凝視著屏風,慘白的臉笑了笑, 真好,他也有能幫她的一天。 就這么盯著她的身影,直到影子模糊,一點點看不清楚了,一點點漆黑下去了,他的唇角還依舊是勾著笑的。 意識消散前,他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白清靈時,她驕縱傲氣的模樣。 是白大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