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喬遷站了起來,滿地亂轉著,東離被他晃得眼睛發花,最后站了起來說,“你倒是說話??!” 喬遷站住,搖了搖頭,“你走吧,這事你管不了?!?/br> “管不了也不能不管??!難道眼睜睜看著大小姐自己一個人抗事嗎?!” 喬遷看向他,“你知道她要做什么?” 東離神色悲戚,“她一定是準備好了,要為夏小姐報仇了?!?/br> 喬遷攥了攥拳,“連你都知道了,顏大帥更是要知道了,她這么做就是在自尋死路?!?/br> “那怎么辦?!” 喬遷搖了搖頭,“我見不到她,她不和我見面?!?/br> 東離猶豫幾分,“她在汽車公司試車臨走時和白問笙說,三天后還要過去試車?!?/br> 喬遷略思索了下,“我想辦法去見她?!?/br> 兩天時間里,東離就沒見白清靈出來過,似乎就在等去汽車公司的那一天。 喬遷也在顏公館門外蹲著,可是并沒有任何機會。 最后,他直接去了白問笙的汽車公司,見到了白問笙。 白問笙并沒有想和他說這些的意思,奈何人溫和,也無法直接拒絕與他相見。 找了個私密的地方,喬遷問他,“白清靈有同你說三天后她過來要做什么嗎?” 白問笙說,“試車?!?/br> 這般回答,顯然是不相信他。 東離也說過,白問笙這人很執拗,他那天問過很久,白問笙都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喬遷皺緊眉心,“你知道白清靈準備報仇么?!?/br> 只一句,白問笙的臉色就白了,他驚詫的看著喬遷,“你是顏樓的人?” 喬遷搖頭,“我是個偵探,之前白清靈托我查蘇懷瑾的事,如不出意外,她可能要替夏小姐報仇了?!?/br> 這一次,白問笙猶豫半晌,終于開了口,“她要我幫她找一張紙條和一把槍?!?/br> 喬遷又問,“是明天她過來試車的時候給她嗎?” 他點頭。 紙條,還有什么紙條,一定就是當初她從他那里買去的消息。 蘇懷瑾的地址。 喬遷咬牙,可是他阻止不了了。 以白清靈的聰明才智來說,她看過紙條上的地址就不會忘了,現在忽然又讓白問笙去取。 她這是要做給其他人看。 她這是不想活了。 當天晚上。 白清靈破天荒第一次精神很好的下樓去逗貓了。 傭人看著她笑著對黑大統領說話,對小白和琉璃說著話,就覺得心里舒服很多。 夫人終于有了笑臉了。 東鳳在廚房里遙遙看著白清靈的模樣,很是奇怪。 昨日之前看起來郁郁寡歡隨時快要自殺的模樣,現在怎么還這般開朗起來,這是,好啦? 這可不行。 她回想著東離急匆匆趁夜去偵探社密謀什么的樣子,總覺得她這副模樣才叫反常了。 東鳳左思右想,奈何小聰明很多,大智慧不夠,還是想不明白她這是怎么了。 但是一定有大事要發生了。 她抿著唇,瞇著眼,趴在櫥窗上盯著外面,洋人廚子看了她一會兒,最后搖了搖頭。 東離被顏樓帶著去辦事,心里記掛著公館里,神色一直謹慎著。 顏樓坐在后座,透過后視鏡看他的模樣,淡淡問道,“明天是你當值么?” “是的,顏公子?!睎|離回。 “明天你陪夫人去提車?!?/br> 東離一怔,隨后連忙點頭,“好?!?/br> 顏樓說完,看向車窗外,剛巧車就路過了國民飯店。 眸光沉沉的掃過在門口花園座,又收回了視線。 車開回了顏公館,停在了小洋樓前,顏樓下了車,傭人打開門,他將外套遞過去,剛巧看到白清靈在逗貓。 他走過去,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小奶貓已經胖了不少,也長大不少。 琉璃喵了一聲,繞過去走到他旁邊,蹭了蹭他的褲腿。 小白則是憨憨的躺仰著,讓白清靈撓著胖胖的肚皮,黑大統領喵喵的繞著蹲在地上的白清靈轉,似乎有什么要用它的貓言貓語說些什么。 顏樓也蹲下來,摸了摸琉璃,側臉看向白清靈,“吃過晚餐了?” “嗯?!彼龥]有看他,唇角彎著,又將黑大統領拉了過去,順了順它的毛。 琉璃喵了一聲,見黑大統領瞇起了眼睛享受的模樣,也從顏樓腿邊繞了過去,也蹲坐下來,貢獻了毛茸茸的小腦袋瓜。 白清靈唇角的笑意又多了些。 顏樓看她逗貓,眸色深深的凝視她的臉,“明天要不要與我出去散散心?” 白清靈搖頭,“北倉那邊不是亂著嗎,你還是顧那邊吧?!?/br> 顏樓伸出手,拉著她站了起來,坐在沙發邊。 沒了舒服的順毛,琉璃不滿的喵了一聲,抬頭看向顏樓,又轉回了小腦袋瓜。 “聽警衛員說你明天要去白問笙的汽車公司試車?!鳖仒琼樦亩贪l,在她耳邊親了親,“不去好么?!?/br> 白清靈側臉,躲過他的親吻,搖了搖頭,“都已經約定好了,總不能出爾反爾?!?/br> 顏樓在她發上親了親,“好?!?/br> 然后拉著她的手,直接上了樓。 這一夜,他幾乎沒有讓她清閑下來,甚至沒當她要昏昏欲睡,都會用力將她弄清醒了。 臥房里,床上,沙發上,梳妝臺上,甚至是夜色里的窗邊,都有他們的身影。 永遠也要不夠的抵死癡纏。 第二天,顏樓離開了顏公館,與往常一般。 白清靈坐在床邊,看著日頭一點點升起,然后起床,洗澡,將衣柜深處的長褂子和西裝塞進包里。 用了早餐,已經是落地鐘敲完了十下了。 她起身走到沙發邊,看向她和顏樓的那一張由弗蘭克劉創作的雙人壁畫相片。 許久,她轉身,走出小洋樓,直接上了車。 東離在門外等了很久。 他手心里都是汗。 顏公子走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照顧好夫人。 黑色的汽車開出了顏公館。 警衛員也照常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東離依舊是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問的。 他不時的透過后視鏡看向坐在后面的大小姐,眼里心里都是急切的。 開到汽車公司的時候,白問笙已經等候多時了,看到車門打開,白清靈出來時,他額頭都沁出了汗。 似乎全世界都知道白清靈要做一件大事了,她要為夏歡沁報仇了。 白清靈如常一般高傲的走過去,與他一同去了試車場。 上了同樣一輛黑色汽車,又是緩慢的速度行駛。 白問笙問她,“你是不是要去殺人了?” 白清靈沒有回答,反倒是問他,“東西帶了?” 白問笙看了一眼車的手套箱,搖了搖頭,“沒有?!?/br> “那你下車吧?!?/br> 白清靈停下車,看向他,“下車?!?/br> 白問笙還想說什么,可是看到外面的警衛員一眼不落的看著這邊,還是下了車。 白清靈又自己繞了幾圈,然后將車門打開,對白問笙說,“就這輛吧,我今天開走?!?/br> 警衛員連忙阻止,“夫人,很危險的?!?/br> “你是在教我做事么?”她冷聲道。 警衛員立刻噤聲。 她又重新坐回車里,“你和東離回去吧?!?/br> 說完,就開車離開了。 警衛員立刻對東離說,“趕緊跟上,大帥可是讓咱們保護夫人安全的!” 東離怕白清靈出事,更怕她殺人被警衛員告訴顏樓,連忙道,“夫人開車技術很好,你不懂開車的?!?/br> 警衛員見他不配合,冷著臉就趕緊尋電話去了。 白問笙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早已讓人扯斷了所有電話線,警衛員尋了半天,也沒尋到一臺可以用來和大帥交流的電話,最后不得不跑著離開了。 東離趕緊開車追白清靈去了。 然而此時,喬遷凌晨就去了國民飯店蹲著。 他篤定白清靈今天是一定會過來的。 然而左等右等都沒有看到她,終于在忐忑中,他看到了一輛黑色汽車開了過來。 白清靈親自開著車來了國民飯店,車停好后她下了車,正準備進去時被忽然竄出來的喬遷擋住了去路。 “讓開?!彼渲?。 “不讓!”喬遷很是激動,抓住她的胳膊,“趕緊走!” 白清靈低眸看著他抓住她胳膊的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喬遷,我最后說一遍,松手?!?/br> 他堅定搖著頭,“我不會看你去送死的,夏至弦已經失蹤很久了,保不齊就在這里面保護著蘇懷瑾,你現在上去就是找死!”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現在阻止我才是讓我去死,你明白么?”白清靈說完,甩開他的手,進了國民飯店。 喬遷剛要跟進去,就被門口安保攔住了,“先生,正式著裝才可以進入?!?/br> 他看著白清靈進去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淡笑了一下,心口就像是被人用鐵錘敲了一下一般難受。 他進不去。 白清靈不知道喬遷為什么今天會攔在門外,不過連他都知道要攔著她,顏樓卻放任她過來。 昨夜他那副模樣,和今晨離開時叮囑的模樣,似乎什么也不清楚一般。 可是白清靈明白,顏樓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猜不到她要做什么呢。 里面,是已經做了萬全準備了么。 白清靈上了三樓,正準備直接去喬遷給她的房間號時,讓人意外的是,蘇懷瑾已經等在了三樓靠窗的私密性很強的卡座里了。 白清靈只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就是顏樓在寧城的未婚妻么。 也端莊,模樣也好,看過來的眼神甚至溫柔透著憐憫。 憐憫。 白清靈就坐在她對面。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對視著,想從對方眼里看出什么來,或是,無聲的對抗著。 許久,先開口的是蘇懷瑾。 她召喚侍應生給白清靈上了一杯清茶,然后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今天來做什么的,不單是我,顏樓,夏至弦都知道,如果你選擇了要殺我,那你也走不出去這間飯店了?!?/br> 白清靈雖然已經做了完全準備,就連心里建設都已經銅墻鐵壁般了,可聽到這句話,還是心酸了起來。 顏樓,他果然知道,不單是知道,還告訴了眼前害死了歡沁的女人。 “夏小姐的死與我無關的,”蘇懷瑾輕嘆了口氣,“她的死是意外,我們不想這樣的,只是沒想到她會,會跳樓了?!?/br> 白清靈看著她一副慈悲可惜的模樣,忽然覺得很是可笑。 “你們來海城的目的是什么?!彼K于問了出來。 蘇懷瑾搖了搖頭,“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但是今天既然你來了,有些事情我自覺還是要告訴你的好,顏樓他從來不欠你的,相反的,你欠他的太多太多了?!?/br> 只這一句,白清靈就如被人揪住了脖領,無法呼吸了。 “白小姐,不,應該叫你顏小姐才是,”蘇懷瑾再次看向白清靈的目光不單單是憐憫了,更多是高高在上的冷淡了,“有些事你不問顏樓是永遠不會說的,我猜,他應該暗示過你很多次,讓你去問他吧,不過看你現在還依舊找過來要殺人的模樣,” 她淡淡笑了笑,臉上還有幾分譏誚,“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br> “你不要說了!”白清靈閉了閉眼,“我知道我欠他的?!?/br> “是么?”蘇懷瑾有些意外,隨后面容上的冷淡和鄙夷就更多了些,“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還賴在他身邊不走了?甚至還霸占著顏夫人的位置,你可知道,我爸爸在撿到他時,他有多可憐么?白清靈,你要是不知道,我還能覺得你是個真性情為朋友的女人,可是現在我十分看不起你了?!?/br> “你母親,”蘇懷瑾冷笑著,“應該說你那個當戲子的母親真是犯了滔天大罪,不單是將你和白夫人生的孩子調換了位置,還將剛出生的他就扔進了土窯子,你可知顏樓從小到大過得是什么日子?!” 白清靈閉了閉眼,“你別說了,” 這些,早在喬遷第一次查到顏樓的身份時,她就已經知道了。 她的親生母親是白大帥包過的一個戲子,可戲子怎么會娶回家門,更不要說白大帥家里還有個正正經經的夫人。 戲子被拋棄了,自然不甘心的,她與別的恩客懷的孩子,就這么交給貪財的穩婆,將白夫人剛剛生下的顏樓掉包出來。 若是說她養在身邊也好,可她卻是將他直接送到了土窯子里。 哪里那是人呆的地方。 顏樓苦恨的童年,受盡虐待,在陰暗痛苦里慢慢長到了十歲,再也受不得那種非人的虐待,殺了龜公就這么一路逃到了寧城。 被蘇懷瑾的爸爸撿到養在了身邊。 喬遷只查到了顏樓十歲殺人逃出海城,那之后的所有經歷他查不到。 可是白清靈現在如何想不明白,蘇懷瑾現在能夠在她面前與她說出這么一番話,又怎不是顏樓想借她的口說出來的? 顏樓是在報仇啊。 她閉上眼睛。 他竟是恨她到這般地步了。 是,她的親生母親的錯誤,讓她替代了顏樓整整二十多年的人生,到如今都還恨著,還算計著。 他不是在搶奪白家的財產,帥印,他是在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啊。 白清靈想過,如果顏樓不知道她查到了這些事,是不是還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她想錯了。 如果不是顏樓讓人把線索給喬遷,他又如何能查到二十多年前的這些私密。 那是顏樓最不齒的人生,是他被偷走的二十多年。 他將自己的創傷再一次撕開,遞給她看,讓她心疼,讓她難受。 “白清靈,你都不會羞愧么?”蘇懷瑾冷冷看著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顏樓的身世了,還這么厚顏無恥的待在他身旁,你同你的戲子母親一般,都是這么,這么不知廉恥么?” 白清靈一直閉著眼睛,在她說完這句話后,睜開了眼,眼角緋紅卻沒有任何表情了,“說完了么?!?/br> 蘇懷瑾皺眉,“你什么意思?” “蘇懷瑾,我和顏樓之間的事,是我與他的事,我欠他的我會還,但是你說這么多,你還是要死的。你欠歡沁的,你也該還的?!?/br> “我說過了,夏歡沁的死是她自己的問題,如果她不是要推我,我怎么會拽住她的胳膊,誤傷她?!說到底,白清靈,你才是真正害死她的人?!?/br> 白清靈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沒有錯,我確實也是要還債的,但是歡沁恐怕更想看到你去還債的?!?/br> 說著,她打開槍栓,舉起了三八大蓋對著她,看著她臉上慌亂甚至驚恐的模樣,說道,“跳下去吧,或許還能活著,如果我開了槍,你可能連活的可能都沒有了?!?/br> “白清靈你瘋了!”蘇懷瑾不敢動,聲音更加大了,似乎想喊出聲音來求救,可是白清靈卻是站了起來,槍頂著她的腦袋,一手也推開了窗戶。 將她就這么逼到了窗邊。 “跳下去,還是我開槍,我數三個數,你做選擇吧?!卑浊屐`面無表情的說著。 熱鬧的繁華馬路上,窗戶下面圍了很多人了,喬遷看著她拿著槍將蘇懷瑾懟向窗邊時,立刻跑向她來時開過來的汽車。 而東離此時也開著車趕到了,趕到外面一群人圍著,都抬頭的模樣,也隔著車窗仰頭看去,下一秒,就看到白清靈直接將人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