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韻秋偷偷朝她擠擠眼睛：“他做了好多你愛吃的哦。我剛剛去看了一眼，哇，他連蝦殼都去了！”

    云歲捏了捏手心。

    他還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

    那天在云家餐桌上，他當眾點出云謙平的偏心，她至今還記得。是因為沒人給她剝蝦，他待會動手又怕她尷尬，所以才要提前剝掉的嗎？

    云歲心思敏感細膩，總會想得多一些，可她又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岑弘業從書房出來，看見她，和善地一笑：“歲歲來了？快坐快坐?！?/br>
    “伯父好?！?/br>
    “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你伯母啊念叨你好久，知道你要來，高興得跟什么似的?！?/br>
    至于自家兒子，那就更不用說了。

    岑弘業笑而不語。

    這個房子雖是新的，但人都是熟人，很快云歲就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她鉆進廚房，“我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br>
    岑寂在切菜，云歲突然闖進，他的刀都沒有停下半分，“怎么進來了？去外面玩會？跟他們聊聊天就好?！?/br>
    “這么多人吃飯，就你一個人在做，很辛苦的?！痹茪q說，“我來幫忙?！?/br>
    岑寂笑了下，“歲歲真體貼?！?/br>
    云歲很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雖然我不會做飯?！?/br>
    岑寂：“......”

    云歲趕忙給自己挽回形象：“但是我能打下手?！?/br>
    岑寂騰不出手，不然真的很想摸摸她的頭，她怎么可以這么可愛？這都要可愛到心坎里了。

    “來，幫我嘗下味道?！彼昧藗€小勺子，舀起湯，吹涼后放在她唇邊。

    云歲吸進去，品了品，“好喝耶?！?/br>
    岑寂勾了下嘴角，又喂了她幾樣東西，“啊——”

    云歲：“啊～”

    焦韻秋想來叫云歲出去坐會，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這一幕，嚇得她表情都快失控了。

    這是、這是她兒子？！

    這個一臉溫柔地給人喂東西吃的人是她兒子？！

    她怕不是在夢里呢？

    好家伙......

    焦韻秋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了，丁點聲音沒發出，生怕打擾到了他們。

    見她一個人回來，岑弘業還問呢，“歲歲呢？讓她來坐會，不用她忙?！?/br>
    焦韻秋還處于震驚之中無法自拔，“她不是去忙，是去...犒勞你辛苦做飯的兒子的?！?/br>
    岑弘業：“？”

    “你信不信，她只要站那兒，你兒子就能激情澎湃地給我們做上一桌滿漢全席？”

    岑弘業：“......”

    信。

    焦韻秋有點緩過來了，激動地和他八卦道：“你猜我剛剛看見什么了？我看見他在給歲歲喂東西吃！我的天，我之前還擔心他這副死樣子以后會找不到老婆，現在好了，我完全不擔心了！人家在咱們面前是一副面孔，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呀，又是另一副面孔喲！”

    岑弘業失笑：“五年前不就這樣么？怎么還這么驚訝?！?/br>
    “可能是五年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了吧?！苯鬼嵡镎f著說著，又是心疼，這五年，兒子過得太不容易了。

    焦韻秋暗暗決定，不如她給兒子推波助瀾一下？

    一吃完飯，她就笑著催他們去散散步：“外面那一片風景好著呢，你們去散步消消食呀?！?/br>
    雖然她也想和云歲多待會，可要是兒子能把人成功拐回家，那她以后就能和云歲待得更久了。她這叫，那什么，放長線釣大魚！

    岑寂做的飯菜，云歲怎么可能不多吃，還真有些撐，于是她也沒拒絕，“那我去外面走走?！?/br>
    “去吧去吧，你們倆都去，我去洗點水果，你們回來就能吃啦?！?/br>
    云歲沒看見時，岑寂給了他媽一個眼神，充滿了訝異。他可都沒敢想他媽還能這樣助攻。

    焦韻秋可得意了，兒子可沒這樣“夸”過她，夸得她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紫韻庭是高級別墅區，外面的風景的確很好，云歲和岑寂經過云家，四處閑逛。

    “云歲，站住?！痹浦t平在院子里看見她，豎起眉喊道，匆匆跑了出來，“你怎么在這？！”

    云歲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想與他離得太近。

    而她這動作，顯然激怒了云謙平。云謙平看了眼岑寂，壓著怒氣，勉強算是溫和地重復了一遍：“你怎么在這兒？”

    “她去我家?！贬诺?，不動聲色地側身把她護在身后。

    “怎么都不回自己家？”云謙平皺起眉，有些不悅，“不叫你你就不回?！?/br>
    “你們一家過得挺好，我回去不還給你添不自在嗎？”

    “這是什么話？”云謙平說，“我們是一家人，你，我，你mama，你jiejie弟弟，我們是一家人?！?/br>
    他強調著，“怎么能說‘你們一家’？”

    “你自己心里不也是這么想的嗎？”云歲輕聲說，“還在這里狡辯什么呢？沒有我，你們更自在，不是嗎？”

    “云歲！”

    “不要惱羞成怒，我只是來散個步?！痹茪q很無辜，“是你自己出來擋我的路?！?/br>
    “我只是——”

    “我不想聽。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痹茪q拉著岑寂就走。

    云謙平平復著呼吸：“不管你怎么誤會我，我從來都把你當女兒?！?/br>
    “爸爸，我記憶力很好的，從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記得，包括三歲的時候，奶奶求著你給我上戶口，求著你讓我姓云，求著你給我起個名，我都記得的?！?/br>
    云謙平瞳孔皺縮：“你說…你說什么？！”

    那個時候，她還那么小，她怎么可能記得？！這不可能……

    “我記憶力從小就很好的，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老師想找你，談談讓我跳級的事情，但是你一直沒時間去學校，老師才作罷了?！?/br>
    “你……”

    “你們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我都記得，所以，爸爸，不要在我面前裝父女情深了，沒有用?！?/br>
    云謙平大駭。

    如果……

    如果她都記得……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都記得的話……

    “我們走吧?！痹茪q伸手去揪岑寂的袖子，跟他離開。

    岑寂看著抓著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她，兩手相交，他輕聲：“好?！?/br>
    再沒有人攔住他們。

    云謙平還處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中。

    他一直以為云歲對那些事情是沒有記憶的，他爸媽為了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也不會和她說當年的事?？芍钡浆F在他才知道，原來，云歲什么都記得。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當年他對她的種種狠心，她全都死死記在了心里。

    可她愣是能這么多年一聲不吭，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云謙平突然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不敢再想象這些年她對著他們笑時，對著他們溫順乖巧時，心里都是在想什么。

    他心里突然一陣疼意。

    她這是，藏了多少的恨？

    大學畢業后她非要離開家，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任性，只是不想再裝下去了吧？只是要把所有的恨都爆發出來了吧？她是忍無可忍了吧？

    她不回家，不是因為別的，可能真的只是單純的恨與厭惡，單純的不想見他們。

    云謙平咬著牙。

    這么多年了，她竟是絲毫不曾表露出來半分！此等心機，未免也太過嚇人！

    ——那她隱藏了這么久，眼看著瞞過了所有人，今天又是為什么突然說出來？

    云謙平更加想不通。

    太可怕了，她真的…太過可怖！

    云謙平第一次正視起了自己的這個小女兒，并且陷入了沉思。

    岑寂帶著云歲到另一邊去散步，那邊沿路都種著不少花，很適合散步，也很舒服。

    云歲踢踢腳邊的石子。她也不想她記憶力這么好，記得那些事情，對她來說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天一口氣說出來，她反而覺得松快了些。

    “歲歲?！?/br>
    “嗯？”

    “你是不是偷偷哭過許多次？”

    他沒再往前走，站在原地，與她面對面，手撫上她的眼角，心疼傾瀉而出。

    云歲眼睫輕顫，躲開他的手：“早就過去了。我沒事?！?/br>
    她真的藏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沒有人知道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