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末路神兵
天空放晴,積存在樹冠上的雪花,被寒風卷著,簌簌飄落下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形相仿的女人站在半山處,瑟瑟發抖地眺向來路,縱使相隔已有不短的距離,那一幕幕慘狀卻仍是令人觸目驚心。 幸好母女二人走的果斷,又恰逢運氣不錯,花斑獸選擇了率先攻擊撐船回來的漁夫,轉過頭來再去四處清理村中幸存的那些漁民,否則她們斷然不會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為什么……為什么……” 女孩神情恍惚,嘴里還在反復念叨著,“我們收留他,請他吃飯,送他過江,他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這些問題少婦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她之前雖隱隱感覺到那人心機深沉,殺伐果斷,但這里畢竟只是些與世無爭的村民,也并不會存在何種威脅,到底是什么理由,驅使他如此的喪心病狂,恩將仇報,少婦實在想象不出。 此刻,那只花斑獸口中噙著一具單薄的軀體,緩緩踱著步,似是在感知村中四下的情形。當確認了不再有人類生還之后,下一刻,它猛地將口中那具尸體遠遠拋飛出去,隨即狂嘯一聲,轉過了頭,向著母女二人所在的山間遙望過來。 “跑,有多快跑多快!”少婦嚇得肝膽俱裂,竭力推著女兒向前,口中的聲音幾近嘶吼。 數百米外的一個對視,少婦雖然無法看清那個眼神,但直覺卻告訴她,自己并未逃脫出對方的掌控,她們能活到現在,也只不過是那怪獸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 女孩最后望向山下的一眼,花斑獸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她們沿著山路來到這里,對方則顯然有更適合自己的路線,這段路二人走了小半個時辰,但對那怪獸來說恐怕須臾即至。她再不敢停留,沒命地向前奔去,山路上遍布著碎石,鉆心的痛感,隔著腳下母親做的那雙草鞋傳來,亦是全然無法顧及。 女孩生在大富之家,自小琴棋書畫,女紅刺繡,一樣都未曾拉下。來到這里的近三年時間,母親也仍是在著意培養她這些,從不讓其參與勞作,她的身體可說是極為嬌弱,便連尋常人家的女孩都比不過。雖然心理恐懼激發了她的部分潛能,但她也僅僅是跑出了幾十米,便雙膝一軟,跪倒下來。 “娘親,我跑不動了……”女孩揉著吃痛的雙膝,淚水止不住地掉落下來,但當她轉頭望向身側時,才發現四外空無一人,早已不見了母親的蹤影。 少婦催促女兒逃走,自己卻選擇了相反的方向。此時,她隱身在一棵樹后,手中拿著一截小臂粗細的枯木,正用力將上面的枝杈掰扯下來。 數百個強壯的金兵都無法與那兇獸抗衡,她一個弱質女子,恐怕就是連片刻的阻擋也無法做到,但這些她連想都不會想,想傷害自己的女兒,不管你是誰,有多強大,她都會毫不猶豫地以命相拼。 “站起來,快跑!不準回頭看!”少婦眼著著女兒的情形,心急如焚,拼命揮手喊著。 “娘親,我實在……??!” 女孩委屈的抱怨說到一半,后半段卻變為了哀哀欲絕的凄厲慘叫。 焦慮的神情還掛在臉上,少婦卻再也發不出半點聲息?;ò攉F猝然撲過來的一瞬,她幾乎沒有做出半點反應,那張血盆大口斜斜咬在了她瘦削的肩部,鋸齒獠牙又一直向前延伸,切斷了她的脖頸…… 薄薄積雪之下堆疊著糜爛的枯葉,龐大蹄爪踩上去,發出滲人的咯吱聲響?;ò攉F甩頭丟掉口中少婦的尸體,一步步向著女孩逼近過來。 女孩停住了呼喊,也停住了哭泣,悲痛、恐懼、絕望,各種接近極限的情緒,一遍遍地沖刷著她的大腦,最后盡皆轉化為了無限的恨意。她恨那個忘恩負義的李世源,恨那個構陷她們的二娘,恨那個將她們逐出家門的父親,恨那個往日怯懦卻不惜用生命保護自己的母親,更恨自己的柔弱無能…… 半空中飛撲過來的那個影子正在急劇放大,女孩緩緩閉上了雙目,腦海中便只剩下一個念頭——如果有來生,這世間的所有人,都將是我的敵人! 面對這個放棄抵抗的女孩,花斑獸眼中甚至帶著一絲擬人化的不屑。它還在山中為王那時候就曾多次與人類交手,但眼前這個,簡直弱到讓它生不起絲毫快感。 這只兇獸在被李世源控制后,非但沒被抹去靈智,思維反而愈發的清晰,這場捕獵被它規劃的極有調理,實施得更是天衣無縫。面對著最后一個,也是最無挑戰的一個人類,理應再無懸念。 然而,異變恰恰也是發生在了這個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側面山崖上,那人移動身形助跑幾步,陡然從十幾米的高處跳了下來,手中的兵器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掛著尖銳的風聲,徑直砸落它的頭顱。 行將得手的花斑獸眼中驚慌之色閃過,敏銳地將頭顱一擰,連帶著它那碩大的身軀都倒向一側。那桿烏黑的兵器呼嘯著與它貼身而過,總算是避開了要害,但在那些被擦過之處,大片的皮毛卻被掀了起來,汩汩鮮血奔涌而出。 狼狽地落在地上,花斑獸兇狠地盯向那道人影。它的感知歷來極其敏銳,方圓幾里之內的生靈都無所遁形,但對眼前這人的存在,它事先卻是毫無覺察。更讓它震驚的是,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帶著幾分讓它熟悉的畏懼感,而這種感覺,也只在面對自己主人的時候曾經有過。 明知這人不好對付,與生俱來的高傲,以及主人的命令卻讓這只花斑獸不想就此逃離,它穩住身形,看也不看倒在地下的女孩,進而四爪蹬地,向著眼前的那個不速之客凌空撲了過去。 事實上,對面那人心中同樣也有著幾分錯愕。 這只模樣怪異的動物,他不要說見,便是連聽也未曾聽過。然而,通過雪地上那些爪痕,卻可以斷定,這兇獸就是李世源的那只坐騎無疑。 盡管對自己的力量有著絕對的信心,他還是沒有怠慢,雙手將兵器平舉過頂,迎面架住了那兇獸的前爪,待它一撲之勢用盡只是,這才迅速騰出右手,并指如劍,疾如閃電般戳向了對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