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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產屋敷一族的存在,我說不上來自己是什么態度。 知道這世上被詛咒的并非自己一人,這一千年來有人為同樣的宿命所糾纏,僅僅是知道對方還存在就宛如一種奇妙的慰藉,仿佛自己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戰友情吧。 因此,見到產屋敷耀哉那張和無慘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時,我非常淡定。 我活得太久了,就算身體年輕,內心經歷過的年歲也無法抹除。 如果將少女的內心比作幼鹿,我心中的那頭鹿早就退休了,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躺在草叢中曬太陽,時不時翻個身,伸伸蹄子踢踢腿什么的,早就蹦跶不起來了。 「您可以留下來?!?/br> 產屋敷耀哉微笑著對我說,「沒有哪里會比鬼殺隊的大本營更安全?!?/br> 我想了想,還是謝絕了他的好意。 「年紀大了,懶得躲了?!?/br> 就算鬼舞辻無慘本人當時啪地一下落到我面前,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喝完手中那杯高級玉露。 那么高級的玉露,我還是第一次喝。 產屋敷耀哉沒有再提這件事,他只是給了我一封介紹信,告訴我如果愿意的話,產屋敷一族在東京有不少店鋪。 三個月后,我帶著那封介紹信,在淺草的一家咖啡館前停下了腳步。 我在那家咖啡館成為了一名應侍生,一待就是五年。 在這期間,年號由明治改為大正,日新月異的東京每一天都在不斷涌入從西方而來的新事物,咖啡館也正是這新興潮流的一部分。 經常拜訪咖啡廳的有附近的大學生,各種商界人士,還有一些小有名氣的文人作家。 我的工作很簡單,煮咖啡這種比較復雜的工序并不會交給應侍生去做,我主要負責記錄點餐和端茶遞水,在冬天或夏天的時候為進門的客人遞上溫度適宜的毛巾。 稀薄的日光透過窗簾漏進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下午似乎可能會下雨。 來到咖啡館時,木地板光潔的大廳有些空蕩,留聲機唱著異國悠遠的歌謠,清麗的女聲像絲綢一樣在氤氳著苦澀香氣的空氣中飄蕩。 我在和服外面套上圍裙,和我同為應侍生的女性有些不好意思地湊過來,問我可不可以今晚替她代班。 她的臉頰染著微微的紅暈,輕輕閃躲的眼神含著期待,幸福的味道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連外面陰雨連綿的天氣都似乎不再晦暗。 我說,好。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似乎都一個樣。她笑嘻嘻地跟我道了聲謝,末了還不忘八卦一句: “阿朝沒有心上人嗎?” 我慢慢系好圍裙。 “沒有?!?/br> “誒——”她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為什么?” 自由戀愛還是一個新概念。在淺草工作的女性大多來自外地,沒有家族的各種束縛,也沒有早早訂好的婚約,在戀愛方面要自由得多。 大概是附近紅燈區的影響,淺草的女性名聲都不太好,社會也不太看得起在咖啡館工作的侍女。 但是我喜歡這份工作,也喜歡滴漏式的咖啡悠長的苦澀香氣。社會的眼光與我無關,那種東西反正過了幾十年又是另一副模樣。 “沒有為什么,太麻煩了?!?/br> “可我看松本先生他……” “工作的時候可別分心了,春子?!?/br> “……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的名字是洋子!” 下午兩點,在銀行工作的松本先生準時踏入咖啡館。 他總是西裝革履地出現在門口,好像剛剛從鹿鳴館赴宴歸來,等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那價值不菲的行頭上,這才朝我微微頷首,由我將他引到窗邊視野最好的位置上。 他今天換了袖扣。點餐期間,他調整了好幾次袖子的長度,讓雕花的金屬袖口更好地展現在咖啡館微黯的燈光底下。 “先生,您是手酸了嗎?” 我露出應侍生的職業笑容,親切地出聲詢問。 洋子在我背后發出同情的笑聲,她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轉身繼續擦她的桌子。 那張可憐的實木桌子,再被她那么擦下去,估計木頭的紋理都要被擦沒了。 松本先生露出有些局促的表情,他輕咳一聲: “不,我沒事?!?/br> 咖啡館下午的時間總是走得緩慢悠閑,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窗沿,好像一首異國的鋼琴曲。 松本先生喝完咖啡,看完今天的報紙,又將昨天還未撤下的報紙看了一遍。但銀行的工作還等著他去處理,他不得不帶著遺憾站起來,慢吞吞地拿出雨傘,理了理領口,這才走向門邊。 “感謝您的惠顧?!?/br> 我覺得松本先生的眼光不太好,但我覺得他遲早會清醒過來。 所以我什么都沒做,只是盡職地扮演著應侍生的身份,一動不動地守在我的崗位上。 “你是「難攻不破」的大阪城嗎?”洋子似敬畏、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在銀行工作的高材生哪里不好了?”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只是不打算結婚而已?!?/br> 眼見洋子還有要八卦下去的勢頭,我捏住她的嘴:“因為大阪城不需要結婚?!?/br> 洋子瞪著眼睛看我,我松開手,她冒出一聲小小的嘀咕:“……可最后不還是陷落了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