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說話的時候,祁延抬手指向了符青昊。 楚寒松聽了這話,瞬間面如菜色,閉上了眼睛。 如果祁延一句話不說,順著一起回宮,將漓王的人丟在這里,楚家隨后收拾爛攤子掩蓋證據,犯的過錯無非是私自出宮,縱’欲享樂。 現在和漓王的人牽扯上…… 本國皇子私下接受他國國君的禮物,并產生來往,這罪名就大了。 甚至會大到讓祁延和儲君之位無緣。 建平帝面容陰沉,隱隱發怒:“讓牧復過來,帶所有人回去!” ······ 這邊人全都離開了,隔壁隱秘的廂房中,才姍姍來遲了新的人影。 明臻已然酣睡,讓屏風隔著,祁崇不喜外人見到明臻。 一名男子身著華衣,翩然坐在祁崇面前,他上半張臉讓銀色狐形面具遮擋,僅僅露出纖薄唇瓣和尖尖下巴,聲音溫潤含笑:“哎呀呀,秦王等了小王很久吧?” 祁崇抬眸:“江王,好久不見?!?/br> 漓地如今國號為霽,霽朝眼下兩王共治,一王便是江王虞懷風,另一王是虞懷風的叔父,也是貨真價實的漓王。 虞懷風自己給自己沏了茶:“房間還有別人?小王嗅到了一股牡丹花香?!?/br> “孤府中人?!逼畛绲?,“莫要談她,談正事?!?/br> 虞懷風這才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第13章 祁崇手中的朱筆按在宣紙…… 早在鴻臚寺少卿邵康牽針引線之前,祁崇就和懷風有了來往。 楚家給虞懷風重金,要求懷風與他們一起給祁崇下一個套。哪里曉得祁崇和虞懷風早就因為利益捆綁在了一起。 漓地原本強大,幾十年前卻很快衰落下來,若非殤帝和建平帝無能,凌朝早就吞沒了漓地。與荒涼貧瘠的西夏不同,漓地沃野千里,十分富庶,如果可以奪取,必將增強凌朝國力。 但眼下漓地兩王共治,短時間內國力大大增強。凌朝內憂外患不斷,建平帝為人自私且平庸,別說對外出征,就連保住本國太平也不容易。 懷風今年十八歲,比祁崇年長四歲,但面對祁崇時,他絲毫不敢露出半分輕視。兩人商談至傍晚,等太陽落山了,懷風喝了一口清茶,唇角上挑:“小王也該回去了,這個時間點,火應該燒到了小王的手下身上?!?/br> 祁崇抬眸:“你沒有住在這里?” 懷風笑著道:“秦王眼線眾多,小王不愿被他人窺視?!?/br> 里面,明臻翻了一個身,醒了過來,她揉揉眼睛:“殿下?!?/br> 虞懷風偏頭:“里面是誰?聽著聲音,倒像是小孩子?!?/br> 祁崇面色冷了幾分。 虞懷風知曉這大概是秦王隱私,只是一笑,并沒有再問什么。 他正站了起來,現在就要告辭,祁崇起來相送。 明臻已經從床上跳下來,直接繞過了彎下腰伸開雙手要抱她的李福,晃晃悠悠的跑到祁崇跟前,想要祁崇抱她起來:“阿臻做了噩夢?!?/br> 李福伸手伸了個寂寞,抬手摸摸鼻子。 咳,明姑娘不是一般的粘著秦王,醒來找,睡前找,簡直把秦王當成了干爹。 明臻聲音還帶著哭腔,奶兮兮的樣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泛著些紅,手指抓了祁崇的衣物。 虞懷風垂眸看了明臻一眼。 明臻長得可愛,莫名的讓人產生好感,懷風問道:“這是皇室公主?” 凌朝宮中的事情,虞懷風一個外人并不知曉,皇帝有多少公主,虞懷風也不知曉。 李福順手將明臻抱了起來:“莫哭,等下就回去?;亟醯钕?,這是我們殿下最喜愛的meimei?!?/br> 反正虞懷風一個外人,李福瞎謅出一個公主來,對方也不知曉。 明臻揉著眼睛去看虞懷風,虞懷風戴著一張狐貍面具,湊到了她的眼前,四目相對,明臻覺得他面具好看,忍不住抬手。 懷風輕笑,身影變幻,眨眼間就到了一丈之外,明臻好奇的瞧著虞懷風,似乎也不理解,短短時間內,對方怎么走了這么遠。 虞懷風笑著道:“公主,小王的面具可不能亂碰?!?/br> 祁崇并不喜歡旁人逗弄明臻,尤其是虞懷風這樣居心叵測的男人。 他接過了明臻,掃了懷風一眼:“既然無事,江王便離開吧,孤不送了?!?/br> 虞懷風道:“秦王,咱們有緣再聚。小公主,面具不能贈你,這枚玉佩便贈你了?!?/br> 門突然開了,虞懷風翩然離去。 明臻的懷里也多了一枚瑩綠的玉佩,玉佩上雕刻著苜蓿葉,中間一個“虞”字。 明臻手握玉佩,低頭看了看,她不認得玉佩上的字,也不認得苜蓿葉,還沒有看片刻,手中玉佩已然消失。 祁崇不喜明臻身上佩戴來路不明的男子的物品,他將玉佩給了李福:“賞你?!?/br> 李福不用看玉的成色就知道這是珍品,他眉眼帶笑:“多謝殿下,謝明姑娘?!?/br> 明臻也不在意一塊玉佩,這也不是什么好玩兒的東西,她還在揉眼睛,祁崇對她道:“方才做了什么夢?” 經過這樁事情,明臻已經忘了,她搖搖頭:“不記得了?!?/br> 見明臻一直揉眼,眼睛揉得泛紅,都起了血絲,祁崇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碰眼睛:“眼睛不舒服?不要再揉,回去讓大夫看看?!?/br> 李福也跟著看了看,果真,醒來之后,明臻眼睛就有些微紅:“大概姑娘愛哭,平??薅嗔?,所以眼睛不大舒服?!?/br> 祁崇認真瞧了瞧:“先回去?!?/br> 在懷風和祁崇談話的時候,祁延的處罰也下來了。 禁足一年,這一年里,祁延只能在他的住處整日讀書,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祁延的處罰不輕不重,楚貴妃卻遭了大罪,被降為了楚妃。 皇后去世,一直都是楚貴妃管理后宮,后宮大小事情都要經過她的手,只是缺了一個皇后的位份,其他方面,楚貴妃的待遇都和皇后無異。 施太后平時慈眉善目,這次出了事情,將楚貴妃叫了過去,狠狠敲打批評了一番。 明臻回去后,李福趕緊叫了大夫過來,細細檢查一番,倒也沒有大礙。平常在王府被保護得太好,出去之后,大概手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之后又揉眼睛,所以眼睛不大舒服。 用枸杞汁洗了洗眼睛,丫鬟們忙著煎藥。 明臻懨懨的賴在祁崇的身邊,在他腿上趴著,十分乖巧又嬌弱的模樣。 暗衛在下面給祁崇傳達從宮里聽來的消息。 “楚家和皇帝都力保四皇子,說是四皇子不懂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個什么錯,不過貪玩罷了?!?/br>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祁崇手中捏了一枚黑玉棋子,面容淡漠,俊美冷顏上無任何表情。 沐浴過后,祁崇僅著單薄白衣,少了威嚴的裝束,自身也無情緒,此時此刻的他,不過是名十四歲的翩翩美少年罷了。 暗衛也為祁崇感到不平:“四皇子僅僅比您小兩天,您都帶兵打勝仗了,楚家居然好意思說他年紀小不懂事,皇帝這次確實有失公允。不過太后那邊又是一種態度?!?/br> “太后讓皇帝把貴妃貶為楚妃,并將楚妃手中金印收走,后宮事務讓賢妃和德妃、淑妃三人商議決策。說是貴妃沒有教好四皇子,四皇子走上歧途,都是她的錯?!?/br> “江王那邊呢?” “江王?”暗衛道,“只能不了了之,放了江王的屬下回去。這件事情對外只說四皇子和江王的屬下一起喝酒玩樂?!?/br> 對方是客,江王是霽朝兩王之一,如今凌朝沒有精力打仗,皇帝自然不會挑起沖突。 一切都在祁崇預料之中,他讓暗衛下去了。 等人走了,房間重新安靜下來,李福這邊讓小太監將煎好的藥送來了。 李福又添了些香料,龍涎香的氣息讓人覺得很安神。 明臻趴在祁崇的腿上,委屈巴巴的道:“可不可以不喝藥?” “不可?!逼畛缒罅怂暮箢i,將她抓起來,“坐好?!?/br> 一口蜜兩口藥。 李福在旁邊看著祁崇一口一口的喂明臻喝藥,也覺得這場景莫名詭異。 就像看到冰山在寒冬臘月融化,看到雪花自六月午后落下。 在明臻眼中,祁崇大概永遠都是這般高貴且淡漠。 李福卻看過這人真實的面目,知曉祁崇是如何干脆利落的將叛軍的頭顱斬下,又是如何踏過尸山血海,走向輝煌的宮城。 修羅戰神,未來天子,卻拿了帕子,一點一點擦拭一個小姑娘唇邊的藥汁。 祁崇未展現給明臻的一面,明臻自然不可能猜出。 她不清楚自己眼前的少年以后會是何等強大的男人,會讓萬民敬仰,讓周邊小國俯首稱臣。也讓自己,陷入幸運和不幸之中。 喝了半碗藥,吃了幾勺蜂蜜,明臻便不愿意再吃了。 “殿下幫我喝了吧?!泵髡榈皖^,手指對著戳戳戳,聲音嬌滴滴,撒嬌似的,“阿臻喝不下?!?/br> “胡鬧?!?/br> 明臻咬了咬唇。 祁崇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先吃一勺蜜,之后再喝藥?!?/br> 明臻喂了蜜,不情不愿的全部喝完苦澀的藥汁,之后,祁崇喂她幾口茶水:“回去睡吧?!?/br> 明臻睡不著,像只小兔子一般坐在祁崇身邊:“不,阿臻要陪殿下?!?/br> 祁崇道:“孤很晚才睡,你確定要陪著?” 明臻點頭。 不出半個時辰,明臻栽到了祁崇的懷里,眼睛早就合上了。 祁崇腿上一片溫軟,手中的朱筆按在宣紙上,一團朱色暈開。 他本孤單一人,冷情冷性,縱使權勢滔天,將來坐擁江山,也免不了孤家寡人。年少時期,祁崇便想好了自己這一生要走的路。 明臻實屬意外。也罷,若他做了帝王,便許明臻公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