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鳳族族君并沒有前來華胥興師問罪,應是澄暉從中阻攔,合鸞迫不得已選擇第二條路,低下高貴的頭顱認錯反省。 此招相當高明,不僅令惡鳳凰顏面盡失,更能遏制華胥道生攀附權貴的不良風氣,神族子弟地位再高,也不可在仙山胡作非為,巴結同窗貴公子與貴小姐的道生,非但沾不到特權的光,還容易被紈绔子弟的罪行牽連。 楚靈犀聽不清合鸞究竟講了些什么,也懶得費神去聽,她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惡鳳凰根本沒有悔過之心,字字句句均為謊言。 其后若水上仙開始訓誡道生,楚靈犀雙手攏在耳朵邊上,連聽帶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了解了大意,上仙主要強調三項重點—— 第一,所有道生地位平等,均需受三規九戒約束,違戒則受罰,神族子弟責罰加倍。 第二,修習詩書道法,目的為明事理、懂是非,若遇事不辨黑白善惡,只知人云亦云隨大流,違背本心,罔顧正義,俗欲不除,修仙難有所成。 第三,修仙之道,在于正念,以惡念揣測人心,以惡言重傷他人,均有悖于天地正道,損人且不利己,終會自食惡果。 此外,若水上仙特設嚴苛的《五大神族律》,以約束神族子弟,徹底掃除仙山特權溫床。 更妙的是,她刻意在言語中表露出對神族權貴的不滿,屢次道出鳳族族君的名字,卻并未多提柳芽,此舉的目的是告知眾人,她懲罰合鸞不單單是為豆芽菜伸張正義,更是因與鳳族族君有私怨。 若水上仙對柳芽的愛,深沉且克制,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出自己關心豆芽菜,否則多年來的苦心謀劃終將付之東流。 楚靈犀在夢境的波濤中搖來擺去,一會兒晃到講臺邊,一會兒懸浮于道生的頭頂,一會兒又飄到了窗欞邊,將耳朵的潛能開發到最大,艱難地聽著倍速的“鳥語”。 原先她一直嫌棄華胥諸事的進展太慢,今日卻一反常態,恨不能施法讓夢的速度減慢,因為若水上仙的一番話很值得細細品味,奈何時間無法倒轉,她只得感嘆—— “不愧是仙界十賢,果真有兩把刷子,話術的水平就是高,可惜沒有字字句句聽清楚,遺憾啊~遺憾~” 合鸞的麻煩還不止這一樁,她與嘉木打賭慘敗,依照賭約需叩首賠罪,若是魔頭不依不饒,她即便耍心機僥幸逃過磕頭,面子也會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所幸嘉木懶得與惡鳳凰一般見識,只是毒舌貶損了幾句,未強迫她下跪磕頭。 此仗正義的一方大獲全勝,吃貨小分隊再次蠢蠢欲動,相約夜間借廚房打牙祭,唯有安歌依舊賭氣,甜甜的圓臉變的冷冰冰。 楚靈犀細聽三個小姐妹嘰里呱啦的“鳥語”對話,了解了個大概,原來安歌真正介意的是,柳芽和嘉木聯合起來欺騙她。 楚靈犀從夢境中緩緩蘇醒,倍速觀影體驗并不太好,既費耳朵,又費腦子,她心力交瘁,抬起手臂搭在額前,眼睛還未睜開,便開始抱怨—— “安皓白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折磨死姑奶奶嗎?” 一個溫潤中略帶急促的男聲響起,關切問道:“很不舒服嗎?” “特別舒服~不信你親自試試…” 楚靈犀正話反說,忽而察覺那聲音不大對,猝然睜開雙眼,看清了坐于床畔之人。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搖了搖腦殼,緊閉雙眼自言自語道—— “我不會還在夢里吧?” 第375章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這不是夢?!?/br> 林澤見她慘白的面容漸漸有了血色,這才放下心來,淺笑著撫了撫她的額頭,又道:“燒終于退了,感覺好些了嗎?” 楚靈犀切切實實感覺到了他手掌的溫度,可還是難以置信。 魔尊怎會讓林澤與她親近,難不成千年醋壇子突然轉了性,不再酸飄四界了嗎? 楚靈犀的眼睛往四周瞟了瞟,見大小啞奴正侍立于綠帽王的背后,手中分別端著茶杯與果盤,神色不安,似乎很想把林澤請走,可是她們兩人均無法言語,心中焦慮,卻束手無策。 見妖女戰神久久愣神,林澤甚覺反常:“你一向愛說愛笑,嘰嘰喳喳,重生之后怎的變了性情?” “我只是…驚訝…”剛講出口,楚靈犀便覺這一詞語不大妥當,林澤不計前嫌,慷慨贈予數百年靈力,實為助她重生的第二大恩人,無論如何都得嘴甜一點,于是坐起身來,改口為—— “哦不,準確的來講,是驚喜,又驚又喜,喜大于驚!上仙,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千年后的林澤直男屬性不改,依舊不會和姑娘聊天,單講“愛說愛笑”便好,何必非得加上個“嘰嘰喳喳”,楚靈犀明明是只霸氣朱雀,卻被他形容的像是呱噪惹人厭的小麻雀。 林澤并非言語派,而是行動派,不擅長口頭討歡心,但行動上可不含糊,貼心地幫她理了理靠枕,接過啞奴所捧的墨曜茶盞,施用咒術暖至溫熱,方才遞給妖女。 綠帽王暖的不僅僅是茶湯,更是人心,面對這等外冷內暖的絕代仙氣美男,楚靈犀的花癡心難以按捺,見一個愛一個的老毛病又犯了,聲調中不由自主地添了幾分嬌柔繾綣:“謝謝上仙~” 評價男人,不應看他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林澤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男人,頭戴兩頂綠帽子實乃天下奇冤。 林澤嘴角會心上揚,翻起了舊賬:“好久不見是真,甚是想念卻未必,昔日你為了躲我,不惜從酒樓的雅閣窗戶中溜走,此事你可還記得?” “怎么可能,上仙一定是記錯了!” 丟人往事,楚靈犀自然矢口否認,她的處事哲學相當違心,只要不承認,便是沒發生,不接受任何質疑。 林澤跳不出直男思維怪圈,偏要聊妖女不愿提及的往事:“我曾多番前往楚家兄妹軍駐地,你卻以各種理由推拒不見?!?/br> 楚靈犀不得不現編借口:“不是我不愿見上仙,實在是有苦衷…那個…我哥哥因我私闖冥靈洞府而大發雷霆,把我關在營中整整一年,既不能出門也不能見客,著實抱歉…另外…”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偷襲林澤這筆恩怨賬不結不行了,她略帶討好地尬笑,用浮夸的方式表達誠摯的歉意—— “先前小女子一時糊涂,在冥靈洞府外偷襲了上仙,事后我自責不已,愧疚至今,日日夜夜掙扎于負罪感的茫??嗪V?,遍覽四界古籍,只為找到妥當的請罪之法,看在小女子誠心一片的份上,上仙能否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往日仇怨隨風而去吧,好不好?” 她的語調抑揚頓挫,像極了說書先生,貌似極富感情,實則七分虛三分假,披著柳芽的皮囊,言行舉止間卻滿是妖女戰神的影子,林澤笑意愈深,帶著玩笑的意味追問道—— “不知四界古籍之中記載有哪些請罪的方法?”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比如負荊請罪!”楚靈犀開啟智慧小宇宙,搜腸刮肚地回想話本中讀到過的正史和野史,還真憶起一個像模像樣的典故—— “廉頗rou袒負荊,至藺相如門前謝罪,被傳頌為千古佳話,可惜這個方法不適合我,因為廉頗是光著膀子背荊條,才顯得有誠意,可我畢竟個姑娘家,盲目效仿有傷風化?!?/br> 即便經歷生死、換了rou身,妖女戰神的豪邁性格也絲毫未變,在冥靈洞府時葷段子張口就來,如今重逢,又大談特談男女在光膀子一事上的差異,真真是寶藏女孩,一言不合就語出驚人,狂甩沒節cao的搞笑包袱。 即便沒理,楚靈犀也能強行狡辯出三分,此乃三寸不爛之舌的強大威力,她的表演還沒有結束,而是七拐八繞地得出一個有利于自身的神結論—— “我翻遍史書,都沒能找到女人請罪的實例,這說明了一個重要的道理,女人值得被寬容對待,尤其是上仙這樣的君子,定然會以大海一般寬廣的胸懷包容我那微不足道的小小錯誤?!?/br> 話術亦是戰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天下男人皆好面子,妖女戰神故意把林澤捧上云端,如此一來,他便不好意思再追究前塵往事。 與擅玩心眼的妖女不同,林澤永遠坦誠仁善:“我從沒有怪過你,雖說你我二人在冥靈洞府中共經生死,但畢竟是萍水相逢,你在仙界仇敵眾多,對我有所防備也在情理之中?!?/br> 楚靈犀還沒來得及對他的寬宏大量表達,便聽到鐵憨憨柏誠用破鑼嗓子驚吼了起來—— “上仙,您坐在床邊于理不合…” 畢竟對方是赫赫有名的上仙,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話柏誠實難講出口,只得把氣撒在大小啞奴的身上—— “你倆長眼睛是出氣的嗎,還不快給上仙搬椅子…” 兩位啞奴一臉無辜,同時指了指床側的太師椅。 謹慎守禮的林澤執意任性一把,除魔尊之外,誰能奈何得了他。 楚靈犀甩給鐵憨憨一個大大的白眼:“一驚一乍的做什么,沒看到我正與上仙言談甚歡嗎?” 柏誠雙目瞪的像銅鈴,心底暗暗抓狂咆哮——“你們聊的越歡,我死的越快,挨千刀的妖女,檢點一些能要你的命嗎!” 奈何真心話無法講出口,他只得違心道:“聊什么呢,帶我一個唄?” 楚靈犀使出殺手锏:“瞧你那臊眉耷眼的模樣,正事一定又沒辦成,要不要請上仙為你指點迷津?” 林澤不解:“是何正事?” 還不就是鐵憨憨和萌媳婦圓房那點破事,柏誠終歸也要面子的,哪能給妖女開口的機會,當即退了一步—— “我不插嘴,就在邊上站著聽,祝寵妃娘娘聊的盡興,聊的開心!” 第376章 假夫妻大八卦 楚靈犀的確愛算計,但并非無情無義,對于林澤,她不僅懷有愧疚,更心存感激—— “上仙不計前嫌,慷慨贈予小女子數百年靈力,大恩不言謝,日后上仙如有吩咐,小女子必會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杵在床邊的柏誠沒有閑著,變身碎嘴拆臺捧哏,陰陽怪氣道—— “凡事總有先來后到,要謝你得先謝我家魔尊,若無尊上安排的招魂,寵妃娘娘早已成為孤魂野鬼,壓根兒沒有重生的機會~” 楚靈犀不搭理鐵憨憨,繼續道:“在冥靈洞府打賭時,小女子輸給了上仙,依照約定,需得安排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不過我的身體尚未痊愈,玩樂需得延后,吃喝倒是擇日不如撞日,金玉滿堂宴如何?” 柏誠搶在林澤之前開口:“哎呦喂~我還以為寵妃娘娘是絕代賭圣,原來也有一敗涂地的時候,到底是怎么輸的,講給我聽聽唄~” 鐵憨憨有意把“寵妃娘娘”四個字掛在嘴邊上,很有心機地替魔尊宣誓主權。 無視是最大的鄙視,楚靈犀仍不理會他,一心一意與林澤交談,抬手摸了摸臉,說道:“我如今棲身于柳芽上仙的rou身,你與我交談時想必感覺十分別扭吧?!?/br> 柏誠賤嘴賤舌插話:“何止是別扭…”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楚靈犀終于忍無可忍,恨不能親自動手把鐵憨憨的大嘴縫的嚴嚴實實,暴脾氣即刻上頭,抓起枕邊的香爐就砸了過去—— “見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沒見過醬油壇子替醋酸,你是閑來無事,偏要沒事找抽吧!” 她自創的俗語精妙得很,醋壇子魔尊不在場,醬油壇子柏誠閑(咸)的抽風,替醋大發酸意。 林澤向來惜字如金,口舌能省則省,向鐵憨憨微微一笑,轉指設隔音結界。 柏誠著實沒能料到,最有正道君子之風的上仙林澤,竟把他視為空氣,一言不合便設結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重重拍打結界那堅勝玄鐵的透明外壁,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扯著嗓子喊道—— “瓜田李下,應自避嫌疑,楚靈犀如今的身份是魔尊寵妃,上仙實該自重,孤男寡女同處一結界,此事若是傳出去,魔界和仙界都將顏面無存!” 楚靈犀聽不到鐵憨憨的聲音,只見他上躥下跳如潑猴,不禁捧腹大笑,還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故意氣他。 林澤的雙眸深深凝望著她,綻放溫潤暖煦笑意。 楚靈犀笑眼彎彎,問道:“難道我比那個鐵憨憨更有趣嗎?” 林澤微微垂頭,猶豫片刻,終決定道出心底之言:“你笑起來特別美,既像陽光一樣燦爛,又閃動著月華的璀璨光芒,一切黑暗,在你的笑容面前,都不堪一擊?!?/br> 含蓄且深情的告白來的猝不及防,楚靈犀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不由得怔了怔。 時間不只是殺豬刀,還是雕刻刀,此時的林澤已不再是內斂溫蓄的純直男,也許是吃一塹長一智,現在的他,更偏愛直抒胸臆。 如果少年林澤能對安歌講出這一番話,他們二人的青梅竹馬情或許就不會以悲劇收場。 楚靈犀心中清楚,林澤和魔尊君棠一樣,都有無可救藥的初戀情節,她的笑與安歌神似,故而林澤才癡心相付。 重生前她是獨立自主的霸氣戰神,重生后莫名其妙與妖魔兩界男神的初戀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緣分,這仿佛是老天爺的惡作劇,給她一次新的生命,似乎不是為了讓她續寫霸業輝煌,而是單純地想搞出一場妖魔仙三角戀狗血劇。 楚靈犀拒不接受命運的安排,她堅定地立穩人設,作為一名合格的事業型大女主,絕不能耽于膩歪情愛,不必要的感情線當斷則斷,不然必受其亂。 魔尊君棠和林澤是兩條實力相當的粗大腿,如果是單純的談情說愛,二人皆是不錯的選擇,最好能一并收入囊中,也算此生無憾。 不過,她當前的主要任務是活命并且救兄長,在這兩個問題上,魔尊君棠均有壓倒性的優勢。 楚靈犀留于魔宮做寵妃,一來可享四界最強鬼醫安皓白的專屬服務,二來可搭魔族的順風車攻楚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