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在與您相遇之前,我并不懂情愛為何物,只是迫不得已逢場作戲,不止對景宇如此,待其他人也不例外…” 楚靈犀演技大爆發,瑩瑩淚珠濕了眼眶,卻強忍著不落下,將包裹在堅強鎧甲之下的脆弱無助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是不得父親寵愛的楚州長公主,自幼與哥哥在沙場相依為命,為國為家為性命,很多時候唯有委曲求全一條路可以走,你是高高在上的魔尊,無法理解我的難處與苦楚,世間本就沒有感同身受?!?/br> 她的淚水終滾滾而落,點點滴滴惹人生憐,抬手速速擦去,回轉身背向而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悲傷愈加勾魂奪魄。 “人言不可畏,我不在乎便不會受傷,真正戳痛我心底最深處的人…只有你…” 她的情緒鋪墊相當到位,循序漸進地演了一出精彩獨角戲,在最揪心處哽咽取代語言,纖弱肩膀不斷聳動,泣不成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撩人眼淚代替空洞言辭,折騰了大半天的套路,就為傳達一個核心思想——姑奶奶一顆真心喂了狗。 楚靈犀用最委婉、最文藝的方式為這句話標注重點——姑奶奶真情實意,換來了你的忘恩負義。 此等關鍵時刻,萬卷圣賢書全無用處,遠不及戲文話本來的實際。 楚靈犀的思路向來清奇無比,她看情愛狗血劇時不會盲目沉溺于表面的悲歡離合,而是琢磨的更深更廣更通透—— 留住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不是征服他的胃,也不是收服他的心,更不是征服他的腎,而是要想方設法激起他的愧疚感。 此為女二的慣用招數,憑借愧疚感令男一搖擺不定,使女一肝腸寸斷,以一己作妖之力,將普普通通的男歡女愛擴充為千回百轉、沒完沒了的八百回話本傳奇,不虐死虐殘虐瞎一眾主角配角不罷休。 楚靈犀有樣學樣,用女二的手段演女主,尋死覓活,痛哭賣慘,千錯萬錯全都是魔尊的錯,而她則是太傻太天真的受害者,誤用真心喂了狗。 她一心二用,邊做戲邊自我崇拜——“姑奶奶演技蓋世,即便男主為萬年百煉鋼,也得被我化為繞指柔!女一女二的戲份一肩挑,就是這么優秀,完美!” 魔尊君棠果然上鉤,溫柔的懷抱牢牢禁錮著她,仿佛想把摯愛揉入自己的身體之中:“你所經歷的痛苦我全部都懂,我對天發誓,絕不會再讓你受一絲委屈!” 楚靈犀的哭腔悲悲戚戚:“有關于我的流言蜚語遍布四界,今日柏老將用景宇大做文章,明日還會有其他人興風作浪,我終究配不上魔尊,與其玷污您的英明,倒不如死…” 魔尊君棠再聽不得她講半個死字,倏而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以往荷爾蒙爆棚的欲望之吻,而是輕柔憐惜的愛撫,吻干了她的眼淚,吻盡了她的悲戚。 魔尊君棠繾綣沉吟音勝春風十里,在她耳邊許下諾言:“從這一刻起,我不會再聽半句有關于你的蜚短流長,你沒有與旁人的過去,只有與我的未來!” 禮尚往來,楚靈犀也得回應幾句上的了臺面的誓言。 “戲文之中我最愛一句唱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此刻,千年萬年,一心兩人三餐四季,執子之手,至死不渝?!?/br> 這是一段爛穿四界大街的經典臺詞,反正詞不在雅,有用就行,原創是不可能的,抄襲已經達到了她文化水平的極限。 第176章 拍馬屁的門道 魔尊君棠把楚靈犀抱上寬大的楨楠木書桌,掃落筆墨硯臺所有累贅,徘徊在她唇頰間的吻越來越熾熱。 一個問題在他腦中閃過——“我對柳芽身體里的妖女戰神也動心了嗎?” 他不愿去深究答案,沿著脖頸一路吻下去,情愛本就是一筆糊涂賬,不應念過去,不該問將來,唯有當下。 他的唇與手從柔情款款漸漸變為虎狼之欲,楚靈犀亦有片刻意亂情迷,氣息越來越亂,下意識緊咬嘴唇,鼻中曖昧的呻吟斷斷續續,直至貼身中衣的衣帶被解開,方才徹底清醒,毅然決然地推拒掙扎。 兩情相交,愛的淺,醒的早。 魔尊君棠伏在她滑膩的肩窩中長長一嘆,郁悶隱忍,無奈回歸忍者神龜人設,壓抑壓抑再壓抑,將親手解開的里外三層錦帶重新系好。 楚靈犀匆匆理好衣襟,垂眼見他不甚熟練的樣子,疑惑道:“用法術多簡單,何必…” 她的言行雖豪放狂浪,但未曾經歷過真正的巫山云雨,難免有鋼鐵直女的誤解,認為男女歡愛與打仗無甚差異,真刀真槍,坦率直接,本能使然,既會法術,勾勾手指脫衣,再勾勾手指穿衣,瞬間便可完成的事何必磨磨唧唧、多此一舉。 魔尊君棠為她重插發簪,沉啞的嗓音磁性十足:“傻丫頭,系解之間自有情趣?!?/br> 解衣的情趣她能夠理解,可是系衣帶的情趣完全摸不著頭腦。 對于此等無足輕重的小事,不懂也無所謂,仙魔大戰才是重中之重。 她從書桌上跳下,習慣性揮袖為地圖施法,仍見一片焦黃色的空白,這才憶起自己功法盡失,頓時心情不爽,順手抄起墨玉黑豹鎮紙,狠砸圖紙泄憤。 “傻丫頭,和物件置什么氣?!?/br> 魔尊君棠握住她暴躁的小手,轉指恢復三幅圖,凝神摒棄情愫雜念,專注于戰事:“你為何一眼便看出妖族與仙族地圖的來處?” 楚靈犀坐在與他正對的太師椅上,雙手托腮,形如天真懵懂少女,言卻沉穩老練。 “妖族十州,其中元洲、穎州和厲州與魔族多有交往,喜好附庸風雅的元國主把整個州國的風氣都帶跑偏,致使元洲從上到下都癡迷于畫山水美人,根本沒有心思參戰;至于小屁孩穎國主,他的心眼比篩子眼都多,除非有萬全的把握,否則不會貿然加入仙魔大戰,而是韜光養晦,深挖洞、廣積糧、不妄動?!?/br> 她接過魔尊遞來的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拍馬屁道:“您親手泡的茶能甜到人家的心窩里~” 魔尊君棠聽膩了刻板陳腐的“尊上圣明”,得此別出心裁的夸贊,不禁唇角飛揚,一如無憂無慮少年時,這般通體舒暢的輕松快樂,已然遠離他百年。 楚靈犀踱步至圖前,敲了敲厲州空空如也的西南邊界線:“此處是厲州三百年前為防御魔族而建的長城,且不說聯盟尚未結成,就算它日聯手共抗仙界,厲國主也絕不可能傻到不留一兵一卒守此邊防線,明顯是他有所保留,所以這幅地圖定然來自厲州?!?/br> “你僅僅瞟了一眼,就可以敏銳注意到如此小的細節,實屬不易?!?/br> 年紀輕輕的她,毒辣眼力堪比沙場老將,魔尊君棠暗暗稱奇。 “我自小軍營中長大,研究地圖的時間比照鏡子更多,別說是空了一片,連地名少一筆一畫都能看得出來?!?/br> 談罷妖界,楚靈犀又指了指仙界戰局圖:“這圖算不上粗略,可也不甚詳盡,既有結盟的意圖,也有謹慎的提防,儼然是百里晉陽的一貫風格,待他確認魔族的誠意,定會送來真正的仙族戰備圖?!?/br> 她忽地一拍腦殼,想起一件大事:“草包云峰怎么樣了?” 或許是因入夢時睡得太昏沉,她的最強大腦偶有掉線,差點忘記那只張牙舞爪的草包紙老虎。 “白虎族君愛子心切,先后派遣五位使者來魔界協商,各個如跳梁小丑一般,施展軟磨硬泡各種手段,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去瞧一瞧,權當消遣解悶?!?/br> 魔尊君棠重新煮水烹茶,有道是一泡水,二泡茶,三泡乃精華,他平日不常有閑情逸致在茶事上多費功夫,今日因妖女的盛贊而起了興致,耐心沖泡出最為甘醇怡口的茶湯。 “我才不愿浪費時間看那些虛偽做作的老神仙,只想陪伴您左右,形影不離?!?/br> 楚靈犀的糖衣炮彈一顆甜過一顆,她看破魔尊的謀劃,卻并未說破,為人處世既需藏拙也需藏智,鋒芒畢露難免會遭遇無端猜忌。 魔族扣押草包云峰,表面是為難白虎族,實則真正的目標是仙帝德輝。 白虎族君無計可施,只能請求仙帝出面協調,到時候老jian龍德輝勢必陷入兩難。 仙魔兩族大戰在即,玄武神族退戰已使仙界戰力大減,倘若再失去白虎族的助力,老jian龍將會淪為四界笑柄,與其開戰送命,不如直接慫舉白旗投降。 好巧不巧,草包云峰惹出的禍事蠢出天際,仙帝無論如何處理都丟人,不派專使協調會得罪白虎族,派專使又怕魔族不肯給面子,伸頭縮頭都少不得挨刀。 魔尊的意圖十分明顯,不僅要給仙族添堵,更要給仙界添亂,讓德輝那條老jian龍焦頭爛額,不戰而自亂陣腳。 楚靈犀沉思間輕晃曜變天目建盞,黑色釉底閃動藍色晶光,閃耀如星河,純澈明紅的茶湯像極了晚霞下的漣漪清波,淺飲品味,茶香悠悠,充溢齒喉,經由唇齒蕩漾,在肺腑間蔓延開來,回甘散發清雅花香,妙不可言。 她比漢子更爺們兒,不大懂風雅之事,僅嘗得出茶為極品祁紅,猜測點睛花香的玄妙之處在于水中。 她探長脖子,湊到蒸氣氤氳的煮茶陶壺邊嗅了嗅,好奇道:“這是什么水,似乎有梅花的香氣?!?/br> 魔尊君棠擔心她被燙傷,用食指把那不安分的小腦袋推遠一些:“從梅花瓣上收集的雪水,我娘生前最愛用這種水泡茶?!?/br> 楚靈犀見縫插針討歡心:“等我身子好些了,陪您一起去梅花林中采集雪水,好不好?” 她擅揣測人心,馬屁一拍一個準。 魔尊君棠欣然點頭:“我父母的墓地就在魔界梅山,到時候帶你去祭拜他們?!?/br> “那人家可得好好打扮一番,不能被公公婆婆嫌棄?!?/br> 話音剛落,楚靈犀明麗的眸子倏而轉暗,將下巴搭在案幾上,噘著嘴生悶氣。 第177章 尊上我愛你 女人心海底針,魔尊君棠分外不解,撫著她的面頰問道:“為何突然不開心?” 楚靈犀圓圓的杏眼可憐兮兮地閃動:“一想到尊上將赴戰場,獨留人家苦守深宮,我的心里就特別特別難過~” 魔尊君棠不愿摯愛涉險:“你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應以修養為主,仙帝與楚州的事都不必憂心,本尊不但會殺掉仙帝德輝,為我們的父親報仇,還會救出你兄長,幫他穩坐國主之位?!?/br> 魔尊顯然將妖女戰神與柳芽視為同一人,楚靈犀感覺相當別扭,長此以往,遲早會使她自我認知混亂并精神分裂。 楚靈犀始終緊繃冷靜理智之弦,無法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只有同上戰場,才能夠確保營救哥哥之事萬無一失,她不達目的不罷休,嬌滴滴地移坐至魔尊的腿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在入夢的過程中可以獲知不少仙界秘聞,而且很快將隨柳芽上仙前去北荒,到時候我就可以畫下那里的戰略布防圖,另外千年間排兵布陣時有變化,我共同參戰有利于及時向您轉達情況?!?/br> 見他依舊猶豫,楚靈犀使出渾身解數,環住他的脖子,如水蛇一般妖媚輕扭,帶著nongnong的鼻音撒嬌道:“尊上日理萬機,常無歡顏,唯有人家才能讓您開懷一笑,真舍得不帶我去嗎,您是不是不喜歡人家了呀~?” 魔尊君棠的鐵掌扣住她撩火的小蠻腰,確實不忍與妖精分離數月半載,于是退了一步:“需得先經安皓白診斷,看你是否能經受得住行軍之苦?!?/br> “尊上我愛你!” 楚靈犀計謀得逞,激動表白,豪放地他臉頰留下一個響亮的吻。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表白,情癡魔尊喜不自勝,再次吻上她比蜜更甜的朱唇。 楚靈犀仍懷擔憂,對于親熱有幾分心不在焉:“如果柏老將執意不允許我參戰,那該如何是好?” 魔尊君棠自有打算:“柏老將那邊由本尊出面解決,重提浪滄林風波確實不妥,可他畢竟是護國功臣,你不要過于記恨?!?/br> “我不介意旁人如何對待,有尊上的寵愛,此生足矣?!?/br> 楚靈犀徹底放下心來,安皓白比柏老將好搞定的多,她鐵定能夠重回戰場,救出哥哥,干掉渣爹,重登人生巔峰! 她柔柔依偎在魔尊的懷中裝深情,習慣使然,眼睛暗戳戳地瞥著正中的魔族戰局圖。 此圖細致標注魔族在各條防線之上的兵力部署,她因詫異而無聲地做出“哇”的口型,眼睛瞬間瞪的像銅鈴—— 單單以前鋒營而論,步兵、普通騎兵與飛騎軍的總數超過二十萬,領兵將帥均是赫赫有威名的英才,若是戰略得當,僅憑這支隊伍便可吞掉半個仙界,根本無需后援大軍出馬。 此外魔族并未因兵強而懈怠,全盤部署極為周密,就算仙界與妖族楚州和熊州成功結盟,無論他們從陸路、水路還是空路進攻,均會遭遇致命反擊。 兵家有云,必戰者至剛之志也,必勝者至虛之心也,魔族不僅有四界最剛強的鐵騎大軍,更有不傲不嬌的君臣,必會所向披靡,無堅不摧,一舉攻下仙族,血洗前恥,報仇雪恨。 楚靈犀慶幸老天爺多有眷顧,讓她重生于必勝的魔族,而非必敗的仙界。 “尊上計劃何時開戰?” “萬事俱備,只欠時機,兵不妄動,師必有名?!?/br> 寥寥數句,足見審慎,可是楚靈犀救兄心切,巴不得狼煙明日便起:“兵貴神速,眼下仙界正為草包云峰一事煩惱,魔界發動突襲,仙族必措手不及?!?/br> 魔尊君棠念及喪父之仇,鐵拳緊攥,目光冷冽堅毅:“以魔界的實力,戰勝仙族并非難事,但本尊要的不是一場普通的勝利,而是逼仙帝德輝親口承認累累罪行,受盡四界唾棄,永世再無翻身之日!” 仙帝德輝是先魔尊破竹之死的罪魁禍首,君棠懷為父報仇之志勵精圖治千年,自然不會貿然發動進攻,楚靈犀心如明鏡,此事無商量余地,任她精通一百八十式美人計招數,也不可能改變魔族的戰略大局,當前能做的唯有推波助瀾—— “以我的推測,仙界的林澤與博衍均知曉老jian龍德輝的罪行,可惜這兩位上仙是剛正不阿的道德牌坊,不可能同意與魔界聯手,眼下僅可利用晉陽這步棋,盡快讓他完全信任魔族,再用盡一切方法加劇仙族內部嫡庶兩黨之間的矛盾?!?/br> 魔尊君棠點頭贊同:“仙帝德輝近來小動作頻頻,與妖界的楚州和熊州來往密切,正在商討結盟事宜,你先前的計策很好,這一聯盟絕不穩固,定會猜忌重重,我們可在其中進一步攪亂風云,你對妖界更為熟悉,若有妙計,盡可提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