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在這一過程之中,德輝定有為難與阻撓,可是廣志將軍并未屈服。 他唯一能為柳言蹊做的,就是從閻王殿中搶回柳芽的性命,此為他的底線,絕不可放棄與妥協的底線。 萬事萬物福禍相依,人生處處有或悲或喜的反轉。 懵懵懂懂的小柳芽痛失父母且身負重傷,意外獲得來自龍族、鳳族與魔族的強大靈力。 可惜生活不是話本爽文,她沒有走上人生巔峰,反而跌落谷底,因為仙力淺薄的她根本無法融貫這三股霸道的力量,致使心脈滯塞,無法順利修仙。 三股相互制衡的強大靈元在柳芽的心脈處扎根,似一柄鋒利的雙刃劍,既是她修仙路上的絆腳石,又是她人生路上的護身符。 靈元極具個性,平素相當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地默默住在柳芽體內,可是一旦遇到危險,便會即刻爆發威力無邊的小宇宙。 之前仙林中的食魔花敏銳感應到柳芽身有精純魔族靈力,對她進行瘋狂噬咬,直接激發了仙族靈元的戰斗力,眨眼間的功夫便使她的傷口愈合。 仙帝德輝一直存有暗殺柳芽之心,但jian計未能得逞,背后的原因不止是若水和博衍的保護,更重要的整個四界無人有能力謀害柳芽性命。 假如德輝將柳芽推下萬丈深淵,若水與博衍可隨機應變,用仙法幻化一棵生長角度清奇的大樹,正好將豆芽菜勾住,其實就算他們不出手,柳芽也不會死,上一秒粉身碎骨,下一秒就可憑借靈元的修復力活蹦亂跳。 人間惡姨母對柳芽三天兩頭非打即罰,所用器具為尋常的板子與鞭子,并沒有激起元靈的力量,假如她果真下狠手殺害柳芽,就將有機會見證死而復生的詐尸奇跡。 當然若水和博衍的關照也十分重要,萬一靈元的爆發力過了火,柳芽的小身板承受不住,有可能直接爆體而亡。 楚靈犀深覺二位上仙不易,如同cao碎了心的老母親與老父親。 若水統管華胥山中那一群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博衍遠在北荒抵御兇殘厲鬼,兩位光搞事業就得累掉半條命的上仙,同時還需用分身術與瞬行術時時刻刻關注柳芽,白天保護她的安全,晚上入夢撫慰她的悲傷。 而且二仙做好事的方式極為別致,一不留名,二不露相,在柳芽出發前往華胥的前夜,博衍指點時仍未顯現真身,而是變作油燈怪。 至于原因,楚靈犀發揮天才般的推斷力——起初應是不愿被廣志將軍察覺,后來無意中發現德輝在悄悄下黑手謀害柳芽,于是二仙更要隱藏身份,深挖背后的重重黑幕。 若水從心底視柳芽為女兒,她與天下所有慈母一樣,對兒女最深沉的期盼并非成龍成鳳,而是平安喜樂。 柳芽仙氣薄弱且根基不穩,若水不愿在修仙之路上過于勉強她,深思熟慮后決定栽培她做仙醫,救死扶傷,與世無爭。 至于為柳言蹊復仇一事,若水絕不會讓柳芽參與其中。 與仙帝為敵,成則榮耀無限,敗則身首異處,她不舍得讓柳芽冒一絲風險。 先前她對豆芽菜的苛責與冷漠都是在故意演戲——只有將柳芽是修仙廢柴的事宣揚出去,才可以消除德輝的歹心;只有與柳芽劃清界限,才能夠保她遠離風波。 神仙無間道大戲轟轟烈烈上演,若水和博衍暗中調查,把舊日同窗德輝的偽善假面撕掉一層又一層,終于確信他就是柳言蹊之死的幕后黑手。 臭不要臉的德輝甩黑鍋給先魔尊破竹,反把自己包裝成拯救柳言蹊孤女柳芽的蓋世英雄,蓄意挑起仙魔大戰,掌握軍隊大權后脅迫前任仙帝退位,成功實現三級跳,一舉而成仙界之首。 廣志將軍迫于無奈不能道出實情,先魔尊破竹即使揭發德輝罪行,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也會被反咬一口。 妖魔的拳頭再硬,也敵不過神仙的嘴皮子精滑,更何況仙族擅長占領輿論制高點,結果是德輝完全被洗白,而先魔尊破竹則淪為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莫須有背鍋俠。 傻傻的柳芽被深深蒙蔽,錯把仇人德輝認作恩人,把恩人破竹看作仇人。 在德輝眼中,親眼目睹虛谷村災禍真相的柳芽是一顆極其危險的定時炸彈,便雙管齊下,一方面封印她的記憶,另一方面欲除之而后快。 神仙本有能力使用咒術消除或篡改凡人記憶,可是德輝卻僅僅封印了柳芽腦中的幾段關鍵回憶,這明顯不合常理。 楚靈犀高度懷疑柳芽體質特異,天生對咒術免疫,先前嘉木的定身咒在她面前全然無效,由此可見德輝的計謀也無法得逞,只能使用封印之法。 然而,封印靠得住,母豬能上樹,空空林的鳳族神火差一點便使柳芽憶起虛谷村舊事。 德輝肯定做夢都想弄死眼中釘豆芽菜,偏偏這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如有金鐘罩鐵布衫,是怎樣折騰都不會死的絕世頑強小強。 柳芽的惡姨母請巫醫轉移她的仙氣,德輝必在其中推波助瀾,如果豆芽菜變為純粹的凡人之軀,那取她性命便會輕而易舉。 怎料仙算不如天算,柳芽舊傷中強大的法力根深蒂固,不會被任何力量奪走,能使她殞身的原因僅有一個,那就是體內三股相斥的元靈失衡,致使精氣紊亂,血枯氣竭。 若水和博衍尚未完全查明虛谷村災禍的真相,對于柳芽舊傷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未料到她的傷痕中蘊含著如此驚人且復雜的法力,更沒有想到這小丫頭在呼吸吐納時竟會打破元靈之間的平衡,用藥物僅可勉強維持十年的壽命,唯有修成靈仙,才會有控制并駕馭渾厚靈元的能力。 博衍另有一憂心之事:“我首次見到嘉木如此激動,他會不會是鐘情于柳芽?” 第166章 絕世名伶 若水飽嘗為情所困之苦,不忍見年輕一輩踏上她的老路:“嘉木并非專情專性之人,柳芽即將遠赴北荒,年少時萌生的感情,終會隨著距離與時間慢慢變淡?!?/br> 德輝是殺害柳言蹊的真兇,致使嘉木和柳芽有著難以化解的深仇大恨,雖然眼下他們被蒙在鼓里,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 混世魔頭與豆芽菜在最純最真的年華相遇相知相愛,奈何天妒有情人,二人之間被橫插了一道不可逾越的世仇鴻溝。 楚靈犀只覺老天爺是酷愛黑色幽默的話本寫手,小清新純愛版修仙情緣不香嗎,為何非得添入殺父之仇的情節,難怪嘉木英年早逝,他若不死,劇情將深陷狗血泥沼無法自拔。 可憐的魔頭嘉木,頂著大女主白月光初戀的人設光環,實際只是推動劇情的工具人。 “嘉木雖頑劣任性,但至情至性、坦蕩灑脫,與他的父親截然不同,至于澄暉…”博衍提醒道:“你務必多提防他一些?!?/br> 姜還是老的辣,小jian龍澄暉的心機難逃上仙法眼。 若水點了點頭,心懷惋惜與憂慮:“澄暉天資不算差,可惜過于急功近利,未來恐怕會如他父親一般,難踏正途?!?/br> 不愧是料事如神的神級上仙,德輝與澄暉就是一對jian滑狡詐的黑心父子,而嘉木則是基因突變的異類。 博衍道:“北荒近三個月正是暴雪冰封期,柳芽如果此時前往,恐怕難以承受酷寒,最好讓她在華胥先修習避寒法術?!?/br> 若水深呼吸壓抑憂思愁容,她深知保持理智才能夠尋得破解困境之法:“好,你不要久留于華胥,以免引起德輝的懷疑,三個月后我會派人送柳芽去北荒?!?/br> 見澄暉與書禹一同前來,博衍轉指收結界,沉邃雙眸中盛滿nongnong深情,言行卻始終克制,低低叮囑一句:“萬事小心,如遇危機,切不可獨自涉險,務必傳信于我?!?/br> “好一場含蓄內斂的單戀,看得姑奶奶郁悶心塞!” 敢愛敢恨且奔放直接的楚靈犀完全無法理解此等憋屈到內傷的單相思,恨不能暴力舉拳狠錘博衍的榆木腦殼:“你不試一試,怎會知道捅不破那層窗戶紙呢?‘我愛你’這三個字又不燙嘴,忍了數千年還不開竅,你是打算修煉成忍者神龜嗎?” 書禹行禮道:“柳芽修養兩日后病情便可穩定,后續藥方已擬好?!?/br> 若水恢復慣常的冷傲之態:“本仙已與博衍上仙商定,三個月后安排柳芽前往北荒,能否在十年內修成靈仙,就要看她個人的造化了?!?/br> 澄暉詫異道:“柳芽留于華胥都未必能夠升仙,至邊陲苦寒之地豈不是徹底斷絕了她的仙路嗎?” 書禹深知若水上仙用心良苦,說道:“柳芽的舊傷無法根治,久居嚴寒之處可減少病發時的痛苦,不過最好讓她提前修煉一些抵御酷寒的仙術,輔以相應丹藥,以免再添新疾?!?/br> “丹丸藥材由你來安排,不要被外人非議華胥山苛待道生便好,至于修習法術…” 若水字字句句冷漠絕情,不露半分破綻:“暮亭散漫舊習難改,對于華胥諸事不甚上心,該給他多安排些任務,就由他來教導柳芽避寒仙術?!?/br> 澄暉試探道:“柳芽畢竟是已故柳言蹊上仙的女兒,她年紀尚小,命運多舛,任誰都會生惻隱之心,姨母您難道不愿多關照她一些嗎?” 若水鐵面無私道:“華胥道生人人平等,神族子弟尚無特權,柳上仙的女兒也不能例外!” 她轉指施法,取下置于紫檀博古架上之上的茶具。 那是柳言蹊離仙入凡前贈予她的禮物,光致茂美、細膩如玉的青白素瓷,輕雕曼妙牡丹蓖紋,緩緩注入茶湯,隨日月光轉,杯上或呈青山綠水,或現白云出岫,美不勝收。 往昔若水、柳言蹊與博衍同赴凡間游歷,至瓷都景德鎮時正逢春色滿園,牡丹盛放,魏紫姚黃,華榮逸雅,趙粉嬌紅,鶯來繡屏,白若云錦,黛含翠煙,紫垂珠露,正赤如丹。 朗朗清風明月夜,三人乘酒興義結金蘭,同心協力,匡扶正道,上報仙庭,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皇天后土,共鑒此心。 生死至交,真心之言不語自明,柳言蹊對若水一片癡情的答復便隱藏在茶具之中——素心相交,知己情深,友情難忘。 知心換命的摯友,卻也僅能止步于朋友。 故人逝去,唯留孤女柳芽,若水放不下癡戀,更舍不掉情誼,甘愿以命相護,今生為他肝腸寸斷,也許來世有幸續前緣。 楚靈犀無從得知若水心中所思,只覺她微微走神的模樣盡顯對豆芽菜病情的淡漠無視,由衷鼓掌點贊:“您不該做上仙而該上戲臺,妥妥的絕世名伶,如果我沒有聽墻角,也會被你騙的昏頭轉向!” “柳芽在北荒一樣可以修仙,至于能否在十年內修成靈仙,全是天意與造化,勉強不得?!?/br> 博衍與若水默契配合,上演了好一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大戲,輕輕揮了揮衣袖,漫不經心道:“都退下吧?!?/br> 澄暉離開后便立即傳信,將柳芽的病況與若水的態度告知父親,他被上仙精彩絕倫的演技迷惑,認為豆芽菜將在北荒自生自滅,十載亡矣。 安歌與林澤等一眾小伙伴聽說此消息,匆匆趕來凝霜洞探望,見柳芽昏迷未醒,而嘉木哀痛欲絕、淚眼紅腫。 為免打擾豆芽菜修養,幾人在洞外商議對策,積年累月的寒氣徹骨蝕肌,一如好友的心哀慟悲戚。 善良的安歌提議:“僅可再活短短十年…這太殘忍了…我們是不是該瞞著柳芽,萬一她承受不住打擊可怎么辦?” 陳曉圓圓的臉上寫滿無奈:“這個消息很快將會傳遍仙界,哪里能瞞得住,還需另想它法?!?/br> 北枳心念柳言蹊舊恩,無法接受殘忍的事實,仍懷一線希望:“柳芽的病眼下無藥可醫,不代表十年之后也無良方,偌大的天宮醫官無數,我可以一位位去問、一位位去求,總會找到醫治她的方法!” 對于神仙而言,十年光陰若白駒之過隙,可是畢竟有整整三千六百五十日,其中藏有變數也未可知。 情愛之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林澤看出魔頭對豆芽菜情根深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無論你有何打算,我們都會全力相助?!?/br> 心思縝密的林澤已打點好若水上仙寢殿中的仙侍,收到傳音蝶送來的消息,得知柳芽會被遣往北荒。 眾人異口同聲,愕然驚呼:“北荒???” 此消息似晴天霹靂,嘉木當即怒火蒙心、暴跳如雷,口不擇言痛罵道:“最毒婦人心,姨母對柳上仙愛而不得,就遷怒無辜的柳芽,先前非打即罵,如今變本加厲,一門心思想整死豆芽菜,老子從此與她勢不兩立!” 第167章 姑奶奶是亮瞎眼的四界傳奇 林澤阻攔沖動的魔頭:“若水上仙絕非不擇手段的小人,如此安排必有道理!” 怒發沖冠的嘉木開啟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死循環模式:“狗屁道理,老子要去找她算賬…” 魔頭憤而轉身,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面色蒼白的柳芽正站在洞口,羸弱憔悴的嬌小身軀愈顯弱不禁風。 幾人剎那呆怔,全然不知方才的對話被她聽到多少。 柳芽在昏昏沉沉的夢中便斷斷續續聽到噩耗,蘇醒后恍然不知真與假,好友的對話使她確信事實,修不成仙也就罷了,壽數竟注定比尋常凡人還要短。 在大女主故事的前半段,暴風雨夾雜冰雹的重擊一重又一重,上蒼戲弄的惡意一波又一波,狠似洪水猛獸,將她徹徹底底吞沒,再一次昏厥倒地。 楚靈犀乃天賦異稟的囂張小霸王,除了琴棋書畫與女紅刺繡之外,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無論是法術謀略,還是十八般兵器,樣樣都穩排妖族前三甲,甚至連吃喝嫖賭的功夫都能甩普通男子百十幾條街,對于廢柴期柳芽的苦痛煎熬,她很難感同身受,腦子里轉來轉去的全都是仙魔大戰。 因玄武神族退戰,仙界實力大減,臭不要臉的仙帝德輝頻頻玩花樣,先令嫡子澄暉與鳳族族君之女合鸞訂婚,后又揚言禪位,純粹是在處心積慮地拖延時間。 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之中,魔族不幸慘敗,先魔尊破竹重傷殞命,君棠懷為父報仇之志,勵精圖治,吐哺握發,文有賢臣三千,武有百萬雄師,氣吞山河,威震四界,遲早有一日會重燃戰火,血洗前恥。 于楚靈犀而言,大戰宜早不宜晚,只要救哥哥出囹圄,便可重振楚家兄妹軍,不僅能夠從渣爹手中奪楚州爭權,亦可順勢吞并熊州等與仙界結盟的缺心眼州國,將至少三分之一的妖界領土掌握于手中。 一朝重整旗鼓,實力決定話語權,她無需再對魔尊千依百順,靈軀合體即意味著她受重創的元靈復原如初,到時候便可另尋軀體棲身,無需再假扮柳芽與魔尊君棠上演艷情狗血戲碼。 她對魔尊最后的客氣,就是再找合適的魂靈復活柳芽rou身,也算是有始有終。 這并非難事,以魔尊的地位、權勢、樣貌、身材、性格… 當然,他那喜怒無常的虎狼之性極其詭異,不過孔武壯碩的魔鬼身材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彌補性格缺陷,畢竟人無完人,魔無完魔。 楚靈犀的思緒倏而跑偏,莫名憶起指尖劃過魔尊君棠胸肌與腹肌時那難以言述的絕妙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