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就別想了，這不是在查么?！鄙倌晟斐鲂揲L手指，點了點少女眉心，“看你苦大仇深，當心長皺紋?！?/br>
    指腹柔軟，落在眉心微涼。

    馮橙抬手拍開：“長皺紋也是你先?！?/br>
    他反手把她的手握住。

    馮橙愣了愣。

    陸玄飛快松開手，一本正經道：“你那么大力氣拍我，我還以為被襲擊了，下意識的反應?！?/br>
    “你這是面對誰都有戒心啊?！瘪T橙笑著打趣。

    她就沒這么高的警惕意識。

    剛剛握住她手的如果是表哥，第一反應就是一腳踹飛。

    是陸玄——握就握了。

    面對著這個曾經朝夕相處過的少年，她好像很難生出正常的反應來。

    陸玄面色越發嚴肅了：“習武之人應當如此?！?/br>
    他練了這么多年武，剛剛那只手為何不聽使喚？

    馮橙察覺對面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想想許是查案壓力大的緣故，于是放下茶盞：“那我先回去了，有進展再通知我?！?/br>
    “還有件事?！?/br>
    準備起身的人又坐好：“什么事？”

    “那個義士……是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陸玄琢磨一宿了。

    馮橙笑了：“哪有什么義士，我和小魚對付五個人綽綽有余，還需要義士？”

    “哦，我就說哪會正好碰到急公好義的人?！鄙倌觏幸稽c點沁出笑意。

    “走啦?！瘪T橙擺擺手，離開了雅間。

    陸玄目光投向窗外，很快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從眼前駛過，往前邊去了。

    來寶走進來。

    “公子?！?/br>
    陸玄收回目光看著他。

    “給馮大姑娘準備的小食，您沒要啊?！?/br>
    陸玄皺皺眉：“忘了?！?/br>
    打發時間的時候才吃零嘴兒，剛剛一直談正事，誰想得起來這個。

    來寶：“……”

    他應該直接端進來的。

    本來想著公子當著馮大姑娘的面吩咐他端小食進來，好讓馮大姑娘知道公子的體貼，結果公子忘了！

    陸玄懶得看哭喪著臉的伙計，抬腳離開了茶館。

    到了黃昏時，林嘯過來了。

    “有進展？”

    林嘯點頭：“找到了?！?/br>
    人是在一條水溝里發現的，早已死透了。

    陸玄跟著林嘯去了停尸處，冷眼看著仵作檢查。

    天邊的晚霞由火紅轉為青紅，天色越來越暗。

    仵作最終沒有給出什么有用訊息：“死于溺水，自殺、意外還是謀害，難以判斷?！?/br>
    “走吧?！绷謬[拍拍陸玄肩膀。

    二人就近找了館子，也沒要酒，埋頭就是一頓猛吃，吃飽了開始談正事。

    “這個人認識的三教九流太雜了，如今人死了，很難把背后的人翻出來?！?/br>
    陸玄喝了口茶，把茶盞往桌面上一放：“買兇者死了，那就從馮大姑娘這邊查吧?！?/br>
    林嘯贊同點頭。

    這種精心設計的謀殺，施害者與受害者往往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既然買兇者已經無法開口，試著從受害者這邊推測動機，若是運氣好就可能把幕后真兇揪出來。

    “那個叫三刀的交待說對方給了他們五百兩銀，許諾事成再給他們一千兩?！?/br>
    陸玄冷笑：“手筆不小?！?/br>
    一千五百兩銀，難怪幾個混混愿意賣命。

    “是不小，所以這肯定不是內宅紛爭?！绷謬[想一想那個半夜去墳頭的少女，語氣篤定。

    哪個女孩子敢跟馮大姑娘過不去啊。

    “馮大姑娘應該是妨礙了某些人的利益?！绷謬[分析著。

    “她幾乎每日都去長公主府?！?/br>
    陸玄想來想去，覺得問題最可能出現在這里。

    無論馮橙在他眼里有多特殊，世人看來就是一個普通高門貴女。

    一個出過一次事的貴女，再一次被算計的價值大大降低，可偏偏她就遇到了。

    又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布局。

    而馮橙近來最惹人注目的地方，就是與永平長公主走得很近。

    特殊之處，往往就是關鍵所在。

    林嘯皺眉思索：“對馮大姑娘出手的會不會是馮尚書的政敵？對方考慮到如果與馮尚書撕破臉，永平長公主因為馮大姑娘的關系很可能對馮尚書施以援手，所以要把尚書府與長公主府之間的聯系斬斷？”

    陸玄眼底噙著冷意，一字一頓道：“不如查一查韓首輔的小舅子，謝志平?！?/br>
    林嘯一驚：“韓首輔的小舅子？”

    還沒開始排查，就準確到這人身上了？

    “林兄別忘了科舉舞弊案?！标懶嵝训?。

    第159章 深潭

    剛過去不久的科舉舞弊案，是陸玄與林嘯共同參與的。

    查到最后，韓首輔的小舅子謝志平分明有問題，卻因為沒有確鑿證據，上邊又不愿深究，而不了了之。

    林嘯對謝志平當然沒好感，但一樁新的案子尚未深入調查就點明查某個人，在他看來容易因為先入為主造成疏漏。

    “林兄該不會認為真是尤家找上的戚書強吧？”

    林嘯眼神微閃：“你覺得另有內情？”

    陸玄微勾唇角，在好友面前沒再遮掩眼中冷意：“尤家與馮家是姻親，真要起旁門左道的心思，常理來說應該先找身為禮部尚書的親家公，可他們顯然連試都沒試過?！?/br>
    林嘯神色凝重起來：“你是說不是尤家找的戚書強，而是戚書強找上的尤家？”

    陸玄不由笑了：“不錯?！?/br>
    他與林嘯能成為好友，溝通輕松是很重要的一點。

    林嘯揉了揉眉心，分析道：“如果是戚書強找上的尤家，那就是以舉人功名為餌，對尤家提出某種要求?！?/br>
    陸玄冷笑：“尤家能滿足別人什么要求？”

    林嘯一驚：“馮尚書？”

    “是啊，馮尚書?！标懶脸?，“林兄還記得馮大姑娘落入拐子手中的事吧？”

    林嘯點頭。

    “當時強拉著她去看熱鬧的正是她舅家表姐?！?/br>
    林嘯錯愕，片刻后恢復如常。

    查案久了，什么陰暗都見過，那些最深的傷害往往來自親近的人。

    陸玄用手指敲著桌面，沉聲道：“而戚書強一個小小編修為何與堂堂禮部尚書過不去？無非是為主子效力罷了?！?/br>
    戚書強投向的是韓首輔，與他聯系緊密的是韓首輔的小舅子謝志平。

    在陸玄看來，這次馮橙小青山遇匪與上次落入“拐子”手中的卑劣手段十分相似，很像同一伙人的行事風格。

    林嘯沉思片刻，認同陸玄的判斷：“那就重點查一查謝志平，另外買兇者常來往之人也不能放下?！?/br>
    “這是自然。查謝志平不宜聲張，不如交給我好了，其他的就由林兄負責?！?/br>
    二人談完正事，對坐喝茶。

    林嘯終于忍不住問：“陸兄了解到這些內情，是不是與馮大姑娘有關？”

    陸玄睨他一眼，沒理會這個無聊的問題。

    林嘯則笑了：“難怪?！?/br>
    他還納悶陸玄怎么突然與一個女孩子如此熟絡了，原來緣由在這里。

    這么說來，半年前他們就認識了。

    半年前——林嘯突然不想笑了。

    這么久的時間他竟然一無所知，這是對待好友的態度嗎？

    “走吧?！标懶蓻]察覺好友的小心酸。

    事情分工安排好了，自然是辦正事去，在這喝茶浪費什么時間。

    當然，就算察覺了也無所謂，大男人矯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