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與霍擎而言,久遠的記憶里,印象之中最深的一頓飯就是在七歲那年。那時外出玩耍,回來的時候,他阿娘給他做了最愛的紅燒肘子。 向來冷清的一雙黑眸種,不禁覆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阿沅只顧著盛飯,并未發覺。 落座后,霍擎執起筷子,往肘子夾去的時候,阿沅忽然開了口道:“霍爺,我已經相好了人家,決定去嫁人了?!?/br> 阿沅說了謊。她不想讓霍爺知道她是無處可去才去的姑子廟,從而覺著她可憐。 她并不想讓霍爺覺得她可憐。 話語落入耳中,霍擎眸色一斂,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抬眸看向阿沅。 阿沅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笑意讓人感覺舒心,但霍擎現在卻是一點也不舒心。 放下了筷子,把手放到了膝蓋上,面色沉沉的盯著對面的阿沅看了小半晌。 阿沅被看得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忍不住開了口:“霍爺為何這么看著我?” 霍擎默了半晌,才開口:“我明日回了媒人,暫時不說親事了,所以你也不必為了有個去處而隨意把自己給嫁了?!?/br> 阿沅愣了一下。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但隨即又微微一笑:“霍爺也不必如此,我也不是隨意的把自己給嫁了的?;魻敳辉诘倪@幾日我也與那人見過了,樣貌端正,待我很好,所以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br> 桌底下的手微微收握成拳,面無表情的開了口:“那他可知你與我之事?” “我與霍爺住一……”阿沅話語忽然一頓,猛地反應過來他說的并非是同住一院的事情。 反應過來之后,驀地瞪大了眼看向眼前的霍爺,似乎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了。 霍擎黑眸深沉如水,繼而嗓音低沉的再問了一遍:“他知道了,還會絲毫不在意的娶你?” 沉沉的嗓音落入了阿沅的耳中,讓阿沅腦子頓時嗡嗡作響。 這樣的模樣讓阿沅有些陌生,她從來沒有想過霍爺也會問這么讓人難堪的問題。 那些事情一直都是她主動的,她怪誰都不能怪霍爺,更不能以此要挾霍爺娶了她。 但他、他也不能這么讓人難堪呀??? 向來脾氣好的阿沅,心里也有了幾分氣,那艱難裝出來的笑容頓時沒了。 憋紅了臉僵了好半晌,咬了咬唇后,板起了一張小臉的與對面的男人對視。 “霍爺,這事我怎么可能與未來的夫婿說?且、且反正、反正到時候成了親洞房后,他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好?!?/br> 說完后才覺得自己大膽得口不擇言,一張剛緩過來的小臉又漲得通紅。 霍擎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緊抿著唇,什么都沒有說。 這臉色讓阿沅覺著有些可怕,心生出了逃走的想法。 所以起了身,磕磕絆絆的說:“我、我不吃了,霍爺你慢慢吃?!闭f著,便一副小慫樣的小碎步跑的回了屋。 回了屋后,緊緊的關上了門。 緩了好一會后,心緒才平靜下來。 心緒一靜下來,就忍不住多想。她明天就要走了,沒有報恩也就算了,還和霍爺鬧了紅臉,是不是有些不該? 可霍爺說的話著實讓人生氣! 抿了抿唇后,心里有了幾分猶豫。明天就要走了,可還是有些事情還沒有交代,今日再不交代,只怕明天來不及了。 過了小半晌后,阿沅還是推開了檐下的窗戶,探頭出去往飯桌那頭望去。 看向霍爺坐在飯桌旁的挺拔背影。 思索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霍爺,我過幾日就走,廚房中的小柜中有五小壇的rou醬,你往后可以用來拌飯吃,地上也有兩大罐的腌菜,可以伴粥吃,那些應該夠霍爺吃上一小段日子了?!?/br> 說了一個謊后,阿沅又扯了一個謊。她根本不是過幾日走,而是明日就走。 只是她怕到時候霍爺沒半點反應,也不送送她,讓她心拔涼拔涼的,那還不如偷偷的走了呢。 阿沅又說:“霍爺以后肯定能娶一個賢惠的嫂子的,我也?;魻斖蟮娜兆幽苓^得紅紅火火的?!?/br> 說完后,阿沅把窗戶關上了。 臉上漸漸染上幾分傷感,想到霍爺娶親,她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霍擎不知在檐下坐了多久,桌上的菜直到冷了他還是沒有動一筷子。 天色暗了,霍擎才起了身,出了門。 許木匠正和自家娘子在葡萄架下納涼,門就被敲響了。 許木匠去開了門,見是霍鐵匠,笑道:“可終于回來了,這些天都……去了哪?” 說到最后,在看到霍擎那深沉的臉色時,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 霍擎看著許木匠,開口:“可有空陪我去吃酒?” 許木匠“啊”了聲,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向來不與旁人往來的霍鐵匠,為什么三番兩次來尋自己去吃酒。 院子的許家娘子聽到了霍擎說的話,隨而與自家男人道:“官人你去吧,少喝些酒就成?!?/br> 許家娘子心思細,這幾日一看就知道來尋她的小娘子有心事。起初以為是因想霍鐵匠了,但隱約覺得又不是。 雖覺得小娘子有心事,可也沒有瞎打聽。 今日霍鐵匠才回來,小娘子應該準備了好酒好菜才是,可霍鐵匠卻是來尋自家男人去吃酒,想必是和小娘子這幾日心事重重的事情有關。 自家娘子都這么說了,許木匠就應下了,回屋把木屐換下,隨后與霍擎出了門,去了附近的小酒館。 阿沅是聽到院子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知道霍爺出去了后才從屋中出來的。 看到桌上的飯菜動沒動一下,顰眉緊蹙,心中很是納悶。 ——霍爺這到底是怎么了? * 夜過了半,阿沅也沒有睡,一直在等霍爺回來,給他開門。 霍爺離開了好一會后,許家娘子送了一串葡萄過來,與她說霍爺與她家的官人一塊去喝酒了。 等得快要睡著的時候,才聽到了敲門聲。 阿沅忙拿著油燈出了屋子。 到了院門后,小心警惕地問:“誰呀?” “是隔壁的許木匠,我把霍鐵匠送回來了,小娘子快開門?!?/br> 真的是許木匠的聲音。 阿沅還隱約聽到了霍爺醉酒呢喃的聲音,忙把門打開了。 只見許木匠扶著醉酒的霍爺站在門外,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阿沅有些傻眼,問:“這、這喝了多少呀?” 許木匠一言難盡:“喝了好幾壇酒?!?/br> 一壇又一壇,活似要把自己灌醉似的。 “小娘子你拿著油燈,我把霍鐵匠扶進去?!?/br> 阿沅身板小,怎么都不可能把身高體壯的霍爺扶進去。 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讓了道。等人進來后,輕闔上門,跟著他們的身后,給許木匠指了霍爺的屋子。 人放到床上后,許木匠就離開了。 阿沅去關門,上了門插銷后,又去打了一盆水端進了霍爺的屋中。 看著床上醉醺醺的霍爺,阿沅嘆了一口氣,隨后濕了帕子擰干,給他擦臉。 感覺到了淡淡的馨香,還有臉上的冰涼冰涼的,霍擎睜開了眼眸。 視野有些朦朧,似在做夢一般??蛇€是認得出眼前的人是誰。 阿沅見他醒了,道:“我去泡些菊茶給霍爺?!?/br> 說著正要拿開帕子,但忽然被炙熱的大掌瞬間桎梏住手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之時,整個人被拖到了床上。 雙手被壓在了頭頂之上,雙腿更是被壓得動彈不得。 阿沅腦袋一陣空白,驚愕得瞪大了雙眼,望著覆在了上方的霍爺。 下一息,陣陣熱息撲面而來。阿沅回過神來,舌頭打結:“霍、霍爺你、你做什么?!” 霍擎的動作把阿沅給嚇壞了。 霍擎雙目帶著血絲的看著下方驚慌失措的小娘子。想起她今日說要嫁人,且在洞房花燭之時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話,心里頭就似燒起了熊熊烈火。 “你別嫁人?!卑肷魏?,他沉聲說了這句話。 阿沅心底不明所以,但緊張害怕得忘記該怎么回答,只驚惶的道:“我不會再煩著霍爺了,霍爺你趕緊放開我!” 不,你還是煩著吧。 這是霍擎心里頭的話。 霍擎喝了許多的酒,成功的把自己灌醉了。 腦子不甚清醒,一而再的逼問:“你還嫁人嗎?”聲音很是粗沉。 阿沅邊掙扎邊回:“霍爺我還是要嫁人的,你、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嫁不出去了的?!?/br> 阿沅怕霍爺醉了酒就破了自己的身子,醒來后又后悔,而自己也沒了退路,所以只能這樣說,希望他回神放過自己。 軟軟柔柔的身子胡亂的蹭著,讓霍擎身體起了火。而她的話也讓酒后沒了自控力的男人頓時沒了任何的理智, 嫁不出去正好! 輩分亂了就亂了! 驀地低下頭猛地攫取了那艷紅的小嘴。 毫無章法的把小娘子的唇,舌都卷入了口中。 這樣的霍爺讓阿沅回想起了從何家逃出來的那日,那種害怕,孤立無援的恐懼頓時涌上了心頭。 她怕得胡亂掙扎,掙扎得似那被人抓上了岸撲騰的魚。 可無論再怎么撲騰,卻還是躲不開漁夫的網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