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因怕被認出來,所以用帕子把自己的半張臉給包了起來。 躲在屋檐之下避雨,目光不自覺的隔著雨幕望向斜對面不遠處的打鐵鋪。 幾番想要沖進雨幕跑到打鐵鋪去,但雙腳卻愣是不敢挪動一步。 她與那個男人只有三面之緣,算不上認識??稍谶@鎮上,除了繡紡那些人外,她就只知道他了。 且比起繡紡的人,阿沅更信那個男人。 說出來或許沒人會信,她除了姑姑外,連親阿娘都不信,但反倒相信這個才見數面的陌生難人。 阿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 只是走著走著就來了這里。大雨下了多久,她就在這里站了許久。 站了約莫有半個時辰了,同時也想了許多。 想過去求鐵匠收留。 可又想到無緣無故的,他為什么要收留她? 也紅著臉想過干脆問鐵匠要不要她做媳婦。 可……她只是敢想想,定然是不敢問出口的,只能傻傻的站在屋檐下。 或許她會在天黑前鼓起勇氣走進打鐵鋪。但也有可能在雨停后離開這里,尋個破屋破廟先躲著。 剛下過雨,空氣中摻著寒意,冷得阿沅抱著胳膊微微發抖。 站得久了,阿沅也跟著迷茫了起來。兩眼無神地看著面前淅淅瀝瀝的雨簾。 因大雨,街道上完全沒有了行人。 一些莊稼人懂看天,因知曉今日有雨下,所以村子里邊的人也沒有到鎮上。打鐵鋪地方也比較偏,平時人就少了,更別說是今天這樣的天氣,因此躲雨的人也很少。 原本三三兩兩避雨的人,見雨下了許久都不停,也就冒雨歸家了。 天也不早了,零星幾個商家見沒有生意,都紛紛開始關門。 霍擎也準備關門。正在關門時往外邊瞧了一眼,見不遠處斜對面的屋檐下站了一個人。 因只有一個人,所以格外的顯眼。 霍擎微微瞇起了眼眸。 ——隱約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但因清冷的性子,霍擎沒有多留意,收回目光后,關了鋪子。 等阿沅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打鐵鋪已經關門了。 怔怔愣愣的看著大門緊閉的打鐵鋪,好似天意都已經給了她答案。 頓時挫敗地蹲了下來,抱著膝蓋,把臉埋在了手臂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勢漸停。 光線忽然暗了,似有人站在了她的前邊??粗孛娴陌?,下意識地抬起頭。 先看到的是一雙穿著男鞋的大腳,再而往上看到的是一張熟悉而冷漠的臉。 霍擎眉頭微蹙的瞧了眼她身旁的東西,再看了眼她:“從繡紡出來了?” 阿沅點了點頭。忽然有人與自己說話,不知為什么,就忽然紅了眼眶。 阿沅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就和那被人扔在路上的貓兒是一樣的。 霍擎左右瞧了眼無人的街道,隨即面色冷漠地問:“你不回去,來這做什么?” 阿沅咬著唇,眼巴巴地看著他,模樣可憐得很。 唇瓣微微顫抖了好半晌才開了口:“我沒、沒有地方去……” 聲音隱約有些哽咽,還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心酸。 她怕被找到,即便手上的銅板能讓她住幾日客棧,但怕阿娘和繼父也住在了客棧,所以不敢去。 清水鎮只有兩家客棧,很容易碰上的。 而且她花了這點銅板后,她以后又要怎么過活? 霍擎沉默的看著她,半晌后,他沉聲問:“那你想怎么樣?” 阿沅低下頭,不敢看他,聲音帶著幾分無助:“能不能先收留我幾日……” 說到最后,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若不是被逼到絕境,阿沅也不想不知廉恥的找一個男人收留。 霍擎耳力極佳,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眉頭蹙得更厲害。 冗長的沉默,阿沅似乎是知道了答案,不敢看他,端起一旁的木盆起了身。 “我明白了,打攪了?!钡椭^說完了這話,從他的身旁走過去。 阿沅路過霍擎身旁的時候,沉默許久的霍擎開了口:“三天?!?/br> 阿沅腳步驀地一頓,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霍擎轉了身,往打鐵鋪走去的同時,漠聲道:“自己跟上來,五步開外,別讓人看見你入了我家?!?/br> 阿沅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愣愣地看著已經走得有些遠的高大背影。 ——他這是答應收留她了? 第9章 遇見 逼問 阿沅見男人逐漸走遠了,才回過神來,忙追趕上去。 干凈的布鞋踩在泥濘的道路上,很快就沾上了泥污。 阿沅謹記男人口中的五步開外,追了一下,便放慢了腳步。 打鐵鋪關了,所以不走正門?;羟孓D身走進了小巷。 打鐵鋪是最后一間鋪子,一轉入轉小巷的第一扇后門就是了。 霍擎入了院子,微敞門扉讓后邊的人跟進來。 天色不早了,后巷也泥濘,所以巷中人家只愿待在家中,巷中也沒有人。 阿沅怕人忽然有人出來,便快速的進了院子。 進了院子后,自覺闔上了門。 阿沅入了院子,不見鐵匠,想是進屋去了。她便站在門口處,抬起頭看了眼小院。 長長的一個小院,右面是圍墻,左面是屋子。 盡頭許是一間小廚房,廚房的正門對著屋檐。 院中有些雜亂竹子木頭隨便放置在地上,因下了雨,大多都淋濕了,唯有一部分在屋檐下是干的。 也因雨季,院中的青石板上瘋長了許多的雜草。 而院中間還有一個茅草棚。茅草棚下有一匹黑得發亮的大馬。 阿沅與那大馬四目相對。大馬忽然重重的呼了一聲氣,嘶叫了一聲,嚇得阿沅微微后退了一步。 霍擎從屋中走了出來,見到的就是這她面露驚恐的與大馬大眼瞪小眼 這女子怯生生的,模樣又好的,最是招歹人惦記。入了夜后賊人多,而霍擎明白,自己若是不把人招到家中,她只怕不僅會被歹人糟蹋,還會被賣到腌臜的地方。 以為自己心腸冷硬,倒不想還是留有幾分心善的。 霍擎收回心思,漠聲道:“跟我進來?!?/br> 說罷走入了堂屋。 阿沅聞聲看去,只見鐵匠入了堂屋的背影。 再看向大馬,見它被繩子拴著,這才松了口氣,隨而走上廊廊階。循廊階走去,臨近門口時卻生出了些退怯。 孤身女子毫無戒備的入單身男子的家,會不會膽子太大了……? 但一想到男人似乎對她并無過多的興趣,且在外邊也是兇險,如此她還怕什么? 想到這,阿沅便走進了堂屋中。 堂屋中空空蕩蕩的,連一把椅子都沒有,也不知平日這男人是怎么吃飯的。而堂屋兩側是屋子,兩屋門對著門。 霍擎站在一門前,面色冷漠:“你住在這屋,我睡眠淺,莫要打擾到我?!?/br> 略一思索,他又道:“廊階外有一把長板凳,你自己搬進去?!?/br> 說著就轉了身走出了堂屋。 阿沅等他出去后,才看向有些破的房門。 躊躇了一下,才伸手去推開房門。 因門破舊,也有些年份了,所以開門時發出了刺耳的“刺啦”聲。 許是這屋子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了,所以一打開門,撲面而來就是一股發霉的氣味。 看到屋中的陳設,阿沅愣了。 屋里除了些木頭竹子外,……什么都沒有。 阿沅沉默了許久。而后她安慰自己,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已經不錯了,便是在坐著睡一宿,也好過在外邊風餐露宿。 在聽到院子外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阿沅回過神來,愣了愣。 那個男人出門了? 也是,方才他帶著斗笠,顯然是出門辦事的模樣,只是因她而耽擱了時辰。 阿沅心想他只是看起來冷漠,但其實卻是個好人。許是見她可憐,才收留她幾日。 阿沅再度看了眼屋中沒有任何落坐的地方,想起了男人說外邊有一張長板凳,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轉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