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尤念這才俯身,對上項衡此時渾濁的雙眸。 她的聲音和語氣都很平靜,“我知道我義父和你說了什么?!?/br> “他說我從小便修煉我母親留下的鬼道劍法,名為《萬鬼來朝》,對吧?” 說完,她直接從懷中拿出了那本劍法。 項衡的雙眼瞬間瞪大,周身靈氣亂飛,引得雷刃牢籠都開始噼里啪啦地亂響。 “我確實有這本劍法,但是實話告訴你,我是昨天才得到它的?!?/br> 尤念也不在乎項衡會不會相信,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事實,“遇見你之前,我也從未修習過鬼道?!?/br> 她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入項衡的耳中,他的眼睛漸漸清明,止不住地顫動著。 “你太容易被騙,太容易被別人利用。也許別人會說這是因為你為人固執、愚蠢?!?/br> 尤念邊緩緩搖頭,邊道:“但這些都是借口?!?/br> “真正的原因?!彼ы?,“是你心中的偏見?!?/br> “心懷偏見之人,以為自己困住了別人,實際上卻是困住了自己?!?/br> “項衡,你好自為之吧?!?/br> ...... 此時,關山月已走出房間,追上了鐘離和。 “元造前輩?!?/br> 他在鐘離和面前站定,抱拳拱手,“項衡現在靈氣走勢異常,恐生變故,還請前輩將他救治,務必不能讓他走火入魔?!?/br> 聞言,鐘離和有些詫異,道:“真是奇怪。明明你和凌君都看不上項衡,卻又都囑咐我不要對他太殘忍?!?/br> “這項衡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凌君與無上仙尊共同研究神骨多年,想必已經看出項衡也是身懷神骨之人。 破解情蠱的方法,不能盡信無上仙尊所言。 故而眼下還不可貿然毀壞項衡的神骨。 有情蠱在,項衡若出了什么大變故,難保尤念不會受到影響。 所以凌君與關山月才都要確保項衡的安全。 關山月沉默了片刻,道:“項衡確實有特殊之處,前輩若想知道,去詢問無上仙尊即可?!?/br> * 月黑風高之時,鬼王潛入了仙京地牢之中。 這出讓項衡與尤念徹底決裂的大戲,他計劃了許久,萬萬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被派去撫養尤念之人,雖然沒有修為,卻也是鬼王的心腹。 更何況這位“義父”替鬼王做了那么多事,鬼王必然不能讓他受這牢獄之苦。 他收斂氣息,在地牢中穿梭,尋找自己心腹的身影。 整個過程出奇的順利,不多時候他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綁在雷柱上的心腹。 ......如果尤念沒有站在旁邊,那這場救援行動就更完美了。 尤念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來,拍了拍手,地牢中瞬間燈火通明。 讓鬼王這場夜潛變得荒謬可笑。 她笑著道:“王上,您來了?!?/br> 第79章 柒拾玖 極遠之地 此時地牢中燈火通明, 將空蕩蕩的長廊照得十分清楚。 鬼王也確實沒有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氣息。 于是他勾唇一笑,笑得從容又坦然,并沒有半分被人撞破后的憤怒或窘迫。 他的笑意甚至有幾分甜膩, 向尤念邁進一步, 道:“大小姐是一直在這里等孤么?” 尤念的神色并沒有因為這鬼王的突然逼近而有任何變化。 她似乎已經完全不再怕他,對上他眼神的動作堅定自如,“倒也沒有一直。剛來?!?/br> 聞言,鬼王挑眉,“哦?你剛來,就碰上了孤。那咱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分呢?!?/br> 尤念嗤笑一聲, “哪里哪里。我只是覺得,饒是鬼王您,做一些偷雞摸狗之事時,也得選三更半夜來不是?” “所以我是看著夜深了, 才過來的?!?/br> 她嘴中的話愈發不客氣,鬼王卻沒有反駁,而是輕輕瞥了一眼尤念身后被五花大綁著的男人。然后, 鬼王也是笑了一聲。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彼难凵窳鬓D,看似輕佻的神色中一閃而過意思狠戾, “你還真信得過孤的人品?!?/br> 緊接著,他就是要對尤念出手。 鬼王身形翩翩,面若傅粉, 看起來好似一個文弱的昳麗公子, 卻突然從身后抽出了一把粗壯而笨重的鐮刀。 那鐮刀比他的身子都要寬,卻被他揮動得十足靈巧,那帶著寒風的鋒利刀尖頃刻間觸向她的脖頸。 尤念屹然不動, 連躲多不多,用一種看破一切的眼神看著這鬼王雜耍。 在那鐮刀碰觸到尤念身體的前一個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直接將鬼王推了出去。 鬼王先摔倒在地,緊接著,那極重的鐮刀帶著勁風向他身上墜去。 只聽得一聲悶響,這把純黑色的鐮刀整個刺進了他的身體。 鬼王并未被自己這武器所傷,完全相反地,鐮刀就這樣融進了他的身體。 因為這鐮刀,就是鬼王的仙骨。 真正頂級的鬼修,都是用自己的仙骨煉制本命武器的。 正是因為如此,修鬼道才會如此重視血脈。 血脈會影響仙骨,進而便能決定本命武器的威力。 鬼王踉蹌著爬了起來,看向尤念的目光充滿震驚。 尤念道:“省省吧。我知道你傷不了我?!?/br> 因為鬼修陰晴不定,很容易走火入魔,故而在極遠之地,被當做奴仆的鬼修會被種下一種符咒,控制他們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時候,也不會傷到主人一家。 鬼王,曾是尤念母親的仆人。 只要尤念的血脈與他體內的符咒呼應,他便永遠無法傷害尤念。 鬼王自然也是知道這個的,他方才也沒有真的想對尤念出手,只是想用鐮刀嚇退他,好趁機救下自己的心腹。 沒想到這尤念竟然連躲都不躲。 “你知道得還真多?!彼鲋约旱男乜?,蒼白的臉上出現一絲血色,“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能在孤的鐮刀下做到真的一躲也不躲,就又是另一回事了?!?/br> “不愧是她的女兒?!?/br> 鬼王踉蹌著走向尤念。 他發現,自己真的是一點也不了解這尤念了。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仿佛通通都知道。 那他精心設計的這么一場大戲,落得個如此收場,倒也不算太冤。 “大小姐,你在這里等著我,所欲為何?”鬼王在尤念面前站定,輕笑了一聲,“不會就是為了阻止我救人吧?” 聞言,尤念側眸看了一眼已經暈過去的義父,“就他?” 她收回目光,對上鬼王的眼睛,搖了搖頭,“不至于?!?/br> “你覺得他對你有恩,所以就算他毫無修為,你也不惜涉險救他。但在旁人眼里,他可沒有價值?!?/br> “所以,你把不把他救走,都無所謂?!?/br> 鬼王的瞳孔一縮。 尤念竟然連這個人對他有恩都知道。 尤念雖然不是鬼王親手養大的,但是自從尤姬死后,便是他派人照顧她。 從小到大,有關她的點點滴滴,都被鬼差們一字不差地告訴鬼王。 他卻竟然一點都不清楚,尤念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些的。 鬼王一時無法接受,被眼前看似荒謬的事實氣得發笑。 笑完,他頗有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視著尤念的眼睛,道:“既然無所謂,你為何大半夜到地牢中等孤?” 他再次逼近,“想要與孤幽會么?嗯?” 尤念也不躲,似乎對眼下兩人過近的距離還算滿意似的。 她笑著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一件事問你?!?/br> 鬼王挑眉,示意她說。 尤念:“這個男人把我買到玄武宗,進而遇見項衡;再后來,俞宗和這人一同污蔑我修鬼,引得項衡對我出手,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上,鬼王也沒什么不好承認的,當即道:“正是?!?/br> 他沒有輕易點破情蠱一事,而是道:“孤夜觀星象,算出你一生對項衡癡情,可那個項衡卻不懂得如何憐惜你。所以孤便設計,讓他早些對你出手,也好讓你早點認清他的真面目,斬斷這孽緣?!?/br> “孤這是在幫你,就算沒有俞宗讓項衡相信你修鬼,日后他也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如此懷疑你;就算孤不引得項衡現在出手,他日后也會對你出手?!?/br> “孤最懂得云夢之巔的手段了,那項衡最多就會抽去你的仙骨,好廢掉你的修為。但是不要緊,你心灰意冷后,自然會回到極遠之地。極遠之地有能長出仙骨的寶地,你很快就能痊愈?!?/br> “至于抽仙骨時的痛苦......大小姐,人如果想要徹底明白一個道理,那一定是要經歷一番痛苦的。這一點痛,便能讓你認清項衡,永遠遠離他,不虧......” 不等他說完,空蕩蕩的地牢中便響起“啪”的一聲。 這聲音極脆極響,只聽起來便知道巴掌扇得有多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