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他嘆著氣收起手機,推門進了病房。 許劭正在勸季殊容喝粥,見他進來忙使了個眼色,問道:“小江去哪了?” 楊瀟沖季殊容露出個笑容:“喝了這碗粥再告訴你?!?/br> 這人醒來就沒進過一粒米,再不吃飯真得餓出病來。季殊容沉默片刻,接過碗喝得一干二凈,低聲道:“江景呢?” 他這一整天就會說這仨字,楊瀟無奈道:“被他爸帶回家了?!?/br> 說完又面不改色地補了一句:“應該是因為考試沒考好?!?/br> 季殊容沒吭聲,偏頭看了眼陽臺上的書包。 楊瀟:“……” 沒考好才更應該帶走書包。 他這謊撒得太沒水平,正尋思著該怎么彌補,突然見季殊容掀開被子。 “你做什么?”許劭話音未落,陡然間臉色大變,“你瘋了么!” 季殊容一把拽掉手背上的針管,緊接著眉心狠狠一皺,搖搖晃晃站起來。 “我去找他?!彼f。 許劭噌地站起來摁住他,扭頭對楊瀟說:“快去叫護士!” 針管掉落在地,鮮血順著瘦削的手背滑落,季殊容好像沒什么感覺,抬眼說:“我沒事,傷口都恢復了,出去一趟就回來?!?/br> “閉嘴!”許劭額頭青筋直跳,看著瘋狂往外冒的血又是著急又是無奈,沉聲道:“他回個家而已,你激動什么?!?/br> 季殊容搖搖頭。 他的腦子雖然比不上之前,但是還沒傻,已經從楊瀟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猜到了大概。 他曾見過江景側臉上的紅印,也見過江政對他大發脾氣的樣子。這對父子間矛盾太多,他一個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江政真的發現了他跟江景之間的關系,后果季殊容不敢想。 他并不怕誰,也無所謂別人怎么看。 他只在乎江景。 他怕江景會難受。 護士很快趕來,季殊容這次卻鐵了心,怎么都不肯就范,執意要去找江景。 他身上的外傷確實好得差不多了,但情緒極不穩定,所有人都不敢對他說什么重話,怕刺激到他。 病房里一陣忙亂,季殊容手背上的傷還沒處理,血從床頭蜿蜒到床尾,觸目驚心。 許劭怕他把自己折騰成失血過多,咬著牙說:“你先過來把血止住,我帶你去找他?!?/br> - 偌大的別墅里鴉雀無聲,地板上滿是破碎的玻璃,果盤連同水果也一同滾落在地。 何詩韻站在狼藉外面,低著頭抽泣。 江政發了好大一通火,桌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他沖何詩韻揚起手,到底還是沒能落下去。 江政深吸一口氣,忍著滿腔怒意說:“他什么時候走的?” 何詩韻又委屈又害怕,轉頭撲進何燕懷里,悶聲說:“……昨天晚上?!?/br> 江政閉了閉眼,火氣又翻涌上來。 他昨晚洗澡的時候思來想去,覺得這么跟江景耗著不是辦法,于是把鑰匙給何詩韻,讓她去給江景送飯。他站在客廳抬眼望向二樓,只見何詩韻進去一會又出來,端著空盤子閃爍其詞道:“哥哥吃完了?!?/br> 江政沒起疑,還特意問了句:“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焙卧婍嵙ⅠR搖頭。 他這才稍稍放下心,想著等第二天把江景叫出來,兩人好好談談。 可沒想到,第二天一開門,屋里竟空無一人。 江政怒不可遏,這才有了剛才那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 何燕安撫地拍拍何詩韻的肩,抬眼見江政披上外套要往外走,問道:“你去哪兒?” “去把那混蛋抓回來?!苯f。 沉默緊繃的氛圍讓人頭皮發麻,他周身氣壓極低,何燕眼睜睜看他走到門邊,欲言又止片刻,緩緩道:“小景不是小孩子,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我們做家長的就算再不同意,也不能真把他逼上絕路啊?!?/br> “我什么時候說要把他逼上絕路?” “你現在就是?!焙窝嗌钗豢跉?,索性把話一次性說明白,“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小黑屋也關過,結果呢,他不還是跑了。你現在去把他抓回來又怎樣,帶著去另一個城市嗎?他還是會跑的?!?/br> “小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你管不了他一輩子,倒不如順其自然,他遲早會醒悟的?!?/br> 江政握住門把的手猛然頓住,偏過頭說:“那他要是一輩子都不醒悟呢?” 何燕還要再說些什么,被江政一抬手止住。 他嘴角牽起一絲毫無溫度的笑,低頭理了理衣襟說:“不是你親兒子,你當然不會生氣,要是詩韻也這樣呢,你還能說出這些話嗎?” 說完,他拉開門,一言不發地邁出去。 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寒風席卷枯樹,嗚咽的風聲充斥在空氣里。江政收緊外套,正想往車庫走,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車鳴。 江政轉過身,神情一愣。 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別墅門外,車里下來三個人。 楊瀟動作迅速地甩上車門,走到副駕駛旁邊把季殊容扶出來,指了指身后問道:“確定是這兒?” 許劭低頭看了眼手機,說:“陸宴給的定位就是這里?!?/br> 季殊容身上穿著黑色大衣,臉色在冷風中愈發蒼白,他掩嘴咳嗽兩聲,忽然感受到一道不加掩飾的視線。 他抬眼看去,嘴唇動了動。 “誰?”許劭沒聽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瞬間明白了什么。 一時間沒人說話。 江政握著車鑰匙的手攥緊,帶著一身怒氣走過去。 他沒管楊瀟跟許劭,直直地盯著季殊容,目光冰冷,看上去恨不得從他身上剜下一塊rou。 “你來做什么?”江政繃緊聲音問。 季殊容沉默地看著他,又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門口。他抿緊唇,垂下眼說:“抱歉?!?/br> 江政冷笑一聲:“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季殊容的頭發許久未剪,被風一吹遮住眼角,整個人看上去寂寥又頹廢,和江政之前見過的那個溫雅和煦的年輕人大相徑庭。 江政本來有一肚子尖銳狠毒的話想砸在他身上,這一刻卻莫名說不出口。 倒不是心軟,只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沒必要鬧得太難看,這是他一貫的做事準則。 而江景不一樣,那是他兒子,做錯了事可以打可以罵。江政沒辦法強逼著季殊容屈服,只能從江景身上下手。 他的視線落在許劭身后的車上,車窗緊閉,看不見里面。 江政上前一步,正要走過去,聽見季殊容在他身后啞聲問: “我想見他一面,可以嗎?” 江政頓了下,皺緊眉:“什么意思?他不是去找你了嗎?” 作者有話說: 小景不見惹qaq 第64章 折磨 黑暗,無邊的黑暗。 “醒了?” 有人毫不留情地拍著他的臉,冷笑道:“現在知道裝死了,平時不是挺能耐的嗎?” 誰在說話? 大腦仿佛生了銹,刺痛伴隨著昏沉,江景眼皮動了動,卻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他不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嗎?這是怎么回事? 江景腦中有短暫的空白,半晌后才回想起昨晚司機最后問他的那句話:“你就是江景?” 聲音低沉陌生,讓人不寒而栗。 意識到不對那一瞬間,江景只來得及看了那司機一眼,認出他就是之前在超市那個男人。 之后發生什么他沒有意識,醒來便是現在。 不會是被綁架了吧? 江景猛地睜開眼,下一秒難以忍受的疼痛席卷全身,讓他皺眉悶哼一聲。 他急促地喘息著,模糊的視線中映出一道人影,正蹲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地往他臉上彈煙灰。 光線有些昏暗,江景瞇了瞇眼,聲音啞到不成樣子:“馮源?” “怎么樣,沒想到會落在我手里吧?”馮源朝他臉上吐了口煙霧,見江景咳個不停,十分愉悅地笑了兩聲。 知道是他,江景臉上沒什么波動,閉上眼忍住咳嗽,片刻后才說:“你想做什么?” 馮源拍拍手站起來,背過身走了兩步,又忽然折回來狠狠踹了江景一腳,聳聳肩道:“不做什么,陪你玩玩而已?!?/br> 江景從回家開始就沒吃過東西,身體極度虛弱,被他這么一踹,疼得差點暈過去。 他雙手雙腳都被繩子捆住,胳膊別在身后,整個人蜷縮在地,后背是冰冷的墻面,甚至能感受到冷風呼嘯灌入。 這里大概是個廢棄工廠,發霉的墻壁斑駁脫落,四周的窗戶都被封死,只有頭頂開著一扇天窗。 他身上的校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帶著一股難言的氣味,直往鼻腔里撲。 江景掙扎著坐起來,忍著暈眩說:“綁架犯法,你趕緊放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