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他腦子里仿佛安裝了一臺360度環繞立體聲音響,循環播放他昨晚對季殊容說的話。 江景拿著毛巾在脖子上比劃一下,心想要不勒死自己算了。 就在他思考怎么勒死得最痛快的時候,季殊容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還沒解決完嗎?面條都要涼了?!?/br> 江景兩眼一閉,心如死灰:“來了?!?/br> 他抓起一件衣服套上,慢吞吞地走出去,坐在沙發邊緣,跟季殊容隔了一段距離。 季殊容遞給他一杯水,問道:“先喝口水,酒醒了嗎?” 江景悶聲點點頭。 還不如不醒呢。 江景咕咚咕咚喝著水,季殊容抬起頭對他說:“昨晚的事還記得嗎?” 江景一噎,差點把自己嗆死。 他咳得驚天動地,眼淚都飚了出來。 季殊容看著他紅紅的眼眶,笑著遞上一塊紙巾,說:“慢點喝?!?/br> 江景擦了擦臉,一聲不吭地吃面條。昨晚太丟人了,他不想說話。 偏偏季殊容像是毫無察覺一樣,目光落在他身上,語氣隨意道:“昨晚你一直拉著我,我沒辦法才留下的,本想等你睡著了再走,但時間已經很晚了,就在沙發上睡了一晚?!?/br> 江景頭都快埋進碗里了,甕聲甕氣道:“不好意思,我喝醉了耍酒瘋?!?/br> “也不算瘋,就是太黏人了?!?/br> 江景:“……” 算我求求你,別說了。 季殊容吃完最后一口面條,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接著說:“胃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酒,昨晚吐了半個小時,我給你吃了解酒藥和胃藥,現在好點了嗎?” 怪不得今早醒來沒有任何不適,江景點點頭:“好多了?!?/br> 一碗面條吃得無比煎熬,江景終于放下筷子,鉆進廚房刷碗。 季殊容本想跟他一起,被他拒絕了,理由是:“辛苦你昨晚照顧我,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行?!?/br> 于是季殊容抱臂倚在門口,忽然笑道:“你不會是不好意思吧?” 江景猛地開大了水龍頭,嘩嘩作響的水流聲蓋住了季殊容的聲音,他繼續裝作聽不見。 這人平常不是很會照顧人嗎,怎么現在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江景把碗刷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回頭。 季殊容看著他倔強的背影,嘴角笑意加深:“你不用這樣,我可以理解的,真的?!?/br> 他越是這樣說,江景就越是窘迫。 眼見他耳尖又開始冒紅,季殊容抵著下巴掩住眼里的笑,換了個話題說:“我今早問了楊瀟,他說酒吧正好還缺一個服務員,你愿意去的話就去,工資按小時算,有空就過去幫忙行了?!?/br> 水流聲逐漸變小,江景把碗筷放回原位,甩干手上的水,僵著脖子轉過來說:“好?!?/br> 說完覺得這個字有點敷衍,他又補了句:“謝謝?!?/br> 季殊容站直身子,看著他笑了笑:“都是朋友,不用謝?!?/br> 他轉頭看了眼墻上的表,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br> 季殊容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大衣披在身上,對江景說:“要是哪里還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以后別喝那么多酒了?!?/br> 江景說:“知道了?!?/br> “聽你這語氣就沒把我的話放心上?!奔臼馊萑嗔税阉念^發,抓起桌上的鑰匙,走到門邊揮揮手說:“走了啊,不用送?!?/br> 門被輕輕關上,房間恢復安靜。 江景站在原地,剛剛頭上溫暖的觸感還沒散去。他抬手摸了摸,頭發又軟又濃密,手感確實不錯。 原本雜亂無章的沙發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上面還疊著一張薄被,昨晚季殊容就是睡在這里。 江景看了幾眼,沙發又小又窄,可想而知季殊容睡得有多難受。 他默默譴責自己,彎腰把被子抱起來,接著視線一頓,發現下面還壓著一樣東西。 是一個白色的小瓶子,應該是季殊容落下的。 江景騰出一只手拿起來,湊到眼前看了看上面的文字,他先是疑惑,而后詫異地瞪大了眼。 瓶身上寫著“艾司唑侖片”,下面跟著幾行小字:主要用于失眠、焦慮、緊張、恐懼,也可用于抗癲癇和抗驚厥。 所以這瓶藥是安眠藥?? 第16章 情緒 季殊容離開之后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江景斟酌半天發的信息無人回應,連楊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你找他有急事?” “沒有?!?/br> “那你一臉焦急干什么?!睏顬t叼著煙,毫不在意地說:“他說有事那就是有事唄,這么大個人丟不了的,放心吧?!?/br> 江景握緊口袋里的小瓶子,欲言又止。 楊瀟夾著煙抖抖煙灰,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不是說要做服務員嗎,走,我給你講講注意事項?!?/br> 江景被推著去了后廚,這里隔音效果好,外面的喧囂傳不進來。 楊瀟隨手拽了一件工作服遞給他:“喏,這個穿外面?!闭f完瞥見江景的臉色,又瞇眼補了句:“閉嘴,嫌棄也得穿?!?/br> 工作服是黑色的,半袖。江景穿著一件灰色衛衣,套在外面居然出乎意料地好看。 楊瀟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以后多跟老季站一塊,顧客回頭率會更高?!?/br> 江景垂眸盯著地面,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楊瀟背著手講了一大通,簡單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別跟人起沖突,學會裝孫子?!?/br> 其實酒吧并不缺服務員,江景之前給他惹得亂子還歷歷在目,楊瀟本來有些猶豫,不過季殊容說他一定會看住江景,這才爽快答應下來。 酒吧白天客人少,氛圍也跟晚上完全不一樣,音樂曲調典雅舒緩,光線明亮柔和,穿著西裝的商務派經常來這里交談工作,一些情侶喜歡依偎在角落里調情。 江景端著托盤送了幾杯酒,百無聊賴地倚著吧臺發呆。 臨時替班的調酒師在他身后晃動冰塊,細微的碰撞聲將江景的思緒拉回來。他站直身子轉過去,問道:“季殊容經常不來嗎?” 調酒師想了想說:“這段時間還好,之前都有一兩個月見不到人的情況?!?/br> 一兩個月?這么長時間是做什么去了? 江景皺眉,想起昨晚陸宴說季殊容還有別的工作。 身兼兩職,還動不動就消失,估計哪個老板都不會滿意吧??善珬顬t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甚至還十分縱容。 難道季殊容在酒吧工作不領工資? 這個原因勉強能解釋得通。 江景走神的時間有點長,調酒師敲敲桌子問道:“你是容哥的朋友吧,有事直接打電話不就行了?” 沒有電話,打了估計也不會回??诖锏氖謾C音量調成了最大,一上午過去依然毫無動靜。 江景沒心情再聊下去,點了一杯莫吉托,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里品酒。 酒的味道不錯,但比起之前季殊容給他調的那杯,還是差了點什么??赡苁鞘苄那橛绊?,江景喝了兩口就沒再喝。 別的服務員都兢兢業業地站在一旁招待客人,他跟個大爺似的擱那喝酒,楊瀟出來一看,惆悵地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這位大少爺怎么可能安安穩穩來工作,八成是閑得無聊來找樂子。 楊瀟懶得管他,眼不見為凈地走了。 下午突然變了天,窗外陰沉沉的,幾聲悶雷在房頂上滾過。 江景抬眸看了眼門口,玻璃門映著屋內的光,兩個年輕姑娘笑意盈盈地走進來,正好跟他對上眼,毫不羞怯地沖他拋了個媚眼。 江景:“……” 他錯開眼,自認為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下一秒身側的沙發就陷進去,兩個姑娘坐在他旁邊,湊近問道:“帥哥,有對象嗎?” 江景在學校也挺招女生喜歡,但他總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因此沒人敢主動跟他搭話,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見。 江景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抬腿就走。 接著垂在身側的手被抓住,身后傳來的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去哪啊,有空的話陪我們聊聊唄?!?/br> 江景頭都沒回,掙開那只手,冷冰冰道:“沒空?!?/br> “你是服務員吧,我跟楊老板認識,陪我們聊聊天不會扣你工資的?!?/br> 江景耐心耗盡,眉頭飛快地蹙了一下,眼見就要暴走,楊瀟正好從后廚出來,一看這場景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快步走過去,把江景拉到身后,對兩個姑娘說:“你們怎么來了?” “來找季殊容?!逼渲幸粋€姑娘無奈地聳聳肩:“可惜他不在?!?/br> 楊瀟一臉“我就知道”,笑了笑說:“他一時半會估計回不來,你們要不晚上再來?” “不了?!惫媚镙p輕搖頭,纖細的手指指向江景:“那小帥哥不比季殊容差,叫什么名字???” 楊瀟干笑兩聲,扯謊道:“這是我親戚家的小孩,周末來這邊幫忙,上學呢,未成年?!?/br> “哦,未成年啊?!闭Z氣顯而易見有些失望,“那算了吧,等季殊容回來我們再來玩,先走了啊?!?/br> 楊瀟目送兩人離開,轉頭對江景說:“下次遇見這種情況就說你未成年?!?/br> 江景眉間的陰郁還沒散去,低聲道:“她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找季殊容?” 后面那句才是他真正想問的。 “就陸宴那種人?!睏顬t說:“又閑又有錢,看上老季了,經常過來混臉熟?!?/br> 他搖搖頭說:“不過她們注定沒希望,老季不喜歡……” 酒店門關了又開,吧臺調酒師叫了一句:“容哥?!?/br> 季殊容穿著早上那件黑色大衣,面帶笑容地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他們,輕抬下巴算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