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句話嚇得章立從椅子上滑下來慌忙跪在狄仁杰的面前。

    “狄大人明見，下官自從到任以來，兢兢業業，克勸農商，沒有貪過一絲一毫。大人明見??！”

    “那你怕什么?！钡胰式苄Φ?。

    章立支支吾吾半天帳紅了一張臉，這才說起原因。

    “因為下官為官太過于清正，有的時候還會資助一下同鄉的學子。所以這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特別清貧。下官是怕稍后露出丑態來讓大人不喜，所以……”

    “什么丑態給我看？”狄仁杰聽到這里倒是覺得幾分有趣。

    章立滿臉通紅便將自己的官服下擺撩開，就看到他那褲子上面是補丁連著補丁，打了好幾塊。

    如果只看這條褲子，還真不知道這竟然是一州之長，還以為是哪個叫花子的褲子呢。

    不過補丁歸補丁，這褲子倒是洗的挺干凈。

    狄仁杰看到如此，撲哧一下就樂了。李慕然和周圍的三個千牛衛也是實在忍不住笑出來。

    章立臉上就更紅了。

    “不瞞大人說，下官這條褲子已經穿了五年了。家里最不像尋常百姓那樣揭不開鍋，但是做一身衣服那也是有些吃力。這上半身那都是怕有辱官風，所以實時更換。至于這條褲子，實在是舍不得?！?/br>
    “好好好，有你這樣的州刺史也是難得?！钡胰式苄α诵?，沖他擺了擺手?！耙擦T，章刺史你放心，這一次本官在此處的一切用度均自掏腰包，你一分錢也不用花。別害怕?！?/br>
    章立聽到這里，反而臉上出了一層白毛汗。

    他連連說道：“下官慚愧，讓大人見笑了?！?/br>
    狄仁杰一看就知道，他應該是放心了，這心里面又生出了幾分喜愛。

    且不說這個人，有沒有什么才學，就是清廉到如此地步就已經非常難得了。更何況他的那些俸祿都用來資助學子，不說這蠻荒肅州出多少學子提供多少人才？

    就看這刺史的行動也能知道，此處辦學必然不錯。

    不過，說歸說，笑歸笑，狄仁杰還是有正事要辦的。

    兩邊又寒暄一下便說起了，玉門關的事情。

    “章刺史，關于玉門關前不久發生的戰斗。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這個……”章立猶豫一下，抬起眼睛看了看狄仁杰，便低頭說道，“下官看不透?！?/br>
    “怎么個看不透說一下?！钡胰式軉柕?。

    “李敬忠將軍帶著三萬大軍出關迎敵，好歹應該有個動靜。他們若失敗了，突厥必然要大肆劫掠邊境，一直到有新的將軍將他們鎮住。他們若是勝了，也應該趕緊回來?？墒乾F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著實讓人不解?！?/br>
    李慕然在旁邊答話。

    “大人這話說的有意思，怎么叫死不見尸呢？你不是看到大軍潰敗的樣子了嗎？”

    “這……”

    章立茫然的看了看李慕然，再次叩首說道。

    “狄大人，下官并沒有看到大軍的尸體，只是看到了大軍出關迎敵時的輜重而已。而且那些兵車都已經損毀了，兵器輜重也是扔的滿地都是，可是偏偏就沒有一具尸體。實在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br>
    “你是在何處見到大軍的？”狄仁杰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們并不是沒有去過玉門關，甚至快馬追出去的半日，都沒有找到這些所謂的輜重。

    狄仁杰本想問他詳細地址在什么地方，可是仔細想一想，茫茫大漠哪有什么標識？哪里來的什么詳細的地方呢？

    他也就沒有繼續問。

    “章刺史，我且問你，大軍失蹤，你是真的什么也沒有帶回來嗎？”

    “這倒不是?！闭麓淌饭笆终f道，“我們倒是帶回來的一些軍隊的殘留物品，還有一個傻子?！?/br>
    這刺史倒也實在。

    狄仁杰微笑點頭。

    其實他過來本來就是在找那個傻子，更想看看那些軍隊的殘留物品。

    明知故問，就是在試探一下刺史是不是個老實人。

    刺史叩首之后趕緊去找那些殘留物品，出去安排讓那個傻子過來見一見狄仁杰。

    狄仁杰看著刺史出去，又看了看旁邊的李慕然。

    “慕然啊，你覺得這個刺史如何？”

    “卑職倒是覺得，這個刺史大人，好像有點兒平庸，不過唯一可取之處就在于清廉。倒是一個御史的好材料?！?/br>
    李慕然笑了笑說道。

    “你怎么知道他有點平庸??？”狄仁杰問道。

    “大人，卑職跟著您，南北也走了不少，官場上的事情也知道了不少。本朝對于在任官員，都會有所考核。京官有年鑒，外官有大辟，經過審查之后，將老弱崩潰官員全都一一革除。這其中優秀的人就會送到吏部張閣老那里。張閣老是什么人，您知我知。他是不會讓一個英才冤殺于此的?！?/br>
    狄仁杰聽的連連點頭。

    李慕然這些年果然走心，看起來也真不枉這一番歷練。

    “說的一點沒錯。這個章大人的起居習慣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就是諫之。外官連續三年優異者，就會被提調入京述職，然后重新安排。諫之若見到這個人肯定會將他留在京中。一直都沒這個機會，說明他沒有連續三年考評優異。著實的有些平庸啊?！?/br>
    其實這一點在他們兩個人來到這里之前，也就有所定論了。

    章立這么些年雖然是勸桑農，清吏治，但是確實也沒什么亮點，只不過就是把前任做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蕭規曹隨而已。

    所以這平庸二字早在李慕然和狄仁杰兩人的心里了。

    所以，狄仁杰輕輕的捋著下巴，看了看著刺史親自指揮人，將那些東西全都搬進院子里的忙碌樣子。

    他笑了笑，眉頭微皺點了點頭。

    該如何做，他的心中也是明白了幾分。

    “大人，看起來這位刺史也并不是一無是處，你看他指揮提調也算有方。這應該算是一個勉強的亮點了吧?！?/br>
    “也幸虧了這個亮點哦?！钡胰式芎呛且恍??！八@種人適合在京中辦點兒現成事兒。至于總領一方的州刺史，的確是非他所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