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他一哂,伸手關了燈。 --- 飛機降落在平城國際機場,約是正午時分。 受夠了倫敦籠在霧里的天氣,本以為迎接自己的,起碼是個四月艷陽天。 哪知,卻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是灰青色的,格外近。壓在人心頭,是怎么也化不開的一種煩悶。 裴奚若僅剩的一點期待感也沒了,下飛機時,神色都蔫了幾分。 沈鳴盡職盡責,關切道,“裴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奚若望著前面那男人的背影,呵呵道,“沒有啊。我舒服極了?!蹦且Σ恍Φ哪?、涼颼颼的聲線一聽就是反話。 沈鳴無語凝噎。 這位裴小姐,看來是記恨上傅總了,偏偏傅總更不會低頭——畢竟,兩人不是情人間鬧別扭,而是一種難逢敵手的較量。 就這,還怎么住一起??? 沈鳴想到兩人互嗆的畫面,頓時一陣頭疼。 --- 車程很長,等裴奚若悠悠轉醒,窗外已是一片山色。 滿山楓林籠罩在雨霧中,葉子還是黃綠色,偶爾夾雜一小片赤褐色,極為幽靜。 “這是去哪兒?”她覺得眼前景色有些眼熟,一時卻說不上來。 “裴小姐,是去明山墅?!鄙蝤Q答道。 明山墅? 啊,是傅展行的那幢別墅? 名字還挺好聽的。 裴奚若眨了幾下眼,終于完全恢復清醒,沈鳴的話,也在此時飄進耳中,“裴小姐,傅總去公司了,讓我送您回家休息?!?/br> 行吧。 她這次,也算做好了持久戰的打算,不急于一時。 何況經歷這么長時間的飛行,她早就累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起精神和他battle。 就等晚上,她養好精蓄好銳,再興風作浪不遲。 計劃很美好,可裴奚若壓根沒想到,這晚,傅展行根本沒回來。 傍晚時分,她坐在廊檐下,一邊剝荔枝,一邊往外望,怎么也望不到傅展行的身影。 住家阿姨看見了,連忙解釋,“太太,傅總有時應酬晚了,不回這邊的。您別等他了?!?/br> 聽到“太太”這個詞,裴奚若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連手里的荔枝也不香了——沈鳴知道兩人的塑料關系,一直沿用婚前的習慣,稱她“裴小姐”,還能讓人接受。 這句“太太”,卻像是一下把她叫老了十歲。 裴奚若剛想糾正,忽的靈光一現,順勢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下次告訴他,我今晚一直坐這里在等他。等到了深夜才回去睡覺?!?/br> 住家阿姨笑笑,表示自己懂。 裴奚若便心安理得地回到了別墅內,蜷上客廳的沙發。 下午那會兒,她早就把這里逛了個遍。 一樓是客廳、餐廳、茶室、觀景室,二樓是臥房、書房,三樓除了一間大書房外,還有覆著360度玻璃的觀景臺,裴奚若粗粗一掃,看見了架天文望遠鏡。 一圈逛下來,傅展行住在這里的日常,可謂一目了然。無非是下棋、品茶、觀星,佛得可以,沒有一個是她感興趣的。 倒是客廳配了最先進的影音設備。住家阿姨說傅展行平日不怎么用,倒是剛好解了她的無聊。 裴奚若挑了部最近很火的,集撒糖、狗血、倫理為一體的泰劇,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她對影視劇的品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藝術水平成反比——文藝類型的不喜歡,越刺激的才越好。除了恐怖片不敢看之外,可謂涉獵極廣。 傅展行回來時,便看到她躺在沙發上睡熟。 電視沒關,正上演著捉/jian情節。 一個穿艷紅色裙裝,臉上敷三層粉,睫毛畫成蜘蛛腿的女人正用魔性泰語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勾/引kai哥!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衣服!” 隨即,是清脆的一聲“啪”! 她捂著臉摔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kai!你居然打我!” “……” 這一通吱哇亂叫,聒噪到了極點。傅展行關掉電視,朝裴奚若看了眼,對她的品味不敢茍同。 這一眼,倒讓他視線短暫一停。 她睡姿實在稱不上雅觀,只能說很放松,極為舒展地躺在沙發里,細腰,長腿,姣好身材顯露無疑。 那雙狐貍眼閉著,不再媚意亂飛,倒是難得人畜無害。 忽然想到半年多前的某天,二伯叫他到書房那日。 談完正事,說起聯姻。在幾張照片中,傅展行一眼看到裴奚若。 她穿了條白色長裙,手中還像模像樣地捧了本書,好似很溫柔嫻靜。妝容遮住了她的狐貍眼,特定的角度,減淡了她的妖艷之氣。 當時,他也被照片蒙蔽過去。 但又隱隱覺出某種不同,似要躍出照片而來。 家世條件相同,二伯已有了偏向,拿起照片道,“我覺得裴家這位很適合你?!彼麤]有反駁。 誰都說,溫柔文靜的更適合他。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會被什么類型吸引。 第24章 妖嬈 #24 意識昏沉間, 裴奚若做了個怪夢。 夢見自己成了一只蛇妖,被冷血無情的和尚鎮壓在佛塔下面。 她奮力掙扎,痛苦地扭動。周遭雨水漫天, 烘托出陰沉朦朧的氣氛。 和尚一身白衣,捻著手中佛珠, 站在不遠處。他面無表情, 聲音浮在雨霧中。 “裴奚若。起來去睡?!?/br> 起來去睡? 她低頭一看, 自己果然蜷躺在地上, 懷里緊緊抱著只枕頭。枕頭上,一頭小豬雙目圓瞪,對她憤怒地齜牙。 裴奚若被這豬嚇了一大跳, 瞬間清醒過來。 入耳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夜色很靜。室內燈光大亮,飄著一股淡淡的沉香氣息。 夢里的那個和尚, 此刻沒穿白衣, 被一身黑色西裝勾勒得肩寬腿長,就站在她眼前。 佛珠好好地戴在他腕間, 沒變成讓她頭痛欲裂的大殺器。 怎么會做這種夢? 而且結局也太悲慘了吧? 裴奚若正匪夷所思,忽地想起現在正是反擊的好時刻。她立即露出笑意, 沖他眨眨眼,“傅先生,剛才你叫我嗎?” 傅展行“嗯”了聲:“裴小姐,上樓去睡吧?!?/br> “好呀?!彼芘浜系卣酒饋? 一邊跟他上樓, 一邊左顧右盼,“傅先生,我今晚睡哪?” 這是她在這里過的第三夜。前兩晚, 都以“房客”的身份住客臥。說來也快,轉眼間,就過了半年。 傅展行道,“老地方?!?/br> “這怎么行呢,”恰好兩人走至二樓,裴奚若緊緊邁了兩步與他并排,略帶嬌羞暗示道,“我們不是夫妻嘛?!?/br> 說著,還很形象地將兩根食指貼在一起,彎了彎。 她保持這動作,抬眼看他,眼中的甜膩媚色像蛛網,鋪天蓋地朝他飛來。 傅展行想起方才瞬間的心動,眉心微攢。 她身上,有一種狡黠的韌性,時時激發他的好勝心,逐漸成了一種吸引力。而不是這種故意扮出來的造作情態。 他道,“裴奚若,你又玩什么?” 男人雖然沒明說,可語氣已經冷下去半分。裴奚若心中偷笑,面上一本正經道,“傅展行,你千方百計把我從國外帶回來,不就是要我履行合約義務嗎?”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做你的傅太太呀,”她繞了繞發絲,受夢中蛇妖的啟發,倚靠在墻上,扭得極盡風情,“等我洗好澡,就來爬你的床噢?!?/br> 這話比起調/情,更像威脅。 傅展行沒搭理,徑自回了房間。 等裴奚若美滋滋地洗完澡,預備再去煩他一輪時,卻驚訝地發現,他房門鎖了。 --- 沈鳴最近,覺得世界非常詭異。 轉眼傅總已經和裴小姐同居一周了,跟他當初預料的不同,這兩人非但沒有一言不合互相抬杠,反而相敬如賓十分和諧。 不過也難說。 有時候,平靜海面之下洶涌的暗潮,反而比海嘯的殺傷力更大。 這天早晨,傅展行從家中出門時,裴奚若照例在門口,演了一出十八相送。 “傅總,裴小姐她……”沈鳴欲言又止。 剛才他替傅總關上車門,回頭看了眼,發現裴奚若還靠著廊柱,正用手帕抹眼淚。真是要多夸張有多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