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6章 答應 #06 聊聊? 裴奚若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相親那天至今,他們誰也沒撕下過虛偽的假面,仿若真是一對互相滿意、奔著結婚而去的情侶。 她假意柔情,他更是配合到位,就方才在唐好面前的一番表演,他的演技并不輸她。 然而,這種相安無事的現狀注定不長久。畢竟,她膈應人的招數有限,他的忍耐力也有限。 這是一場比誰更沉得住氣的持久戰。 “聊聊”這兩個字,就像是他單方面宣告戰/爭落幕、要與她進行一場談判了。 她很意外。 傅展行這個人,看上去就是那種定力特別好、全世界都急瘋了,他也從容淡定的人。平心而論,兩人的較量中,他并不落下風,反倒是她,一度感受到了挫敗。 明明占據優勢,卻要和她聊聊。 難道,他有什么非她不娶的理由?已經按捺不住了? --- 這是一幢南洋風格的別墅,坐落于長街盡頭,車子駛過草坪,一路直達門廊。別墅有三層高,灰白色外立面,在夜色中更顯低調,湊近細看,方知是上世紀大師手筆。 “好美的房子呀,傅先生好有錢?!迸徂扇艉险聘袊@,像是要拜上一拜。 她大學時接觸過西方建筑設計,對于這幢花園別墅,大有可聊。比如石砌列柱,噴泉雕塑,彩色花窗…… 然而,她卻選了個最俗氣的開場白。 傅展行替她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并未言語。 這種不搭理的態度,讓她的心也懸了幾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裴奚若并不怯場。 她款款踏進門廳,淺金色高跟鞋踩在花紋繁復的釉面磚上,輕起輕落,留下細細長長一痕影子。 走了幾步,她似是想到什么一回頭,朝他輕拋媚眼,“傅先生,我這樣,像不像民國年代的闊太太?” 男人徑自越過她,像是沒聽到。 擦肩而過時,卻飄下四個字。 “像姨太太?!?/br> 裴奚若:“?” --- “傅先生,你說我是姨太太,是不是結婚以后,會在外邊彩旗飄飄???”裴奚若托腮問。 不容易,這幾次相處,哪怕暗地里早已刀光劍影,明面上,傅展行對她,從來都是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而今終于被他嗆了一回,她簡直可以說是喜上眉梢,當然要揪住這個把柄不放。 這會兒兩人上了二樓茶室,沿窗而坐。復古的朱紅色窗框,彩色拼花玻璃半開,窗外是繁茂綠植,夏夜涼風。 如果換作一對有情人坐在這里,不互訴一下衷腸,都是浪費情調。 只是坐在這里的是她和他,就免不了一番廝殺較量。 “看來裴小姐記性不好?!彼o她倒了杯熱茶,推過來,“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br> 裴奚若食指轉了轉杯沿,“有嗎?” 自己倒是先想起來了——第二次見面那晚,似乎的確討論過出軌話題。他的回答是否定。 “哎呀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好,讀書的時候成績差,課文要背三十遍才記得下來,”她一副羞愧模樣,眼睛眨呀眨,就差把“花瓶草包”寫在臉上了,“傅先生不要見怪?!?/br> “不會?!?/br> “聽說孩子的智商大多遺傳自母親,我壓力好大?!?/br> “裴小姐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到那一步?!?/br> 裴奚若習慣性想再發揮幾句,忽然嗅出他話里的不同意味,愣了下。 “裴小姐是聰明人,閑話我也就不說了,”傅展行坐在對面,手肘支撐桌沿,雙手隨意交疊,“不知道幾次約會下來,裴小姐對我的評價如何?” 這么直入主題? 她要是答“很好”的話,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確認婚期了? “傅先生一表人才,又是傅氏未來的掌權人,當然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了。在一眾名媛千金間,可不要太搶手?!彼葘⑺淞艘煌?。 他神色淡淡,未見反應。 裴奚若斂起笑意,接上后半句,“所以,有什么非我不可的理由呢?” 她對聯姻的抵抗態度,早在酒吧那晚就和他挑明。 他卻不識趣,不放手,好像存心作對。 “能和傅氏聯姻的家族,裴家不是唯一,卻是最優選擇?!备嫡剐胁徽诓谎?,回答了她,“個中緣由,涉及枯燥的商業布局,裴小姐愿意聽,我可以細講?!?/br> 免了免了。 好多年前,裴父一度想讓她繼承家業,為此,天天變著法子給她灌輸商業常識。導致裴奚若現在一聽到商業兩個字就頭疼。 她做了個簡單粗暴的總結:“就是你看上了我的錢唄?!?/br> 傅展行“嗯”了聲。 準確地說,是裴家流動資金數額龐大,能在短時間內,支撐起他的一系列大動作。裴父為人又誠篤,一旦確立聯姻,商務合作上,必不會偷jian?;?。 不過,她這樣理解,大方向上也沒差。 “這幾年,傅氏由我二伯掌控。不過,有個遠房表弟,背后有幾位董事撐腰,勢力不小?!彼麑⑶闆r說得更明白了一些。 聽起來,二伯是他這邊的,表弟則是反派了。 裴奚若下意識問,“那你爸媽呢?” 話音落下,傅展行朝她投來一眼。那目光轉瞬即逝,很難說清是什么意味。 不過回答時,聲線卻很平穩。 “父親早年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母親自那以后,在寺廟清修?!?/br> 裴奚若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有些訝然。 不等她說什么,傅展行便跳開了這個話題。 “裴小姐是裴家的掌上明珠,聯姻之事上,你父母提起過,會優先尊重你的意見?!?/br> 上一秒還在講悲慘身世,這一秒,這男人就能無縫切換到婚姻談判模式,也不見情緒有絲毫波動。 真是好可怕。 裴奚若把心頭泛上來的那點兒柔軟同情收回去,又進入草木皆兵的備戰狀態。 要尊重她的意見……確實是裴父裴母一直以來的態度。 裴奚若相信,哪怕她對傅展行百般挑剔,最后還是不嫁,他們也不會威逼。 他們是真的想要把她托付給一個靠譜的人。 只是,她壓根就不想和誰結婚。 裴奚若沒想好怎樣回答,轉開視線,忽而看到茶桌角落,擺著兩只胖胖的罐子。 有蓋,黑瓷質地,帶白色紋理,表面看著很光滑。 傅展行隨之看過去,“會下圍棋?” “只會下五子棋,”裴奚若摸出一枚棋子,舉到眼前,忽地心血來潮,“傅先生,切磋一下?” 格子棋盤,她執白子,他執黑子,相對而坐,可以說是近日來最為平和的場面了。 裴奚若將白子按在棋盤中央,“所以,傅先生今天說這些,是希望我答應聯姻?” “不錯。兩年之后,裴小姐想離婚,我隨時奉陪,”他落下黑子,“這期間,我們只做外人眼中的夫妻?!?/br> “演戲?” “可以這么說?!?/br> “你好直白,我第一次聽說跟人求婚時,用離婚做籌碼的?!彼チ艘话寻鬃臃旁谑掷锿?,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不欺騙,不隱瞞。這是我的誠意?!?/br> “那我有什么好處呢?” “聯姻的最大的好處,向來不在個人,裴家能從這場聯姻中獲益多少,你可以回家問一問,”他勝得很快,一顆顆收掉自己的黑棋,“至于裴小姐,這兩年,不過分的要求,我都將盡我所能?!?/br> “那我要這幢別墅?!彼{子大開口。 “可以?!彼饝妹碱^都不皺。 “這么爽快,你不會賴賬吧?”她狐疑。 “不會?!?/br> “你把手舉起來發個誓……” 傅展行瞥她一眼,沒搭理。 她立刻揪住他的漏洞,“不是說不過分的要求都可以嗎?” 他神色從容,“我們還沒結婚?!?/br> 裴奚若:“……” 好清醒一男的。 這樣的人在商場上,想必也是很可怕吧。 “聽起來很讓人心動,不過……”她見他三枚白子排成隊,立刻堵住一頭,不讓他發展壯大,“我這個人對物質要求不高,自己家的錢也夠花,對于另一半什么的,實在是沒有需求呀——你看我有八個前任就懂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的?!?/br> “傅先生這幢房子,還是留給它真正的女主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