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宮宴上,她遙遙往那群貴公子中看了一眼,可吸引她注意的卻還是只有蕭璟一人,長身玉立,溫雅清貴,先皇提及的那人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在母皇的安排下,她在假山后同那年輕公子說了幾句話,那時她想,娶了這人入府也不算什么難事,他性情溫順,不會有什么野心,將來她仍舊可以做她想做的事,當然,她也不會拿世俗規矩拘束著這個男子。 可蕭璟匆匆過來,他的心思似乎已隱藏不住,她可能也沒有她想象中那般淡然自若,喚了他一聲“璟哥哥”,聽著他詢問方才那位男子,她的回答讓他變了臉色,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些快意,雖然她也不知這快意為何而來。 蕭璟的唇貼在她耳畔,輕聲問她,“在想什么?” 她回了神,卻道:“沒什么?!?/br> 只是兩人穿得單薄,這么親近地摟抱著,沒一會兒便有些情‖動,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兩人已吻在一處。這些時日她和薛跡親近,讓他心頭極為不快,他卻不能表現出來,便借著這敦倫之事痛陳不滿,他的牙齒輕咬她耳垂,她忍不住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可兩人畢竟夫妻多年,了解彼此所有的喜好,包括這床笫之間,白日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能同其他人一起跪在她腳邊臣服??晌ㄓ写藭r,他才覺得自己是擁有她的。 蕭璟有心讓她潰不成軍,可這場博弈到了最后,先敗下陣來的卻是他,長寧擁住他的肩膀,耳邊是蕭璟失控的呼吸聲。 等一切結束之后,蕭璟已經睡下了,長寧望著帳頂失神,身體是歡愉的,可心里卻仍舊空了一片。 長寧醒來時已過晌午,她在榻上輕輕動了動身子,便覺似乎被什么桎梏住,她抬眸往旁邊看去,蕭璟緊緊摟著她,仍在沉睡。 她回了回神,才想起昨日發生了什么,伸手要把蕭璟的胳膊拉開,他卻正好醒了過來。 大概是睡得太久,連他也忘了今夕何夕,只看了她一眼,便將下巴往她脖頸間拱了拱,“今日不上朝,何不多睡會兒?!?/br> 長寧看著外面的天色,無言以對,“你不餓嗎?”她如今腹中空空,哪里還有什么風花雪月的心思。 蕭璟低聲笑了笑,“是臣侍失策了?!?/br> 長寧探身將他枕邊放著的寢衣取開,裹住身體,蕭璟抱住她輕聲道:“宮宴上說的事,我自有辦法好好處理,你不用擔心?!?/br> 無非是一波平息,一波又起,長寧心中早就有了應對之策,給這些人一些甜頭倒也無妨,“太后說得也算有理,廣選之事,朕不應該拒絕?!?/br> 蕭璟神色變了變,懷中人側眸看著他,“起身吧,一起去用膳?!?/br> 長寧用過膳便回了紫宸殿,而蕭璟還坐在桌前,珍饈無數,卻味同嚼蠟,他想著長寧的話,等著她可能會有的反擊。 紫宸殿里,佩蘭沏了茶奉上來,見長寧斜倚坐在龍椅上出神,“陛下今日似乎有心事?” 長寧道:“昨日福禧堂可還安穩?” 佩蘭當然知道她是在問薛跡,回道:“陛下放心便是,薛御侍那里安然無恙?!?/br> 長寧淡淡道:“朕寵幸薛跡,會讓各方人都盯著他,昨日太后怕是已經有了打算?!?/br> 佩蘭道:“所以陛下才這般保護著薛御侍?” 長寧沉默了一瞬,“朕的保護,只能護他一時?!?/br> 佩蘭不知如何接下去,問道:“陛下今夜可要傳薛御侍侍寢?” “今日是十六?!?/br> 佩蘭自知言錯,但長寧卻也并未怪罪于她,這一夜她獨自歇在紫宸殿,佩蘭在門外守夜時慢慢醒悟,蕭家一步步相逼,陛下不可能不忌憚,更不可能心無芥蒂,但她對君后還是留了情面的,不會在屬于他的夜晚傳召別的男子。 長寧確實是顧及他的,只因他酒醉之時的那幾句話,她沒有再讓薛跡來紫宸殿侍寢,初次動心的情意,不是這么容易割舍, 第二日,長寧也沒有傳喚薛跡,而是去了清涼殿。 第26章 廣選(中) 熙和五年元月,上決議廣選…… 熙和五年元月, 上決議廣選士族公子入宮。 這消息一出,驚動了后宮與前朝,上元宮宴上的事, 仿佛是一個開端。 壽安宮,蕭胤神色復雜, 又長長嘆息一聲, 蕭韶將手中茶盞放下, 聽他道:“如今, 我是越來越看不透皇帝了,明明之前她還對廣選之事心有不滿,可才過幾日, 她竟然同意了此事?!?/br> 蕭韶卻不以為意,笑道:“當初決心要扶李長寧上位的可是您,說李長平心狠手辣, 睚眥必報, 日后定會記恨整個蕭家?!?/br> 蕭胤不滿道:“我還不是聽了你兒子的勸,長姐可莫要再奚落我。更何況, 長平她翅膀太硬,確實難以掌控??衫铋L寧平時不動聲色, 卻反而更難對付?!?/br> 蕭韶道:“依我看,既然她已同意了廣選,便立即準備便是,與其猜測她可能會有的心思, 倒不如做好一切, 靜觀其變?!?/br> 蕭胤問道:“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們的人可安排好了?” 蕭韶笑而不語。 元月二十六,各宮君卿去壽安宮請安, 蕭胤賜了座,而后道:“平時予不喜人打擾,后宮之中又有君后統領,便一直不曾訓過什么話。只不過,如今事有不同,皇帝既然決定廣選,這后宮里便不再只有你們幾位,日后新人入宮,切不可生出為爭寵而不擇手段之事?!?/br> 蕭璟帶頭應了一聲,其余人亦附和幾句,蕭胤又詢問了一些廣選之事,蕭璟回道:“先前采選剛過,已有一部分人選,近幾日戶部亦送來了一些畫像和名冊?!?/br> 蕭胤淡淡道:“文宗,明宗時曾有過幾次廣選,一應事宜便按從前規矩去辦便是?!?/br> 廣選自然是要經過初選,復選之后親自面君,由帝后一同相看,到那時能入宮之人,自然都是有一些本領的,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座間幾人各懷心事。 到元月末時,已完成初選,許是知道將會有更多的人進宮分寵,后宮之中如同一潭死水一般,連賢君都沒了爭奪的心思,神色懨懨。 可二月剛至,長寧便晉封薛晗為侍君,另賜薛跡移居永恩閣。 旨意曉諭六宮,賢君也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神色,可卻是怒火中燒。他恨恨地將桌上的茶盞砸碎,怨聲道:“陛下為何就那么寵薛家那兩兄弟!” 他身邊媵侍勸解道:“陛下也只是寵愛薛御侍,畢竟您也知道,薛侍……侍君他不能侍寢?!?/br> 賢君冷笑一聲,“誰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的,闔宮男子只有他不能侍寢,難保他不是在欲擒故縱,想讓陛下留心罷了!” 他又痛罵了薛晗幾句,聽得身邊人不再說話,更不附和他,他往身旁瞥了一眼,冷聲道:“怎么,難道你覺得本宮說的不對?” 那媵侍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道:“主子說的自然是對的?!?/br> 賢君卻沒被他這句話討好,反而嗤笑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羨慕薛跡?他是媵侍,你也是媵侍。他卻可以爬上龍榻,一朝成為主子。而你只能受本宮訓斥,可惜啊,你沒那個本事!” 那媵侍連忙跪地,“侍絕不敢有這個心思?!?/br> “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心思,本宮可不是薛晗那個軟貨?!?/br> 而被他暗罵的人,此刻正紅了眼,薛晗拉著薛跡的胳膊,“兄長如今要搬去永恩閣,我日后便不能隨意去看你了?!?/br> 他只差涕泗橫流,薛跡嫌棄地把胳膊收回來,“正好落個兩廂清凈?!?/br> 薛晗是真的傷心,他雖晉了位份,但薛跡一走,他心里還是覺得空落落的,“不行,等我下次見了陛下,我要向她求恩典,準許我隨時去看你?!?/br> 薛跡聞言,臉色一黑,他還記得那一日長寧來福禧堂,他們兩人都已歇了,而薛晗卻樂顛顛地跑過來,在門外笑著嚷道:“陛下陛下,我解開方才你那棋局了!” 方才晚膳后,薛晗又擺了棋局,可薛跡卻死活都不肯同他下棋,長寧瞧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便難得與他對弈一次,只是他這次遇到了敵手,長寧少年時在宮中便常用棋弈之道來磨礪自己,戒急用忍,薛晗自然不是對手。 門外宮人為難地看著薛晗,“侍卿還是明日再來吧?!?/br> 薛晗自是不解,而房中幃幔之內,薛跡額上的汗不斷滴下,他已是入巷,可方才薛晗那一聲,卻讓他身子一震,頓時委頓下去,更不必說長寧伏在他肩頭輕笑。 這等丟臉的事,直讓他在長寧面前幾日抬不起頭來。那幾日沒少對薛晗冷臉,偏偏薛晗還不知他為何這般。他如今又聽薛晗說要去找他,頓時便想到那晚發生的事,“你最好離我遠一些?!?/br> 薛跡又想到些什么,道:“你也莫去找我下棋,我對下棋毫無興趣。除非,你肯把那玉簪作彩頭?!?/br> 薛跡的棋技比從前好了不少,也能有幾次贏了薛晗,可他每次讓薛晗把那玉簪拿出來,薛晗都支吾其詞。 薛晗撇了撇嘴,只是他想向長寧求恩典的愿望卻還是落空了,薛跡去了永恩閣之后,他十幾日都沒見到長寧一眼,而永恩閣把守森嚴,他又過不去。 而他的福禧堂,一時之間門庭冷落,就連關行云也不過來了。林順忍不住道:“這些人真是太過勢利,奴才替您不值?!?/br> 薛晗百無聊賴,又問了林順一句,“陛下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林順為難道:“奴才怎么會知道?” 薛晗這才覺得有些孤單,長嘆一聲,“好無趣??!” 而紫宸殿,長寧將復選后的名冊匆匆看了一眼,便對戶部的人吩咐道:“便定于后日吧?!?/br> 長寧在清涼殿用過午膳,又回了紫宸殿處理政事。 清涼殿里,瑞祥陪著衛淵清洗硯,這些事他一向不喜歡假手于人,瑞祥在一旁道:“永恩閣那位,如今愈發恃寵而驕了,竟連給君后請安之事都推辭?!?/br> 衛淵清淡淡道:“他不是著人說了,今日身子不適嗎?” 瑞祥撇嘴道:“這話主子也信,依奴才看怕是搪塞之言?!?/br> “前些日子我不也病了?!?/br> “他哪能跟主子相比?宮里人都說他是費盡心思上位的?!?/br> 衛淵清不以為然,“你已經在心里給他定了罪,又何必同我多說。更何況就算是假的,那也是君后該cao心的事,你我又何必費心?” 瑞祥不滿道:“可君后哪里罰過他,他如今侍寢的時日比闔宮君卿加起來都多,陛下寵著他,君后縱著他,明明還只是一個御侍,可看誰都冷冷淡淡,卻也不知這天大的福氣,他能消受到幾時,還這般不知收斂,就不怕折了福壽嗎?” “你說夠了?”衛淵清沉了臉,“有句話說的對極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同那惱人的宋子非又有何區別!” 瑞祥立刻跪在他腳邊,“奴才只是覺得,陛下合該最寵您才是!就算您要罰奴才,或是趕奴才走,奴才也要大著膽子說一句,您是謙謙君子,可不見得旁人都是,您就是太守禮了,才讓那些人奪去陛下的愛?!?/br> 衛淵清涼聲道:“難道你真的覺得,陛下的愛是被旁人奪走的嗎?” 瑞祥不解,只道:“您今后應該主動挽留陛下,女子的心思細膩,卻也容易被人打動?!?/br> 衛淵清低聲道:“那你怕是不了解陛下?!彼f完又自嘲道:“我又何嘗真正了解她?!?/br> 永恩閣,陳太醫匆匆提了藥箱過來,見了薛跡,剛要行禮,便被薛跡托住,而后屏退了宮人,只留他們兩人說話。 “讓叔父擔心了?!?/br> 陳太醫神色焦急,“方才我一聽人說永恩閣傳喚,便趕了過來?!?/br> 薛跡唇色蒼白,卻在安慰他,“也不算嚴重,只是我怕陛下看到,會擔心罷了?!?/br> 陳太醫瞧見他這副情狀,知道他怕是情根深種,忍不住勸了一聲,“我在太醫院多年,對宮中之事知道的更是不少。不說陛下,就說先帝時,后宮君卿又有幾個能安度余生的,蕭家人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你越是受寵,越被人針對。更何況,帝王之愛,焉能長久?” 薛跡淡淡道:“我要長久做什么?我只要她現下最濃烈的喜歡,一刻也不想荒廢?!?/br> 他神色雖淡,可話語之中卻執著得很,陳太醫也不再說這些,怕讓他傷心反而對他身體不利,靜心為他把脈,薛跡見他面色越來越沉重,道:“每年春日都會犯上幾次,除了發作時駭人一些,旁的時候都還好,何況,我平素一直有強身健體,只是要勞煩叔父給我開些藥壓制,若是能做成丸劑是最好?!?/br> 陳太醫憂心道:“你是怕陛下看見你服藥,會追問嗎?” 若是一直服湯藥,長寧必會察覺,更何況,他身邊近身照顧的人也是長寧選的,自己也瞞不住。 薛跡點了點頭,陳太醫又道:“但我最近聽人提及,說陛下常來這里,難免會被陛下看見?!?/br> 薛跡強撐著道:“叔父放心便是,我自有辦法?!?/br> 第27章 廣選(下) 長寧晚間過來,見他躺在榻…… 長寧晚間過來, 見他躺在榻上還是沒有什么精神,坐在床前又喚了宮人過來,“今日可有太醫來看過了?” 還未等宮人答話, 薛跡已握住她的手,“陛下放心便是, 陳太醫今日來過了, 說我的病并無大礙, 好好將養便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