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會期待的
歐陽瑤琴說的是事實,劉琰波沒有反駁,他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從和尹含若結婚那一天起,劉琰波就已經能預料到自己往后的生活注定會開始偏離他初來海市時預想中的軌道,他只是沒有想到現在會偏離得這么快,甚至開始有了失控的趨勢。 世間事,當真是瞬息萬變??! 可自己選的路,終歸是要由自己走下去的吧? 還想要繼續默默無聞?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比起接踵而來的麻煩和有可能曝光過去的危機,劉琰波更舍不得斬斷現在已有的羈絆—— 他一直都不是一個誠實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做一些口是心非的事情。 劉琰波無話可說,歐陽瑤琴也就懶得再說,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外套,準備離開。 她此次前來的目的有二,也確實是公私參半—— 其一,是為私; 做為李緋語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她需要親自前來試一試劉琰波,看看他是否有實力能夠勝任這一個星期的貼身保鏢。 其二,則是為公; 劉琰波殺死了在世界殺手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七的暗夜行者,拋開李緋語的個人安危來說,這于國于民來說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可反之,同樣是于國于民的角度來考慮,劉琰波這個人為外界所知的空白期太長,不確定因素太多,是好是壞更是難以分辨—— 可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倘若他出現在海市是因為懷揣著什么不利于社會的計劃的話,那么其所能帶來的危害絕對要比暗夜行者帶來的危害要嚴重得多。 所以,調查清楚劉琰波過去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是上級指派給歐陽瑤琴此次前來海市的任務之一。 好在這個任務并不是那么刻不容緩的,至少沒有像以往的任務一樣有不擇手段的要求,不然她也不會選擇這里做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現在,她來這里的第一個目的顯然已經達到,劉琰波的實力完全超乎想象,做李緋語的貼身保鏢綽綽有余。 至于第二個? 上級也沒有要求要急于這一時,況且有李緋語在場的話,也不好上什么特別的手段,今晚的詢問就只當是先打個預防針。 “劉先生,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睔W陽瑤琴淡淡道。 這時,劉琰波不再沉默,他點了點頭,語氣竟然變得尤為真摯“我會期待的?!?/br> 這一句話一出口,竟似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 他還記得,在很多年以前,自己跟她jiejie也同樣說過這句話…… 九年前,中東某地。 晚霞燒紅了整片天空,地上的鮮血還未完全滲透進沙子里,空氣中充滿著濃郁的血腥味,幾只禿鷲在空中盤旋著,時不時發出幾聲令人作嘔的鷹唳。 周圍有很多很多的人,可還活著的卻只剩三個,一個老人,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還有一個看不到臉的黑袍人。 “我能看看你的臉嗎?”女人靠在黑袍人懷里,顫顫巍巍地抬起還在滴著鮮血的右手。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身上有很多槍眼和刀傷,血就快流干了,抬起手后連戴在黑袍人頭上的黑色斗笠面紗都無力觸碰到。 黑袍人握住了女人抬起的手,輕輕地把它放回到她的身上,隨后摘掉了自己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很難看的臉,那黑色的胎記幾乎覆蓋了他半張臉。 這就是他本來的樣貌? 女人沒有被嚇到,對于一個快要死的人來說,這世上大概已經沒有什么值得她去害怕,她只是覺得有點遺憾和小小的失望。 黑袍人將斗笠放到一旁,卻沒有就此停手,在右耳垂下面摸索著、慢慢地撕下了一塊人皮面具—— 這是一個看上去還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長相倒是清秀,但絕算不上好看帥氣,唯一讓人覺得特別的就是那雙眼睛—— 它們是灰色,就如同死亡一般,不帶一點生機; 可它們又清澈明亮,如皓月星辰的光芒一樣不帶絲毫瑕疵; 這雙眼睛,就猶如魔鬼與天使的結合,似乎看不到希望,卻又好像充滿了希望。 女人看著少年,看著他的臉,忽然淺淺地笑了起來,笑得很艱難,但真的很美,那臉上的鮮血就如盛開的鮮花一樣,氣若游絲的聲音中竟已多了幾分俏皮的溫柔“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了?” 少年看著這個“以貌取人”的女人,好一會兒后,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已經沒有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沙啞和低沉,卻還是很淡漠“我叫劉琰波,今年十七歲?!?/br> “十七歲啊…我meimei和你一樣大了?!迸说吐暷剜馈罢嫦M€能再見她一面?!?/br>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旁人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剛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老人臉上的悲傷變得更加濃郁,就如同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父親一樣悲切,顫抖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悲傷過度而停滯“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溫老…”女人輕輕呼喚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是那么溫和無悔?!澳€是叫我‘朱雀’吧,這樣我才能更加驕傲的死去?!?/br> 朱雀,背負國之“名”。 這是她的責任和使命,也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榮耀—— 為國為民而死,得其所哉! “我知道,我知道了……”溫老輕喃著抹去眼角的淚水,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盡管有黃沙粘在臉上,衣服上也有了幾處皺巴巴的破損,可這略顯狼狽的外表掩蓋不住那在瞬息間就已經恢復如前的威嚴。 “朱雀,謝謝您?!睖乩仙钌畹鼐狭艘还?。 這聲謝謝不止是代表著他個人對她的感謝,也是國家該給予她的肯定。 這位國之朱雀已經沒有力氣抬起手來再敬一個軍禮,可她臉上那無怨無悔的微笑、還有那眼睛里的崇敬,分明已經把那無法用語言和文字去形容的情感表達的淋漓盡致“溫老,您多保重?!?/br> 說完,她費力地抬眼再看了一次劉琰波,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劉琰波,別忘記了你答應我的事,你要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活得像我一樣驕傲……” 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人再流血,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經陷入了死寂。 她閉上了眼睛,臉上定格著微笑,如永恒的芳華,烙印在了他們的心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狂風吹起,漫天黃沙飛舞,劉琰波那如冰川巖石般冷漠的臉上忽然展現出一抹純真如孩童般溫暖的笑容,輕輕道“我會期待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