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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耀眼晴朗的陽光,這更像是輕柔的水霧, 以溫和的方式包裹住需要治療的對象, 滋潤著受損的軀體。 栗原涉還是第一次在生存游戲之外的地方使用【祭司】職介的能力, 哪怕是一手將他帶出黑暗記憶重歸正常生活的院長先生,都僅僅是從他的口中聽說過模糊的描述,并未真正有所體驗,這會兒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眸。 曾經身為軍醫的、更加年少氣盛的森鷗外是見過與此相似的畫面的。 為了施行自己制定的「不死軍團」計劃,他帶著擁有幾近于復活能力的小小少女與謝野晶子登陸常暗島,強迫她一次又一次治療奄奄一息的戰士們時,便欣賞過類似的光景。 或許對于別人而言,當完美治療術被應用于戰斗中,將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受損嚴重的人類不斷修復,重新派往最前線做著送死一樣的斗爭,永遠無法迎來解脫的時刻,便是遠超地獄一般的殘酷場合。 但在他的眼中,沒有什么是比結果更加重要的,若是不想讓日本成為戰敗國,就要犧牲小我,去努力爭取最后的一線生機,所以將這過程稱之為生命綻放的光輝也應該算是極為恰當的——很可惜,除了他之外,沒人能理解個中的美好。 他不是戰斗狂,亦不是施虐者,僅僅是渴望著最優解的野心家而已。 而此時此刻的他又再一次確信,自己的計劃和理念完全無誤,只是追求的結果與當年有著極大的不同…… “必死的傷口,光靠你的異能力,是無法治愈的吧?!?/br> 他十分清楚面前人的異能原理與當年晶子的「請君勿死」有所不同,這會兒便緩緩蹲下身,保持著與粉發正太視線平行的高度,抬手撫開對方眉間用力蹙緊的褶皺痕跡,輕笑著嘆息道:“所以,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多跟我說說話怎么樣?” “……森先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跟我開·玩·笑啊?!弊运軅_始便沉默不語的栗原涉咬緊牙關,使得每個音節都帶著沉重的力量感,仿佛要化作實質狠狠壓在聽眾的心頭,矯正過分輕松的氛圍。 要不是他眼睜睜的看著院長先生中槍,也親自檢查過創口的深度,恐怕光是聽著輕飄飄的發言,還真會誤以為對方是在耍著自己玩,是提前預備了血包來糊弄人的。 可他很清楚,情況已經變得相當嚴峻了。 于是他忍不住望向開槍射殺的源頭,看著那張跟身旁男人一模一樣的熟悉面容流露的從容笑意,便愈發的急火攻心,提高音量質問道:“您不是答應我要放他走的嗎,為什么突然食言?” “涉君,我想你搞錯了先后順序哦?!?/br> 首領先生沒有任何的心虛,反而覺得有些冤枉似的攤開雙手,故作無奈地解釋著:“首先,要你回到我的身邊,并且保證絕不會再與他糾纏不清,之后的條件才能成立吧。而很顯然,他并沒有放手的意思——” 說著,他唇邊的笑痕加深幾分,延展出了薄涼的弧度。 “——這叫我如何信任你呢?比起言語上的保證,我還是更相信自己親手摘下的勝利果實啊。涉君,你應該明白的吧?” 被他以親切方式稱呼著的粉發“蘿莉”抿了抿唇,沒有第一時間找出回應之詞。 沒錯,“她”應該比誰都要清楚,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由何等可怕的理智所構成,與其去相信虛無縹緲的變數,不如由自己親手促成想要的結局——哪怕過程不怎么美妙,很容易給人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可想想之后的收獲,他就覺得沒什么好在意的。 因為,栗原涉無法離開“森鷗外”,與其說是狂熱的戀愛分子,倒不如賦予“終身被困于另類的囚牢當中”的定義才更為精準。 他只是需要一個“森先生”。 雖然他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但來到平行的時空里,靠著所謂的代餐過日子時,便已經暴露了他情感世界中最大的漏洞——無論怎樣,他必須為自己的不安找到寄托之處,就算不是自己原本熟悉的那位森先生,也能夠暫時撫慰心靈,獲取滿足感。 換而言之,一旦他失去了最初的方向,便不得不將原本的情緒投注于另外一位森鷗外的身上,用來填補內心無窮無盡的渴求感。 ——沒錯,令自己變成對方所需的唯一,正是本次的最優解。 雖然得手太過輕松有些奇怪,不過首領先生的好心情并未因此變差,甚至還以看透了一切、堪稱憐憫的眼神注視著遭受過大沖擊的小家伙,繼續著自己狀似體貼實則殘忍的發言:“既然你理解了我的意思,就好好地向他道別吧?!?/br> “……您就不怕我以后報復嗎?”被人拿捏著軟肋顯然是非常糟糕的體驗,眼見他如此“善解人意”,栗原涉簡直氣到發笑,險些控制不住上前將人揍扁的沖動。 但以正太體的武力值來看,根本就沒有贏過蘿莉版愛麗絲的可能性,更別提是碰到她身后肇事者的一根頭發絲了。 所以與其浪費時間去做無用功,的確不如珍惜當下的時光。 “果然,做了太多壞事是要得到報應的……” 親手結果了太多人的性命,他早就該看淡生死一事,表現得更加冷靜一些,可被久違的無能為力感侵蝕著的大腦卻不太爭氣,不停泛濫著酸澀的情緒,于是連他自嘲般地喃喃聲都不可自制的顫意,“無論是哪位森先生,都一樣愛折磨人呢,實在是太糟糕的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