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年年，你快看，彈幕說我跳得不錯呢！”

    “這條還夸我可愛?！?/br>
    “還有這條，喊我女兒，還要親親我！”

    沈幼薇一邊磕瓜子，一邊看《超凡美少女》的第二期，時不時地嘬一口奶茶。

    放下瓜子，又拿起桌上開封了的薯片吃上兩片。

    “從回來，你的嘴就沒有停過，你怎么吃得下的?！苯履昕粗蛴邹睍赖紫麓蟠蟮某兴芰洗?，里面塞得滿滿的，全都是零食。

    “哎哎哎，受苦了，真受苦了，就這么幾天，我瘦了8斤！”

    沈幼薇吃得“卡茲”響，把薯片袋子伸到江月年面前，“吃一個看看，周黑鴨聯名款薯片？”

    “薯片還有聯名款？”江月年第一次見識。

    “對啊，周黑鴨味的薯片?！?/br>
    “那我為什么不直接吃周黑鴨？”

    沈幼薇舉著薯片愣了兩秒，“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為什么不點個周黑鴨的外賣！”

    沈幼薇拿起手機，打開外賣軟件，刷了兩下又扔下手機，“等會兒點，馬上到年年你的節目了?！?/br>
    沈幼薇拍拍手里的薯片屑，聚精會神地看起節目。

    屏幕里江月年手握話筒，輕眉微蹙，開口的一瞬間，整個屏幕突然被彈幕填滿，看都看不過來。

    “都是夸你的呢！”沈幼薇恨不得把眼睛貼到屏幕上，仔細得看著每一條彈幕。

    到了后來，屏幕上打出的全是“震撼?。?！”。

    “年年真的好棒！”

    “真的不再繼續了嗎？”沈幼薇輕聲問，“搖滾歌手？”

    江月年笑笑，“現在誰還聽搖滾，現在是女團的天下?！?/br>
    “喜歡搖滾的人總歸還是喜歡。再說了，你想成為搖滾歌手，是因為你自己想啊!又不是因為觀眾希望你成為，你管觀眾現在喜歡什么呢！”

    沈幼薇組織了一下語言，總結道，“所以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沒有觀眾也無所謂的??！”

    江月年看著如同小孩子一般天真的沈幼薇，只有小孩子才能夠做到單純的喜歡，不求最終的結果，追夢途中美好的風景就足以令她們開心不已，成敗與否都不重要。

    但是江月年做不到，她渴望認同，渴望贊美，有多渴望就有多害怕，害怕批評，害怕指責。

    “唉，我覺得年年你就是天選之子??！”

    “你這么優秀，這么厲害，為什么自己一點都不覺得？”

    “我真是被你氣死了！”

    沈幼薇嘴巴撅得可以掛油瓶，原來真的有美而不自知的人，年年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多厲害嗎？

    明明這么喜歡，明明有實力，怎么說放棄就放棄呢。

    只顧著生氣的沈幼薇沒有注意到，在踢館七人組分數公布的一瞬間，彈幕上全都“黑幕”“打分不公”“愚弄觀眾”的言論。

    沈幼薇和江月年的solo絕對算得上高水準了，就算未必能晉級，但也絕對不該是墊底的分數。

    但是，抱不平也就一會兒，接下來16名選手的分數公布吸引了觀眾們的注意力。

    沈幼薇和江月年是完完全全的素人，沒有任何粉絲積累，根本沒有人會去過多的糾結她們兩個墊底淘汰。

    《超凡美少女》第二期播出結束，沈幼薇和江月年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每天泡泡圖書館，逛逛街，計劃著畢業出游。

    “去不去大阪？”

    “正好有土屋安娜的演唱會?！蓖廖莅材仁恰秗ose》的原唱。

    “去心齋橋吃烤rou??！烤和牛！黑門市場街頭吃到巷尾！萬歲！”

    沈幼薇捧著手機嘰嘰咕咕，興奮不已地計劃著畢業旅游。

    “年年，大阪怎么樣？或者你想去哪兒？去蓉城？看大熊貓！”

    江月年低頭坐在椅子上沒有回應，沈幼薇推推江月年，這才感覺江月年的身體在顫抖。

    “年年，怎么了？”沈幼薇走到江月年面前，蹲下身詢問。

    江月年緊咬著下嘴唇，呼吸粗重，身體顫抖。

    “年年！出什么事了嗎？”沈幼薇不明白，剛剛明明兩個人還有說有笑，怎么突然就這樣了呢。

    沈幼薇掰開江月年緊握著的手機，迅速瀏覽了一下她正在看的頁面。

    “原來年年你的小名叫小年糕啊?！?/br>
    “為什么你每次的關注點都這么歪？”江月年說話聲嗡嗡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因為這個文章里其他的東西都是假的??！我估計也就是你的小名是真的了?！鄙蛴邹彪p手一攤，頗為無奈。

    江月年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在當年，就連她的父母都不相信她，只是教育她要謙虛、要禮貌。

    當年十二歲的江月年甚至想過，是不是自己死了，他們才能相信自己。

    江月年像是要把十年前的委屈和無助全都哭出來，眼淚像斷了線得珍珠，止都止不住。

    十年前，江月年和江爸爸一起參加一個親子綜藝節目，就是拍明星是怎么帶娃的。

    江爸爸是著名編劇，寫過不少非常有名的電視劇，做為他女兒的江月年自然也受到不少關注。

    節目組里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葉輕媛，他的爸爸是非常有名的實力派演員，mama也是非常有觀眾緣的女演員。

    那個時候的葉輕媛才十二歲，可是她非常懂事有禮貌，說起話來細聲細語，永遠帶著溫柔的笑意。江爸爸每天說得最多的就是，“多向媛媛姐學習?！?/br>
    十二歲的江月年也非常喜歡葉jiejie，葉jiejie總是什么都讓著她，玩具、零食、漂亮衣服，什么都讓江月年先挑。

    但是事情漸漸開始不對勁，節目組的其他小孩子都開始不喜歡江月年，明明先前大家都玩得不錯，一起開心做游戲。

    可是慢慢的他們都不和江月年一起玩，排擠江月年，甚至拉走和江月年一起玩的葉輕媛，“媛媛你不要和她一起玩兒，江月年是壞小孩?！?/br>
    小小的江月年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成了壞小孩。

    葉輕媛拉著江月年的小手道，“越越只是年紀小，她不是故意的?！?/br>
    “她小什么啊，她就比你小3個月！”

    那個時候的江月年什么都不懂，只緊緊握著葉輕媛的手，覺得媛媛jiejie是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

    “然后呢？”沈幼薇問。

    然后，江月年就好像真變成了一個壞小孩，脾氣差，沒禮貌，動不動就大喊大叫。

    節目一期一期的播出，江月年從節目組里有名的壞小孩，變成了全國聞名的壞小孩。

    “江越年，你快把媛媛的發夾還給她！”高出江月年一頭的小男孩一把擼下江月年頭上的蝴蝶結發夾。

    江月年捂著頭辯解道，“這是媛媛姐送我的！”

    “怎么可能！肯定又是你搶的媛媛的！”

    連江爸爸都說，“越越，你想要，爸爸給你買，不要搶別人的東西，這樣不好?！?/br>
    小小的江月年急得跺腳，“真的是媛媛姐送我的！”

    可是無人相信。

    從此江月年不再留長發，永遠也不需要蝴蝶結發夾。

    “你們不是再拍節目嗎？到處不都是攝像頭嗎？”

    江月年苦笑一聲，“我當時才多大，哪兒想到去翻錄像，而節目組的人，恨不得我們沖突越多越好?！?/br>
    “到了后來，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錯，都會被批評?！?/br>
    江月年回憶那段黑色的時光，葉輕媛成了國民閨女，長得好看，成績又好，還禮貌善良，簡直就是全民心目里最最完美的女兒。

    而江月年則成了反面教材，被全網嘲笑，又黑又胖，性格霸道，脾氣大、品德差，江家被diss富不過三代，必將在江月年手上完蛋。

    江月年回到學校后被同學們排擠，誰都不愿意搭理她，似乎和這樣一個被戳上“壞小孩”的人一起玩耍，自己也就是大壞蛋了，似乎只要站到“壞小孩”的對立面，自己就是好孩子了。

    “所以你轉到我們學校了？”沈幼薇回憶當時轉校生來學校的情形。

    “我們都沒有認出你?！?/br>
    “我那段時間一下子瘦了15斤，你們當然認不出來?！辈?2歲的孩子，總共才多重，一下子就瘦了十五斤。

    “哎，我一點也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這么多?！鄙蛴邹迸踔槆@氣。

    “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告訴你干嘛?！苯履曛幌Ｍ蛴邹笨梢杂肋h天真快樂。

    江月年覺得轉校遇到沈幼薇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她總是傻傻地相信自己，永遠站在自己的身邊。

    “因為，年年從來都沒有騙過我??！”信任永遠都是相互的。

    “在集訓營遇到的那個粉色衣服的女孩就是葉輕媛？”沈幼薇問，她根本沒注意對方的名字，因為江月年說她是無關緊要的人。

    江月年點點頭，“是的”

    “她又來把我當怪刷了?！苯履晗肫鹕蛴邹毕惹暗谋扔?，只要捅一捅自己，葉輕媛就能掉落一地的好名聲，善良、溫柔、禮貌一切美好的品格。

    《超凡美少女》第二期兩個人同時登臺，十年后的再次同臺，葉輕媛首名晉級，江月年末位淘汰。

    國民閨女依舊是國民閨女，壞小孩依舊是壞小孩，處處不如她。

    江月年看著手機上鋪天蓋地推送的文章，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葉輕媛的手筆。

    歷史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