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一念生出,魏臨又覺得江與辰在情愛一道上甚是糊涂,居然連自己喜歡方如逸都半點不知。要是能早早表明心跡,怎會被那什么杜家的庶子,把人截了去! 魏臨越想越氣,心頭多少存了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他拽了江與辰一把:“公子,下車吧,到武館了?!?/br> “武館?”江與辰如夢初醒,隨意朝外面瞥了一眼,啞著嗓子,有氣無力道:“來武館做什么,回家?!?/br> 魏臨抄手道:“公子,你這個樣子,怎么回去?老爺看見了,難道不會問你?到時候你又要如何作答?” 幾句話問住了江與辰,他呆了呆,勉強坐直身子,這才發覺自己在馬上奔了好幾日,渾身酸痛無比,力氣也失盡了。 “還能怎么說,我的事,爹豈有不知的?” 江與辰扶著車廂壁,一步一步往外挪,下了車,又怔怔地站著不進門,許久才道:“那個杜遷,你查過沒有?他可靠得???” 魏臨聽這話頭有些不對:“公子,你明明喜歡方姑娘,我和照兒都看得出來。你現下問杜遷人品做什么?難道是不想爭了?” 江與辰苦笑道:“杜遷都和如逸的兄嫂過了明路了,我怎么爭?就算我要爭,也得師出有名,否則豈不是把如逸架在火上烤?” 他越說心里越是難受:“既然如逸答應和杜遷成親,想必她……是喜歡杜遷的。我橫插一腳,算什么?” “公子……” “罷了,我不想瞧見杜遷的臉,他的品性,你去細查查,若沒什么問題,也不必來回我?!苯c辰想了想又道:“陛下說過,等這件案子過去,風頭平息,再讓廣惠庫把私鐵坊賣掉。 你替我去買下來,將來若……若是方杜兩家做成親事,就把這鐵坊送給如逸,多少是份賀禮?!?/br> 魏臨聽得不是滋味:“公子,算了吧?!?/br> 江與辰沒有答話,也沒進武館,只是道了句“別跟著我”,轉身往巷外走。 此時已近黃昏,火燒云山一樣疊起來,街旁有人駐足,喊著什么盛世美景,可江與辰卻只覺得那樣的層云,壓得自己心口生疼。 他的盛世,和方如逸一起離開了。 他神思混亂,隨意尋了間酒家,痛飲七八碗,又沽酒三壺,踉踉蹌蹌地在街上亂走。 酒氣肆虐,在他身上亂燒,他恨不得心頭的苦澀,也能燒個干凈?;腥婚g,眼前一陣波光閃動,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走到清濁河邊。 陽春將近時節,生機最盛,清濁河里的槳聲燈影,踏青未盡的行人笑語,無限春光送到他眼前,可他只覺得寂寥。 他無心觀賞岸邊如茵的綠柳,扔下空酒壺,跌在一株大柳樹下。泥土的濁氣侵入身心,他就這么躺著,好像一醉便能萬事休。 天光一寸寸散了,水聲嘩啦,船夫高喝了兩句,似乎有誰上了岸。 “……杜郎,你這次回去,也不知何時再來,奴家在教坊司里,可是日夜盼著你的?!?/br> 一個女子的哭泣聲傳過來,吵得江與辰心煩,可他轉念一想,這人多半是相送恩客的女校書,送完了人總會走的,干脆一動不動,沒去搭理。 “……如今你在這里住著,我還要在方家那邊扮一扮樣子,總不能經常往這邊來?!?/br> 那恩客的聲音有些熟悉,話語間又拉扯出“方家”二字,江與辰頓時清醒,身上不知怎的有了無盡的力氣,一下從地上翻起來,貓著腰貼緊柳樹樹干,屏氣凝神,往出聲的方向看。 說話的男子背對著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一眼認出,那人就是今日在方家見過的那位,要與方如逸定親的杜遷。 江與辰冷眼看著,見兩人的雙手纏在一處,甚是親密,頓時明白了什么。 那杜遷果然有問題! 想必他對方家有所圖,故意接近如逸,把方家上下瞞得嚴嚴實實! 江與辰氣得在心里罵了兩句,但轉念卻又歡喜起來。 其實他對杜遷并非全然信任,否則也不會叮囑魏臨去查查杜遷的品性。誰能想到,這都還沒動手查人,杜遷的把柄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江與辰暗嘆真是連老天都在幫他,喝個酒居然能撞見這樣的好事。 思忖間,他又聽那女子道:“杜郎,你閑時給奴家捎個信來,好叫奴家安心。如今在清濁河那頭住著,城中的消息總是知道得晚……” 她低頭啜泣兩聲:“杜郎,你對那方家女,真無情意罷?” “自然是沒有了?!倍胚w急忙道?!拔倚睦飶膩碇荒阋粋€,在山南時便是如此,就算眼下進了京也不會變?!?/br> 沈師微點了點頭,似乎仍舊不大放心:“杜郎,你再同梁王好好說說,別真與他鬧起來,萬一方家是個靠不住的,沒等拉下他,便把你賣了……” 杜遷趕緊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我們關起門來,在屋子里說說也就罷了,如何能在外頭提起這兩個字!”杜遷慌地四下張望,見并無行人,才算松了口氣?!斑@些事我自會安排,無須多言,你趕緊回去吧?!?/br> 沈師微依依不舍地回到岸邊,坐上搖櫓船,杜遷看著她的船靠了岸,這才轉身離去。 江與辰從柳樹下走出,昏燈映著他緊皺的眉心,他望著杜遷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震蕩難安。 杜侍郎清白半生,他的兒子怎么會跟梁王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