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張焦今日過來,本是想立即帶個人回去,就算沒有,得個名字也是好的,總要讓他安心不是。 如今這樣,算個什么! 見元軾露出送客的意思,張焦欲言又止,猶豫許久才勉強點頭:“王爺思慮周全,那下官回家等著去?!?/br> 他嘴上雖說客氣,告辭的拜禮也做得足,可腳下卻不大恭敬,滿是行軍污泥的皂靴底一路猛踏,把積了一地的雅致白雪踩得“嘰嘰”作響,瞧著烏七八糟的,惹人心煩。 他飛快出了梁王府,上馬往家奔,憋了滿肚子的罵人話。 剛到家門口,守門小廝跑過來想拉韁繩,一個不防,先被他踹了一腳。 心知他今日在外頭多半受了氣,小廝忍住疼不敢吭聲,拜了拜道:“老爺,有位叫徐瑞的舉人老爺,遞了名帖來,說今兒午后想來拜訪?!?/br> 張焦翻身下馬,眉梢一橫:“徐瑞?誰??!” “那位徐老爺說自己是江首輔的幕僚,也不知是真是假……” “江首輔?”張焦愣了愣,一把扯住小廝領口?!澳銢]聽錯?” “他說了好幾遍,小人聽得真真的,是江首輔的幕僚沒錯!” 張焦松開手,腳下的步子也慢了:“老子跟江首輔從來沒交情,他的幕僚不去登哪些個文官的門,來老子這里做什么!” 小廝拉著馬,亦步亦趨地送他進門:“小人也不知,老爺可要回帖?” 張焦思忖片刻,大手一揮:“回!老子倒要看看,這徐瑞肚子里賣的什么藥!” 小廝應了一聲,忙趕著去送允準上門的回帖。 日頭過午,張焦用完飯食,門上小廝果然來報,說徐老爺正在門外下轎。 他想了想,畢竟對方現做著江介的幕僚,今日登門也不知所為何事,自己不好太拿腔拿調,立即出了前廳,去外門上迎徐瑞。 兩人才剛對上眼,沒等他開口,徐瑞便小跑幾步,上前恭敬拜道:“張校尉怎的親自來接,小可如何受得起! 從前小可聽旁人說,張校尉武藝高強,做事風風火火,一向不拘小節,連那等禮數都是能省則省。今日一見,小可才知張校尉的禮數只多不少,那些人竟是滿嘴胡言!” 張焦在軍中素來有個“蠻子”的丑名,他也知道不少武將私底下笑話自己禮數不周,可他從小皮野慣了,父母親眷都是莊稼人,根本不懂什么做官的禮節。 他學著旁人,依樣畫了好幾年的葫蘆,禮數雖說很像樣,可從前鬧過的笑話卻半點不曾抹殺,發現自己仍是被人暗中譏諷,心里早就存了一肚子的怨。 都說文人最重禮識禮,今日得了徐瑞一番夸獎,他頗為受用,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徐先生好來,這大雪天的還往我這里來,快進屋暖和暖和!” 徐瑞含笑點頭,跟著他一路往前廳去:“小可向來欽服張校尉在軍中的威名,聽說校尉的兵策也是一絕。小可雖做不到程門立雪,但雪日登門討教一番,卻也不難?!?/br> “程,程門……” 張焦沒聽懂那四個字的意思,瞪圓了眼,脖子發了兩回燒,又聽他說什么“兵策”、“討教”的話,心里直發虛。 融雪時分,寒氣最盛,兩人進了前廳,侍女端上熱茶來。 雖說廳上的小爐燒得頗暖,但聽徐瑞滿嘴里說的都是兵策的事,張焦后背冒出冷汗,身上止不住地顫抖。 他素來是個背了今年的策論,就忘了去年的字句,更別說是一篇拼湊出來的兵策。 見徐瑞興致勃勃,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搜腸刮肚地應付著,等到頭一杯茶喝完,徐瑞才算換了個話頭,閑談起今歲的京中趣事來。 張焦暗暗松了口氣,命下人們換新茶。 誰知,等廳上服侍的人走空,徐瑞突然一拍桌幾,壓了嗓音厲聲喝道:“張校尉做得好兵策!” -------------------- 第47章 暗投 ===================== 對兵策一道,張焦本就擔著七八分的心,此刻被徐瑞一斥,后背更是僵硬,抖著嗓子道: “徐、徐先生這是何意,何意???” 徐瑞冷笑一聲,從袖中摸出一張寫滿字句的箋紙,扔給他:“張校尉不妨仔細瞧瞧,你的兵策究竟寫得如何!” 張焦慌了神,忙展開一讀,發現這份兵策正是自己前兩日上交的草案。 眼下還未到年尾,雖說軍中對考核已然緊緊張張起來,命武官們早些交幾份兵策備著,免得年尾時半個字也沒有。 可這些兵策,到底是過場用的,算不得什么正經,也沒人特意翻出來瞧,因此,他才從之前曾得功寫過的兵策里,東抄一句,西改一句,胡亂拼湊了一份交上去。 誰成想會被徐瑞逮了個正著! 張焦捧著那張紙,抖得像個篩子:“徐先生,這……這……” 徐瑞面色凝重,拿過箋紙,拍在桌上:“人人都道你張校尉于兵策上是個奇才,江首輔聽聞后便留了心,特特命小可去調你的兵策一觀。 小可雖是讀書人,可兵策終究不是武藝,聽說了張校尉的大名,心中也頗為崇敬,便私底下打開一觀,想著學習一二也是好的。誰知竟是滿紙荒唐!” 他指著其中一條道:“若是開戰,便讓新兵沖在最前頭,張校尉,虧你寫得出來!老兵做排頭,是軍中人人皆知的布兵法,便是我這個不曾從軍之人也心知肚明。張校尉在軍中多年,怎會半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