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可顧侍御史就不一樣了,做為成年人,他非常清楚顧遲做出那篇文章的價值,太學博士那句‘頗有才華’,直接便讓顧木得以在太學旁聽。 那可是太學??!能在其中做學子的,都是太常選出來的官宦子弟,父兄各個尊貴無比,即便是不計入名冊的受業子弟,也多是郡國舉薦來上來的人才,無論哪個身份他都攀不起,一只腳進去的顧木,前途根本無法衡量! 可顧遲呢?他一個見不得人廢物,就算是進入太學又能如何?頂多就是做個刀筆吏,為陛下寫寫歌功頌德的文章,聊以糊口罷了。 兩相對比,顧侍御史當然要選未來無限的顧木。 而到了現在,他仍不覺著自己的選擇有錯: “都已經被大儒所知,再去揭穿,顧木如何在太學繼續下去?更會讓外人恥笑我顧家無德??!你連門都出不得,讓與他不是應該的嗎?” 在慷他人之慨和死鴨子嘴硬上,顧遲根本沒辦法和父親相比,那份對黑夜的恐懼被洶涌的怒火取代,顧及著最后一絲情分,沒有直接打上去,只是反罵道: “那你現在何必在這里發瘋?去找你那好侄兒救你??!” “你——” 任何對于顧侍御史過往行徑的指責,都沒有這句指出現狀的殺傷力強,如此‘明智’的籌謀至今,給顧木那么多的好處,可當此刻家里出了變故,他不僅未曾來看上一眼,甚至連仆人都要去了那么多,簡直要將顧侍御史的臉給扇腫了。 得多眼瞎,才養了這么一群白眼狼出來! 可過往的投入太大,這高昂的沉默成本讓顧侍御史怎么都沒辦法回頭,他甚至想說顧木做的對,就該這樣劃清界限,不能影響自己日后為官的名聲,可話到嘴邊,卻怎么都說不出口,惱羞成怒之下,又將錯往顧遲顧琬身上推: “若不是你們,若不是你們,何…??!” 指責的話還未說完,顧遲就已經拿起來身邊的木棍往顧侍御史身上抽去。 一十歲的年輕人,力氣正足,一下就讓顧侍御史痛的說不出話來。 忤逆不孝是死罪,而它最好定的證據,便是子毆父母,可顧遲絲毫沒有停手,他將那根拔掉了雞毛的棍子扔掉一邊,站起身大踏步的上前,手握成拳頭,避開臟器和容易裸露在外地方,繼續開砸。 去他大爺的忤逆不孝,他忍這個除了坑兒女什么都不做的父親已經很久了,先揍了再說! 詭異的是,挨了好幾下的顧侍御史一直未曾叫嚷出聲,若非對方還在掙扎反抗,顧遲還以為他這幾下已經將人送走,連拳頭落下的速度都慢下來不少。 顧侍御史是真有苦叫不出。 青年人力氣本就大,顧遲又不是和同齡人玩鬧長大,完全不會收力,就算是沖著背腿這些非要害的部位去,挨上一下照樣和烙鐵落下似的,疼的人恨不得直打哆嗦。 可即便是疼成這樣,顧侍御史還是不敢叫人。 家里已經沒幾個仆人,想要制住這發瘋的逆子,恐怕得吵的全家都知道,晚上鬧這么一通,左鄰右舍光聽都知道發生了什么,就算有律法制裁,臉面也別想再留下了。 畢竟如今還未到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時候,再維護傳統的‘公序良俗’,旁人看他們家這一雙兒女,女兒寧愿半死也要與男人私奔,離了他活不了的兒子頂著死罪也要打,心里怎么不會疑慮他這父親到底怎么當的? 玩鷹的被鷹啄了眼,顧侍御史也是沒逃的掉,終究是栽在了自己的臉面上,好生的挨了一頓打。 不過,顧遲也是不敢下死手,旁觀者的看法有時就是這么微妙,他若真把父親打死了,輿論又得轉個風向,顧遲的死法肯定慘烈不說,顧琬的名聲也會牽連著往惡了走,搞不好一家人都得地下見,現在還未到真正的絕路,顧遲沒必要將事情做絕,見顧侍御史不動,他也慢慢停了下來,見人還活著,那就仍地上不管了。 反正現在這個天在地板上睡上一夜也死不了,若是感冒生病—— 實話說,它來的實在是有些晚了。 對于這份從未有過的漠視,顧侍御史一反常態的適應良好,第一天不僅沒躺在床上哼哼,人還能繼續站起來走動,臉上也看不出什么異樣,就是脾氣也也不發了,光板著張臉,看誰都像是欠他錢似的。 在家的錢纓和顧遲沒人愿意搭理他,直接去了另外的院子吃飯,女兒不在,錢纓依舊有些食不下咽,勉強果腹之后便怎么也動不了筷子,看著桌上的rou羹忍不住垂淚。 “什么時候才能將琬琬接回來?她現在一身傷,在外面怎么能修養好?” “好不容易出去了,再回來才是要她的命?!?/br> 顧遲心中也是擔憂,可現在已經無路可退,還不如繼續走下去。 將帕子遞給母親,他故作鎮定的說道: “外界議論太多,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參,若能維持職位,那小妹回來又要受他掌控,倒不如撐過這段時間,尚院署各處都不完善,城內不行,別縣或許還有機會,京醫院里面的女醫可都是韓尚院帶來的,誰知道她們背后有多少聯系?若能引得她們憐惜,說上兩句,不僅名聲不會有礙,說不定還能碰到機會,直接離城出仕呢?!?/br> “你這話怎么和琬琬說的一模一樣?” 錢纓擰緊眉頭,表情極為不悅:“出仕出仕,為了做官連命都不要了,這和……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