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這工作還是個苦差事,常年在外回不了家不說,還得組織人下河挖泥,即便是韓盈固定下來形成了定崗,也沒有多少人愿意干,最后是韓粟接過了這份工作。 也因為如此,他最先發現水渠的流水量不正常,緊接著便派人快馬加鞭的通知婁行。 將竹竿從水渠中拔起來,韓粟神色沉重提著它走到婁行身邊: “從雨停至今已經有八日,這些時日的水量加起來,能灌滿小半個巨野澤,如今又不是汛期……婁師,你說哪兒還能有這么多水?” “你自己清楚,還問我做甚?” 婁行沒好氣的這么回了一句,他收起來笏板,看著這波濤洶涌的河水,只覺得胸口異常沉悶,比前幾日永不停歇的暴雨更加令人難受,好一會兒,婁行嘆了口氣,說道: “黃河乃是地上懸河,一旦決堤,大水漫灌與洪災無異,不知多少人因此受災……絕不能以宛安之況推及外界,我得去和韓嬰將此事說清楚才行?!?/br> “三天前你就該去說了?!表n粟搖了搖頭,他神色多了幾分不解,問道: “當時水位比這還不正常,一眼就能看出來問題,也不知道婁師你說要再等幾天,這不耽誤事嗎?” “水渠上方聯通著星子湖,前些日子那么大的暴雨,將那些原本分開的小湖灌滿連成水澤,湖水傾瀉,致使水渠水位居高不下也不足為奇,怎么可能確定一定是黃河決堤?兩者受災的范圍可不是一回事兒,這等和軍情出錯沒區別的結果給韓嬰說,那她做起事來可是要出紕漏的?!?/br> 回答的婁行忍不住想起來前些日子,盛師伯含糊不清的說法,在遇上接連數日的晴天后,使得自己,辛玉,乃至左儀這些知情人,對他的信任感都開始大幅度下降,甚至還計算起來因為他預測所造成的損失,即便是嘴上沒說,心里肯定是有些埋怨的。 而如今,他需要判斷的情況比盛師伯更加嚴重,星子湖也就是周圍幾個縣出問題,黃河決堤波及的可不僅僅是幾個縣,而是數個郡都要完,這些郡地理位置又正好將宛安縣包裹,對本縣的打擊來說極為致命,賴以生存的商貿不說全完,基本上也得停個大半,這要是判斷出錯—— 旁的不說,過來的這些行商要么虧上數百萬錢,要么能死九成! 揮揮手讓韓粟繼續注意著點水渠的水位,婁行牽過來自己的馬便往回趕。 暴雨停歇,收整糧食的忙碌過后,縣里又開始逐漸恢復了經濟活動,城門口排著不少擔貨物的農人,甚至還有牲畜,有他們在,怕馬受驚傷了人的婁行只能下來,牽著它排隊進城。 如今的城墻多是用土夯制,宛安縣也不例外,這些硬度能夠媲美石頭的土墻最怕的便是水,普通的下雨還好,長時間的暴雨就有些撐不住,于是那些犯罪的犯人和官奴隸便都被拉了過來修補城墻。 夯土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傳入到婁行的耳朵中,他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猛然發覺人群中有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那人他明明在縣衙里見過,是個有秩的吏目! 這是犯罪被查了? 這些日子無論是韓盈還是各曹,都忙的團團轉,哪有時間去查一個基層的小吏?除非,此人做了什么正撞槍口上的事情。 城門口核驗身份,管理人員出入的門卒認識婁行,見他盯著城旦舂好長一段時間,便開口說道: “婁師可是好奇這吳仲為何出現在這里?韓代令允許受災嚴重的人家向縣里借錢,此人在其中動了手腳,略買了二十七畝地,拿了一千多錢的回扣,被苦主告了過來,所以被罰至此?!?/br> “原來如此?!?/br> 婁行點了點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什么時候都少不了趁機發財的人,至于良心,嘿,良心能值幾個錢? 更何況,這年頭以人為畜者比比皆是,誰家里沒幾個仆人,本來就沒有多少底線,再突破一下又有何妨,還是自家發財過好日子更重要,反而是如韓盈這般,覺著這是發國難財,赤裸裸吃人,絕不能令這種事情發生的人,是極少數了。 知道韓盈品性的婁行沒有多想,他向城門卒道了個謝,進入城內后騎馬一路到了縣衙,在韓盈面前,將這幾日對水渠水位的觀察,以及最后的推測都說了出來。 “黃河決堤?” 聽婁行說完,韓盈只覺著自己的心情變得異常糟糕,五十年一遇的黃河決堤,憑什么自己就這么恰到好處的遇上了?! 韓盈不是專業的歷史系學生or教授,故而對歷史的記憶非常淺薄,多是來源于刷視頻和吃瓜時的碎片科普,真真假假尚且不知不說,常常記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就像關于黃河決堤,韓盈記得它波及范圍極廣,總共淹了十幾個郡,據說有數百萬人因此受災,就是不知道時間,誰能想到,自己所在的縣正好能趕得上這次黃河決堤,她心里不由得升起無邊的后怕: “如果,當年沒有挖水渠疏通水道的話……” “那整個縣現在還泡在水里?!?/br> 有了水渠,沒有發生這樣絕境的婁行,說起話來也沒有那么多忌諱: “當初暴雨時,匯集的降水就已經漫過了水渠,一直看水渠的韓粟說,若不是水渠栽種了榆樹,人走過去,什么時候掉進水渠里都不知道,這么多的積水,倘若沒有水渠,就算黃河未曾決堤,這幾日太陽夠曬,依舊沒辦法讓田里的水都排盡,地面干透拿來曬糧,真是差一點,我等就要陷入絕境當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