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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理的事情,那日得令趕來,只是怕爺爺那里不好交代。 她趕到前廳之時,屋外已然全黑,廳內雖亮著燈,卻與她隔了道門。那紀魏師徒二人,在屋內的語聲并不高,唐糖在外聽不分明究竟,只望見桌上一只青花瓷盒,姓魏的胖老兒似乎一臉怒容,指天罵地般,卻又絕不是在罵紀二。 紀二對他這位到訪上官的小心恭謹,落在唐糖不屑的眼里,便成了諂媚。 她多望一眼,便更嫌棄一分,若非為了交差,才懶得豎起耳朵費勁傾聽。入耳的不過幾個零落詞句,不想她勉力聽了一會兒,反反復復落入耳中的隱約竟有紀三爺生遇難前供職的“大理寺”三字。 唐糖再次掃向案上那只青花瓷盒,目光不覺亮了,然而待她打點精神再欲凝神去聽,那魏老兒卻已轉了話題,換作了諸如“齊王”、“結好”之類的官場道道,聽得糖糖又是頭暈,又是沮喪。 滿腹疑云,回到祖父西院,唐糖卻懂讓老人家寬心,單揀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回了,只說隱約聽那魏升鑒說了一通官樣文章。又嗔怨:“爺爺,方才真是嚇死我,在廳外聽的時候心撲撲直跳,就怕二哥哥一眼望見我。二哥哥待我再好,他官場上的事情,總是不愿我過問的,爺爺以后萬不要再難為我了?!?/br> 紀鶴齡想想也是有點強人所難,便也不再追問,想想卻又氣哼一聲:“他待你是好是不好,我清楚得很?!?/br> 祖孫二人自有一番說笑,過會兒紀方來稟,說是今夜二爺待客累了,明晚散值再來請安。紀鶴齡不以為意哼笑:“現如今有我孫女兒陪著,誰哪里就稀罕見他?” 紀方捧出錦盒,笑答:“有人稀罕呢,老太爺,這是二爺特意去為二少奶奶買的,永念樓的綠豆酥?!?/br> 紀鶴齡喜形于色,那塊硬石頭居然如此知情識趣了? “紀方趕緊的,替我送客送客,讓唐糖快回東院去!帶上綠豆酥!” 紀方引唐糖一出西院,唐糖神色緊張,攥住他就問:“老管家,一會兒您一定得替我說兩句,我是那聽壁腳的人嗎?我……冤枉到死??!” 紀方停下腳步問:“唐糖,這是怎么啦?” 唐糖正色問:“方才我在前廳的事情,你不是全都告訴了你們二爺?” 紀方笑了:“怎么會?您也是為讓老太爺安心,我還囑咐阿步絕不許去說?!?/br> 唐糖面色更不好了:“那他送吃的……算怎么個路數?” 紀方哈哈笑:“什么路數老奴就不知了,二爺的綠豆酥是散了衙特意往東城買的,那時魏大人還沒到府門呢。二爺這般惦著您,難道不是好事?您不領情,這未免太傷人?!?/br> 唐糖哪里聽得進,頻頻搖頭:“萬一有什么,老管家你可要救我!昨夜才不歡而散,今天忽然黃鼠狼給雞拜年,是好事就有鬼了?!?/br> 紀方聽來好笑,只有聲聲寬慰唐糖想多了。 二爺的性子自小就冷,少時兩人看不對眼,紀方還道小孩子定了娃娃親,終是難免害羞。然而此番都成了親,二爺每每遇了唐糖竟是更冷,嘴也格外毒些,也不知道是犯的什么沖。 幸而唐糖是個惜物的,雖說捏著錦盒十分后怕,躊躇一會兒,還是自言自語:“老管家,你說我吃是不吃?不吃,浪費……還是吃罷?總不見得為了滅口,膽大包天到把我毒死在紀府……咦,這好像也未可知。哼,水來土掩,我且吃了再說!” 紀方暗自哀號,不知是替這盒酥,還是替二爺。 至于那只青花瓷盒,唐糖同紀方只字不提,卻在心里牢牢惦記著,未敢忘卻一絲一毫。 青瓷盒到了紀理的手里,唐糖只敢白天潛去書房外探看一番,博古架子上不見有,書桌上不曾放,她自然一無所獲。 紀二爺防唐糖如防賊,如今書房門上命人掛了四五道鎖。門鎖是小意思,可他那么細致個人,白天不知會將那盒子鎖在哪個隱秘之處? 唐糖不敢造次,因了紀二送酥這一層,她變得格外小心。 他送酥的動機暫且不明,上回暗闖書房,紀理算是給足了她面子,唐糖生怕再惹毛了他,紀二上千條人命都敢欠的主,她自問開罪不起。 紀理喚起她來,一口一個唐小姐,對這一樁婚一副不屑承認的臭模樣,以為她唐糖稀罕! 可若他再提離府之事,恐怕就是來真的了,不見得次次都靠老爺子替她出頭罷。 ** 唐糖自小不似尋常小姑娘喜歡對鏡簪花,卻偏生愛擺弄那些小物件小機巧。跑去東城的街市閑逛,攤上各色各樣的孔明鎖,她央著紀三爺找了個麻袋全數駝回府,悶頭躲在屋子里拆了裝,裝了拆,又找來紙筆涂涂畫畫,反復琢磨,廢寢忘食,無可自拔。那時候唐糖不過六歲。 紀方本當那只是小孩子一時的玩興,然而前日,眼見橘子抱了捧廢紙自新房中出來,說是二少奶奶畫完不要的,吩咐她即刻就去燒了。 紀方無意一翻,心中登時一凜…… ** 可惜紀方這會兒只開了一聲口,二爺便嚴辭相拒,完全不容商量。 又過了兩日,紀方只好試圖轉勸:“要不,二爺將這勞什子砸了罷?毀盒子事小,里頭的物件取將出來,才最是緊要?!?/br> 紀理冷笑:“談何容易?此類消息盒子,多安有極厲害自毀機關,毀之容易,卻多半一毀俱毀,一無所獲事小,哼,你就不怕到時你、我、這幢屋子,全數點作廢墟?” 紀方嚇得不輕:“二爺當真?” 紀理自知言過其實,又絕不肯明著承認,只道:“總之不可兒戲。擺弄此物不慎,雙手盡毀之人,也不是沒有?!?/br> 紀方偷眼看二爺沉著臉的別扭樣子,又瞅瞅桌上瓷盒,他固然對這看似不起眼的利器有幾分懼怕,心中卻是了然一半。 卻聽紀理還在道:“故而你與林步清,也當離書房越遠越好?!?/br> 紀方趁機笑嘆:“原來二爺不是不信人家,卻是舍不得糖糖犯險?!?/br> 紀理一時結舌,只得冷哼一聲:“編排夠了么?”繼而埋首讀他的機巧之書。 紀方見他并無惱意,趁勢往袖袋之中取出一個紙卷來,平鋪送至紀理眼前:“二爺您看?!?/br> 紀理擱下書冊,翻了翻眼前這沓圖紙,眼睛再挪不開,面色凝滯了。 這正是紀方那日所得中的數張,唐糖尚且未曾摸過瓷盒,然而十余張紙上,她至少設想了六七種在瓷盒之中可作的機巧設計,構思之精妙,紀方自問外行只能看個半懂,卻依舊是嘆為觀止。 待紀理將那些圖畫一頁一頁細細閱畢,抬眼再望紀方,那里便只剩下了涼意:“此為何人所作?” 紀方陪著小心:“您應當看出來了罷?” 紀理將手中圖紙一摔,目中寒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