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報告廳可以容納差不多六千人，一般都是比較大型的講座才會在這里開，同樣的，像這樣的學術報告廳有差不多六個吧，這個報告廳屬于最大的一個了。

    平生帶我來是因為怕我在家會悶，就把我也帶上去聽講座。

    說實話，我壓根沒想到會有互動環節！

    就在我拿著小說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主持人冒出一句：“接下來是我們的互動環節”的時候，我也沒留意主持人說什么，只是不知道入場拿到的號碼就是互動環節需要用上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運氣，居然被抽中了。

    尷尬的是，我坐在平生旁邊，剛好平生選的位置是中間靠前的位置，于是，我就發現被主持人在臺上一直喊著我的號碼牌，沒等我反應過來，平生輕輕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頭靠在我肩膀上，對著左邊的耳朵說：“相思，要不，我上？”

    我拿著小說，整個人處于懵的狀態，平生這一句話讓我想歪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平生，皺眉說：“不要，我上?！?/br>
    主持人再次叫我的號碼牌的時候，我拿著小說被請了上去。

    看著禮儀帶著我的時候，我覺得這短短的幾米路，我卻想起了過往。

    那時候是大一的暑假，剛好我和商女去兼職，那時候的我覺得暑假過得很充實，如果商女沒有遇到那件事的話，或許商女也會覺得那個暑假過得很充實。

    商女在大一的暑假的時候，晚上兼職起家教的工作，只是她白天還要去實習，沒錯，是和我一起去實習，炎熱的夏日，沒把我們的熱情比下去，我們都覺得幸運了。

    現在想想，要是商女沒有進去聽那一場講座的話，不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呢？

    商女在大一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她和亡國恨同學的事情，剛好暑假來臨了，我們都以為她會抓住機會和她的這位亡國恨同學約會，結果商女說她和某人都沒一撇，讓我們不要再亂說了。

    當時我們看商女的樣子，估計商女是真的不想談起他了，我們也識趣地轉移了話題，那個時候的商女，眉間總是有淡淡的憂愁，以至于我有時候想做撫平她眉間的憂愁，我知道商女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逗她開心，寵她的男人。

    事與愿違，就這樣，商女在我們實習的公司開的講座遇見了亡國恨，說巧也不巧，亡國恨同學沒和商女說清楚他考上了哪所大學，于是商女以為對方考得不錯，可商女沒想到對方考得真的很不錯，我也沒想到，亡國恨同學居然是高材生之外，在我們剛結束大一的課程，他已經是金融界泛泛而談的對象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商女那么吃驚，也許身邊有個平生，我自己才沒有驚訝亡國恨的成就吧。

    商女那時候的落寞，很明顯地表露在臉上，就連我也覺得商女很是難過。

    欲言又止的她在喃喃自語：“怎么會呢？他居然考上了那所大學，明明大家的起點都是一樣的，他又怎么會有那么大的進步呢？我……”商女坐在宿舍一下午，一動不動地看著手機上的亡國恨，她像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又覺得不是，因為她是很尷尬地對著我們笑了，是那種苦笑之余還帶著相信。

    她相信他能夠考得上是因為她真的未曾質疑他的潛能，她談起他的時候，眼睛總是可以看到滿滿的小驕傲，當時我不明白商女是不是喜歡亡國恨，后來看到她這個樣子，我才發現，當時的商女只不過是對這位亡國恨同學抱有期望，是年少看到他身上的潛力，她覺得她自己沒看錯人才會覺得滿滿的小驕傲。

    這樣的結局不應該有后續，明明知道彼此都很好，就可以了，商女是這么認為的，可是呢，商女發現，當亡國恨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已經對他沒轍了，當她打開門，推門而進，整個報告廳安靜得只能聽見臺上的亡國恨在用流利的英語來講述當今國內的股票形式，涉及了許多金融術語，只是我勉勉強強可以大概知道臺上的亡國恨同學說的是什么方面，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看著臺上亡國恨，再看看商女的表情，當商女的視線定在亡國恨身上的時候，她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的身上了，臉色也是隨著亡國恨那流利的英語而嚇到商女，商女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白得嚇人，你肯定沒見過前一刻臉色紅潤的人，下一秒立刻白得像張白紙一樣。

    看見商女的臉色，總感覺不對勁，我就擔心地問了一下：“商女，沒事吧？”看著這樣的她，我不放心，正想著讓商女先出去的時候。

    臺上的亡國恨同學在商女打算離場的時候，說了一句在座的人都不會理解的一段話。

    “我很感謝當時和我打賭的女孩子，我還能再遇見她，我希望是她未嫁，我未娶，就這樣，我想向她求婚?！毙ζ饋硐裰恍『偟耐鰢尥瑢W，如今在商女眼里還是那只調皮的小狐貍，眼里泛著淚水的商女，忍著不哭，卻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

    我不理解亡國恨為什么中間停下來說中文，而不是流利的英文，看著在場的外國人，他們看著臺上的亡國恨講得那么有感情的話，都一一感覺那段中文很重要，可是只有在場的中國人才能理解亡國恨說的意思，正處于大一的亡國恨提取求婚這一詞，我不理解，當時我以為是在說商女，但是隨著亡國恨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我頓感無奈，因為亡國恨的視線停留在第三排的一個中國女孩身上，怪不得商女忍不住哭了。

    商女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無聲的哭泣比哭出來的哭泣還要委屈，我知道商女是真的難受了。

    亡國恨表白其他女生的一幕，就這樣被商女看到了，我只是沒想到，商女這么堅強的人，還是為了這件事哭了，她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喝了一打的酒，是那種不要命地喝，使勁地喝，我是第一次見商女這么不要命地喝，說實話，那些在小說里才有的情節，在我面前發生了，我卻覺得心疼，我心疼商女，商女這么好的女孩，怎么老是沒遇到好的人呢？

    商女只喜歡遇到一個可以逗她笑，卻舍不得讓她流淚的人。

    商女問我說冥王星被踢出了九大行星以后，她覺得可悲地是冥王星在這些年都已經認為它自己是九大行星的一員了，可是商女卻認為亡國恨應該喜歡的是她。

    這句話她怎么也說不出口來，她說不出口來，所有人都可以說，她卻覺得說不出話，我能夠感受到她的糾結，對著這樣的她我卻無能為力。

    商女說她記得很多事情，唯獨最后的一面，她忘記了，直到再次聯系，她都在回憶過往的時候。

    優秀的亡國恨讓商女一時間覺得他們都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初小打小鬧的孩子了，當我們長大了才發現，全都回不去了，心底的失落卻是我們對青春的奢望。

    我們不能奢望我們愛的人能夠回頭，只有愛得有尊嚴才是愛，卑微的愛是不平等的，我覺得每個人的愛都得到回應，即使是拒絕，起碼都可以證明你愛過，只是對方沒能愛上你。

    “相思，相思……”后邊的平生叫著我，我停了一下，回過頭看平生，發現手上的小說已經被主持人拿了上去。

    主持人應該也沒有翻閱我的書，看到我那本書的封面，就打趣地說：“剛才被抽中的幸運觀眾，我們在她手里拿到在2006年已經絕版的物理題庫?！?/br>
    絕版？我怎么不知道，我吃驚地看著平生，用眼神告訴平生說他怎么不告訴我。

    平生聳了聳肩，我隱約覺得自己慘了。

    “呵呵?！蔽腋尚χ?，一邊走上去一邊自言自語。

    “怎么辦，這么書要是被翻開了……我就尷尬了……”在我嘀嘀咕咕的時候，主持人也不知道怎么把麥克風交給了我。

    我拿著麥克風，先干咳了一下。

    然后掀開第一頁，我就合上了課本。

    深呼一口氣，再吐氣。

    好了，就這么說吧。

    “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今天本就是和自己的丈夫過來他的母校聽課，我也很榮幸能夠站在這個臺上講話，看大家也被這枯燥乏味的氣氛給催眠得昏昏欲睡了吧，接下來我給你們說個故事，是關于愛的故事……”

    我接下來的話，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講了些什么……

    不要以為幸福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有時候也是半輩子的幸福。

    “下一節，什么課?！鞭D身，收拾桌面的課本。

    一旁的人，拿出語文課本擺放在左上角上，安靜地離開座位。

    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開，商女竟愣著目送著他離開。

    多久了，他們一直這樣子，不說，不理。

    灰蒙蒙的天空，讓人看上去煩悶不己。撐著發麻的手放在冰涼的木制的桌子上，一股涼意傳來手上。

    呀，下雨了。

    在斜對面的女生，開始擔心今天晚上回家時，不由開口說，商女，你有傘嗎？

    剛要側身回復，卻欲言又止。

    講臺上面的語文老師正盯著商女看，她心里一陣心虛。

    他們誰也不認識誰，就這樣子相識。

    聊天，只是為了了解他。

    回復你，是因為知道。

    隨性，跟從了她。

    慵懶，便是跟從了他。

    拍著桌子的是他，坐在椅子上的是她。

    認真學習，投入聽課的是她。

    成績優秀，上重點線的是他。

    離開的是他，難過的是她。

    回來的是他，原地止步的是她。

    恨他的人離開了，愛她的人在一起了，就剩下那么微弱的呼吸，跟他告白。這座城市，只有她一絲淺薄的呼吸，僅僅存留在她心底最深處。

    亡國恨。

    商女第一次輕輕地、帶有感情地叫起他的名字，那時候是商女喝醉了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喊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平時，聽他說話，唱歌。她都去想他的音色“五音不全”，卻不想到商女蘊含感情喊起名字時如此溫柔。

    商女說她只是夾在他和他喜歡的人之間的路人甲。

    分分合合，和和聚聚，離離散散。她和他就是如此。她從來沒在他身邊，卻從未離開在他的范圍，每一次不是在前面，便是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