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私塾，卻見他正被私塾中幾名紈绔小公子欺負著。

    “不交束修還想偷著聽學，當真是不要臉?！?/br>
    “窮成這般還想讀書？”

    “就是，也不照照自己幾斤幾兩~哈哈哈哈?！?/br>
    帶她走近之時，眾人已經哄堂大笑后離開了，她連忙上前攙扶起他。

    他的臉上被踩了好幾個鞋印子，她掏出帕子剛想替他擦卻被他一把躲了過去。

    “我、我臟，別污了你的帕子?！?/br>
    第27章

    回憶

    她一怔，氣鼓鼓地攥著帕子。

    “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你不臟，他們欺負人，他們才臟！”

    他緩緩抬眼看著她，眼中神采如點點螢火般微亮，忽而，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又將頭給低了下去。

    那抹小小的螢火恍若隕星，轉瞬即逝。

    “上次你幫我修好了兔子燈，我還來不及謝你，不如這塊帕子送你吧?！?/br>
    說罷，她將帕子強行塞進了他的手中。

    見他愣愣瞧著手中的帕子，生怕他不要，她連忙道：“可不準還我，不然我便要生氣了?！?/br>
    “二姑娘怎生不在私塾門口倒在這邊，嚇得奴婢以為您丟了?！毙⊙诀邠牡貭科鹆怂氖?，又瞧見了邊上衣著襤褸、臉上皆是黑黢痕跡的小男孩，忍不住嘟囔道：“二姑娘離小乞兒這般近做什么，臟得很?！?/br>
    他將頭埋得更低，沒拿帕子的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袖。

    這丫鬟所言她本就聽得不爽利，又見他那般動作，她便忍不住反駁小丫鬟道：“他不臟，他也不是什么小乞兒。他以后一定會入仕，為天下百姓伸張正義！”

    小丫鬟聽后“噗嗤”一下笑了，只當是小孩子的戲言。

    “好好好，二姑娘說是便是，我們快些回府吧，再晚些安mama可要拿奴婢試問了?！?/br>
    她點點頭，而后對著小公子揮了揮手道：“那我們后會有期啦~”

    “等等……”

    未曾想過他會主動喊住她，她連忙立住轉頭看向他。

    只見他目光毅然，三兩步走至她的身前道：“我、我明日便要啟程去豐州表親家了?！?/br>
    豐州。

    那地方離京城不知當是多遠，即便是快馬不吃不喝連夜兼程也需七日才能到達。

    她不禁有些緊張地問：“那你還會回來嗎？”

    “我……”

    他緊了緊手中的帕子。

    見他這般猶豫，她便知曉他怕是再不一定能回京。

    一路順風四個字方想說出口，他卻看著她定定道：“等我六年，我一定會考取功名，赴京入仕，然后……再來找你?！?/br>
    他的目光從未如此決然，那雙明眸中的清明甚至將他面上的污漬都掩蓋了去。

    不知為何，她沒忍住鼻頭一酸，癟著嘴道：“不許騙我?！?/br>
    “嗯?！?/br>
    他點點頭，而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錦盒遞給了她道：“這個、給你?！?/br>
    她接過打了開。

    里面是一小塊成色一般的綠玉髓，玉髓外側棱角分明，一眼便知是未曾經過打磨的小塊原石。

    “對不起，可能對你來說不是很貴重，但是這確是我身上最珍貴的東西了?！?/br>
    見他羞愧，她立刻答道：“好，我會收著，以此為信物，我等你?！?/br>
    小丫鬟以為是自家姑娘扮家家酒尚未結束，連忙笑道：“二姑娘，好了，別玩了。我可是聽老爺說過，若是能考進了京，那便是貢士，不論最后是個幾甲，那都是能有個一官半職的，可難著呢！”

    顧不得二人話沒說完，小丫鬟便拉著她離去。

    她急著轉頭喊道：“對了，你叫什么！我叫……”

    柳安然三字還未說出口，一輛馬車便橫在了二人之間，如若一座高高的大山。

    尚書府的小轎已停在了前頭，三妹和四妹在里頭坐著，見她來了連忙將她拉上了轎子。

    “二jiejie今日學了什么？三妹今日習了好多東西呢~有……”

    三meimei興高采烈的說著今日所學，但三meimei的話她卻一句都沒聽進去，只是趴在轎窗上拼命朝他所處的那個方向瞧著。

    小轎愈行愈遠，那馬車也終于是離了去，但他已成了一個小黑影。

    小黑影四處打著轉，似乎是在找她。

    她真想告訴他，她在這里，卻知就算拼命呼喊，他也再聽不見。

    “二jiejie你今日是怎么了？趴在轎窗邊看什么呢？”

    “是啊，二jiejie今日好生奇怪?！?/br>
    她未曾理會二位meimei的話語。

    直至小轎打了彎了徹底見不到人了，她才悻悻然收回了腦袋。

    隔著衣袖握了握里頭的小錦盒。

    不過六年罷了。

    她能等。

    白駒過隙，一晃便是八年而過，她也未曾收到過他的任何消息。

    是啊，當年未曾互留姓名，現在再想相尋堪比大海撈針……

    或許，他在豐洲早已忘卻了她，興許現在都已經娶了妻、子嗣環繞了。

    亦或許，他發現考入京城是如此之難，早就放棄了去。

    總之，應當是再無音訊了。

    翌日她便要出嫁，又豈能心中念想著他人？

    既是已無法再次相見，留著這玉髓倒只會徒增傷悲罷了。

    這般想著，她取出了那枚玉髓，狠了狠心，閉了眼朝著窗外用力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