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善人
周崖還未踏進碧月軒,便聽見什么東西碎裂,也許是花瓶,也是茶盞?;熘袂宓穆曇?,她聲音很大,聽著又異常冷靜,“叫周崖來見我!” 上好的蝴蝶紋梅甁在姜玉清手中化為碎片,一地殘渣,春雨急得直跺腳,心說這個秋水怎得還不回來,臨風院分明就在旁邊。 還有這位姑娘,人清瘦秀麗,勁兒倒是不小,腿上有傷也不耽擱她翻下床砸碎花瓶。 青色的衣角掠過來,春雨松下一口氣,忙安撫姜玉清,也安撫自己,“公子來了!” 姜玉清滿臉警覺,她睡醒后發現身處陌生的地方,天青羅帳,軟榻錦被,倒和她在家里時很像。 她第一反應疑心是周崖送她回了姜家,看清楚屋子后她放下了心,這不是姜家。況且周崖怎會知曉她是姜家的人。 心在肚子里還沒有跳多久,來了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問她身子如何,可要用些飯食。 難不成是周崖將她賣了?姜玉清想,她裝出兇狠的模樣問她們:“這是何處,周崖在哪里?” 春雨和秋水嚇得退了兩步,隨即想起謝玄吩咐的話,道:“這是碧月軒,公子在臨風院,若您要見公子,叫秋水去尋?!?/br> 秋水連忙跑出去,趕去臨風院找周崖。 然而姜玉清是不信她們的說辭的,見不到人她不會安心,她隨手拿起案上的梅瓶,警惕地問:“你又是何人?!?/br> 誰知道是這么難伺候的主,春雨不敢離姜玉清太近,只能站在三丈遠外,“我是府中的丫鬟,叫春雨?!?/br> 她叫春雨,那一個叫秋水。 兩人對峙著,姜玉清有些后悔拿了這個梅瓶,因為確實有些重。 這時候她摔也不是,放也不是。后悔又急躁,結果一失手,瓶子碎了。 在姜玉清怔愣之際,周崖已然到了她眼前。 她霎時間平靜下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是故意要摔碎它,是……” 梅瓶的成色很新,姜玉清推斷它價值不菲,至少值五兩銀子。要她賠她可賠不起。 她身無分文,莫說銀子,銅板也拿不出半個。 但是無妨,既然這是周崖的,那她就有辦法讓她脫身其中。 周崖沒有追究花瓶,他道:“我明白?!?/br> 姜玉清辯解的話梗在喉中,“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你并非要故意摔碎梅瓶,只是一時失手?!?/br> 姜玉清差一點兒哭出來,“你明白便好?!?/br> 屋中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謝玄一個眼神,春雨和秋水立刻意會,三人齊齊地退出屋子。 周崖繞過一地的梅瓶碎片,扶著她的肩坐下,“你腿傷未愈,需好好歇息才是?!?/br> 他雖然面冷,心確實是熱的,姜玉清不免自責,她竟然誤解他,以為周崖要賣掉她。 不過他有院子和下人,應該還不至于山窮水盡到要賣掉她。 她不值幾兩銀子的。 姜玉清小心翼翼地問:“周崖,這是哪兒???” 她坐,他站。 姜玉清仰著首看她,神情中是從未有過的謹慎和小心翼翼,她從前在家時哪里看過旁人的眼色。 “我的府中?!?/br> 姜玉清當然知道這是在他的府中,她更想知道這是哪兒,“……我問的不是這個?!?/br> 周崖問:“你認為我們在哪里?” 他們從云霞山出發,坐了兩日馬車,姜玉清分不清沿途經過了哪些地方,她沮喪道:“就是不知道才問你?!?/br> 周崖坦蕩地說著謊話,“我們在臨陽?!?/br> 姜玉清“啊”了一句,她之前不曾出過京城,臨陽是何處她根本不知道。 “好吧……” 周崖不著痕跡地揭過去她的話,他忽然嚴肅起來,“你知道那尊梅瓶值多少銀子嗎?” 姜玉清還在為周崖大人大量沾沾自喜,聽他再度提起,臉色都變了,“……最多值五兩銀子吧?!?/br> 她家中有相似的梅瓶,姜玉清與阿姐各有一尊,平日放在條案上,插些時令的花兒草兒。 姜玉清言語處處顯露著她絕非是小門小戶的女兒,周崖有自己的盤算,他道:“五兩對姚姑娘來說似乎不值一提?!?/br> 對從前的姜玉清來說是不值一提,對如今的姜玉清來說,五兩銀子可以要了她的命。 她裝作可憐,“你不會與我計較吧?我已經是半個廢人了,拿不出五兩銀子?!?/br> 他沒有答話,弄得姜玉清愈發緊張。 忽而間,周崖笑了一下,“不過是一尊梅瓶,我不會因此刁難于你?!?/br> “周崖,你是個好人?!?/br> 這句是姜玉清的真心話。 他救了他,為她醫腿,還帶她來臨陽,打碎他的瓶子他也不計較,他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謝玄三人在院中等著,周崖吩咐春雨與秋水,“將地上的東西收拾了?!?/br> “是?!?/br> 一邊向外走著,周崖道:“去查,京中可有哪位官員姓姚,且家中有女兒出嫁,仔仔細細全都查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