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但案發當日,一定是小雨綿綿,因為雨大了,梅林畔土地自然會變得泥濘。行走也必定會留下痕跡。而毛毛細雨落了一兩個時辰后,土地會變得異常松軟,幾人合力挖土埋尸,不會多費功夫。 若沒猜錯,案發的第二日,一定又下了一場大雨!大雨會沖掉很多痕跡,同時,變得泥濘的道路也阻攔他人登山的欲望,等天氣變晴朗了,土地變緊實了,埋尸地面也漸漸被大雨沖平了,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人察覺了?!?/br> 齊大人默默點頭,又問:“那么第二點呢?” “第二點,”宋朵朵道:“是因為瑞王突然消失,竟無一人察覺?!?/br> 第110章 “無一人察覺?”齊大人似乎沒有理解這話的含義:“下官愚鈍,還請肅王妃解惑?!?/br> 宋朵朵也不賣關子:“案發時一定是黑天,且無一絲光亮,否則埋尸這種事,肯定會被人發現貓膩??商伊峙嫌质菭I業場所,給顧客帶來舒適的體驗是他們的基本cao守。那么在什么情況下,他們會疏于勞務、敷衍了事呢?” 齊大人緩緩露出恍然之色。 整個月份里,夜晚最黑的便是初一那日。其次,便是陰雨天。厚重的烏云藏匿了星月的光芒,致使整個夜晚黑漆漆一片。 而案發的時間是在春夏交織之際,那時,不是梅花綻放的季節,顧客會大面積的流失;但梅林畔又以清雅著稱,雖沒了梅花,但不代表客源完全沒有了??扇缛裟侨仗鞖獠缓媚?? 既不是花季,天氣又不好,地理位置又在城外!店里的伙計自然而然就以為今日來客的幾率為零。 “我根據瑞王失蹤的時間,以及兇手埋尸時無人察覺這兩點,推斷:一、那日天氣并不是很好;二、那日梅林畔外的光源近乎于無! 若我估摸的沒錯,當時兇手之一留下一百兩銀票后,梅林畔的活計們一定聚在一起商議分銀票的事。僧多rou少,減去菜錢,平均下來每人也就只有十兩銀子,而一路伺候酒席的小二、賬房的先生自然而然心存不滿,幾人各懷心思,只想多分銀子,誰還會在意顧客為什么打架?那個人是不是真的醉了?以及,窗外不遠處,是否有人在埋尸呢?” 啪啪啪 宋朵朵話音剛落,門外忽而傳來幾聲清脆的拍手聲。 來人正是皇貴妃之子敦王! 這個時辰過來,莫不是因皇貴妃的事?過來找宋朵朵的麻煩? “三皇嫂果然聰慧過人,七弟佩服?!?/br> 這話說的不過腦子,不過是隨口而來的奉承之語,他向宋朵朵而來,如鋒刃一樣銳利目光直直的落在宋朵朵臉上,‘不懷好意’四個大字,簡直是呼之欲出。 蕭淮北跨步走到宋朵朵身前,直接擋住了他不遜的視線:“七皇弟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敦王冰冷的臉浮出一絲笑意:“心念皇叔的案子,便過來看看,是否有能幫得上的忙的地方?!?/br> 蕭淮北什么表情宋朵朵不得而知,他只是牽起了宋朵朵手:“那七皇弟忙吧,為兄府內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br> 敦王側身讓路,在宋朵朵經過他身前時眸光閃動,且帶著幾分凜然煞氣,一路目送,宋朵朵雖未曾與他對視一眼,卻感覺如芒在背,心覺不安。 上了馬車后,宋朵朵照理整理裙擺,自成了肅王妃后,衣飾便不能隨心所欲,日日寬袖擺裙,美則美矣,平添了幾分累贅。 蕭淮北下令去往梅林畔,一偏頭,就見嬌妻一臉煩躁的在和自己的裙子較勁,不由寬慰道:“別怕,為夫在呢?!?/br> 蕭淮北握住她,渡給幾分暖意給她,宋朵朵稍稍心安,但眼眸里的煩悶依舊暈不開似得。蕭淮北不免心生疑竇,不過是敦王突然出現,她怎會不安至此? “怎么了?” 宋朵朵說不清心中情緒,本不想讓他煩惱,可想了想,認為夫妻之間不該相欺相瞞,于是斟酌說道:“我也說不清,就覺得心慌?!?/br> 她默了默又道:“皇貴妃今日之舉也端著妖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倒像是故意的??蔀槭裁茨??” 還有已經失蹤月余的宋王氏,并沒有在他們婚禮上出現,此人并無威懾,卻被人劫持!挾持她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挾持她的人會是敦王嗎? 蕭淮北將她小手牢牢包在掌心,無聲的安慰,儼然比千言萬語還要鄭重。 兩人聽著噠噠的馬蹄聲,眸色沉凝。 … 城門外南三里遠。 馬車停在了一‘人’字路口的交匯處,一條看不見末路,一條通往梅林畔。 宋朵朵看著地圖,如若繼續南下,通往的則是清河郡。 “按照當晚的情形,瑞王要么與四人提前商議好;要么是與另外四人結伴同行,經過梅林畔時一時興起;還有最后一種可能就是路上相會,有事相談不下,于是進了梅林畔!大人以為呢?” 蕭淮北手指敲打著車窗:“應該是后者?!?/br> 宋朵朵點點頭:“我也覺得?!?/br> 時間是晚上,城門已關。 五人若真相約談事,沒有必要大晚上出城;第一種情況排除。 瑞王消失后,所有人都沒有頭緒,說明當時瑞王是獨身去了某處,身邊并沒有同伴,所以,與人結伴情況也排除。 那么便是路上相匯! 莫成聽令,馬車并未駛入梅林畔,而是繼續向前,約莫十里遠處,馬車又停在了一處交匯口處。 一條馬路寬闊,正是直達清河郡的路;而另一條路就是一條小路,寬約三米,若中途會車都是個麻煩…… 莫成道:“這條路好像是通往普昌鎮的?!?/br> 蕭淮北負手而立,望著普昌鎮的方向目光悠長,似乎在思量什么。 宋朵朵則是看了看莫成,喃喃道:“奇怪,瑞王爺身邊伺候的人呢?” 蕭淮北聞聲,跟著宋朵朵的視線一起看向莫成,兩人臉色都有些凝重,目光之中更是充滿了狐疑。 被盯的渾身不自在的莫成:“……” 瑞王的身份地位就不必說了,身邊即便沒有護衛,也一定是有心腹小廝寸步不離跟著伺候的。 怎么那夜,瑞王是獨身一人跟著那四人走了? “會不會是……有人叛變了?” 蕭淮北神色一頓,眉眼中帶著幾分疑惑,近來調查小皇叔失蹤一事,自然要尋了當年跟在皇叔身邊的人問詢一二。 當時跟在瑞王身邊伺候的,有個名叫‘卜陳’的近身侍衛。巧的是,瑞王失蹤前,他剛好犯了錯被責罰三十大板,故而那兩日剛好在府內養傷。但瑞王身邊不能少了人伺候,于是他就撥了兩個心腹跟著伺候瑞王。 后來瑞王失蹤,他們兩人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所以這兩人要么叛變;要么就是遇害了。 如果是叛變,可以命人畫下他們的畫像,供梅林畔的伙計辨認;可若是遇害的話就很奇怪了,他們伺候瑞王,瑞王出事那日他們兩個又不在身邊伺候,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有沒有可能瑞王沒有那么信任兩人,于是命他們在梅林畔外等候……” “這不可能,”蕭淮北斬釘截鐵道:“保護主子是他們的職責,尤其這種情況,他們絕不能遠于主子三丈開外。除非,他們一開始就沒有跟在皇叔左右!” “那就只能是瑞王要求了?!彼味涠溆媚_尖無意識的在地面來回的畫線:“四人殺死瑞王后,擔心那兩位侍衛會尋過來,于是提前找到了他們,毀尸滅跡?!?/br> “那這四人必是皇叔信任之人!” 所以瑞王才會毫無戒備的跟他們走在一起,一道去往梅林畔,并且這四人還知道瑞王行蹤,所以才能找到那兩個侍衛。 根據瑞王府的老人兒提及,瑞王當年似乎是去了清河郡辦事,所以那兩個侍衛的尸骨,極有可能埋葬在了去玩清河郡的路上! 蕭淮北喃喃道:“如此說來,倒像是皇叔與四人約定好的?!?/br> 清河郡距離京城五十余里,瑞王不可能將兩個侍衛扔在清河郡,自己騎馬回京。 很有可能是在去往清河郡的路上,瑞王收到了某種信號,于是叮囑兩個侍衛留守,自己折返路徑過來與四人秘密相會,偏偏那夜又下了小雨,于是幾人合計去了梅林畔密談相商。 蕭淮北看著去往清河郡的那條路,十八年過去了,人和物都隨著時間慢慢改變,那兩個侍衛的尸體也隨著時間推移變成了兩具骸骨,若要翻找出他們的尸骨無疑于大海撈針。 可即便翻找出來又能如何?兇手可能會留下丁點證據嗎? 蕭淮北:“或許可以來個請君入甕?!?/br> 宋朵朵默然片刻:“大人高見!宋某自愧不如!” 蕭淮北冷哼一聲:“又皮!” 宋朵朵笑笑,提起裙擺跟著他上了馬車,馬車掉回方向,這次的目的地是案發地——梅林畔。 第111章 梅林畔坐擁在梅林院的中心位置,花開之時,八方觀賞,每個角度去看,客棧仿佛都立于花海邊界,故而得名一個‘畔’字。 天字房共有四間,不用詳細介紹便是指四個方位! 根據伙計所言,當年瑞王幾人入的是天字一號,坐北朝南;而埋尸之地則是相反方向,更大程度減弱了埋尸被發現的可能。 梅林畔是鐘家的老產業,據說,有年家鄉鬧饑荒,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鐘家老祖宗變賣了所有家當,拖家帶口的來京城尋找一線生機。路上,小兒子發了高熱,病情嚴峻,老祖宗求神拜佛禱告,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當晚,他夢見一位仙子踏梅而來,對小兒子一通施法,一覺醒來,小兒子的病神奇好了! 鐘家人繼續前行,不過幾里距離就到了現在的梅林畔,那時也僅有寥寥幾株梅樹,老祖宗卻宛若雷擊,跪地叩首立下誓愿,他日生活安定富足后,就承包此地世代相傳。 入京后,老祖宗先為梅花仙子供奉了神龕,不知是不是仙子庇護,鐘家竟靠路邊攤生意慢慢過上了安定富足的生活,老祖宗不忘還愿,馬上盤下此地,并擴大栽種面積,才有了現在的梅林盛景。 同樣的,這間客棧,在當時也是極具風格且壕闊,不過多年過去了,這里慢慢變的破舊不堪,尤其咯吱作響的樓板,儼然存在著安全隱患。 重新裝修勢在必行,然而讓當前老板鐘興文下定決心擴建的主要原因,竟然也是源于一個夢:他也夢見了老祖宗當年所說的那位梅花仙子。 宋朵朵:“……”離譜且荒謬! 宋朵朵對此斥之以鼻孔,但轉念一想,自己穿越這種事好像也沒好到哪里去。故而耐心追問:“仙子嫌棄這個酒樓破舊?住著不舒心?” 鐘興文一本正經的點頭:“是?!?/br> 宋朵朵皺了皺眉:“仙子還要擴張酒樓?” 鐘興文愈發鄭重:“是!” 宋朵朵:“那為什么不延伸南側?而延伸北側???這也是仙子的意思?” 鐘興文:“與仙子無關!是我想在北側安裝一扇門,這樣春夏之際南北通風,更加涼爽?!?/br> 于是,順著北側開挖,就挖到了瑞王的白骨。 宋朵朵默默了許久,聽起來邏輯倒也說的通。于是看著鐘家供奉的梅花仙子龕位猶豫再三,點了三炷香嘀咕道:“信女求仙子指路,早日找到謀害皇叔的兇手!” 說罷,三拜,插香,上樓。 入了天字一號的門,宋朵朵終于忍不住拉了拉蕭淮北的手:“大人信他說的嗎?” 蕭淮北輕笑一聲:“談不上信與不信,就覺得這仙子對世俗的欲望太重了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