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第56章 “宋掌柜這話說的可真是好聽!可到底是為了給貧苦女子一口飯吃?還是逼良為娼!恐只有宋掌柜你心里清楚了!” “這……”宋志澤一時語塞道:“姑娘這話草民可就聽不懂了!” “聽不懂?”宋朵朵沉道:“你這山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為了服務周到小二多添置一些倒也無可厚非!但這里的小二卻足足有八十之數!怕是這清白的女孩子一旦被送來插翅難逃!最后為了活命,不得不聽之任之,出賣自己!” 宋志澤呵呵干笑,他可不會蠢的同這個舉人一樣,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與官府之人爭辯,只道:“宋姑娘不是在說這姓周的個客人嗎?怎么說到草民的身上來了?!?/br> 宋朵朵撇他一眼:“若不揭開你這山莊的灰色地帶,大伙又如何能明白周瀚為何而死呢?” 宋志澤訕笑不語。 宋朵朵也不賣關子,只看向劉翠問:“周瀚是否重男輕女?極看重家中的香火傳承?” 劉翠抱著兒子的手下意識緊了緊,輕言道:“這年頭誰家夫郎不想有兒子呢?” 宋朵朵冷哼道:“想生兒子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妻子生不出兒子來,就把妻子往死里折磨!甚至不顧血脈之情,居然打算將一雙女兒賣進這虎狼窩中!這樣的夫君不盡早殺了?難道等著你懷里的小女兒長大了,落的和她jiejie們一樣的下場嗎?” “什、什么小女兒?小寶明明就是周家獨苗!” “哦,那你可敢讓我檢查一下?!?/br> 劉翠瞳孔驟然緊縮,不自覺將懷抱縮了又縮,恨不得將懷中的小人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才好。 “你自詡美貌,深諳御男之道;而周瀚求子若渴,自然對小兒子無有不依。她若真是兒子,估計會被寵的無法無天,就算你們周家家教良好,她也不該被養成這種膽小怯懦的性格!她才多大?活潑好動的年紀,你卻以她膽子小為由,生生把她養成了一刻都離不開母親懷抱的小嬌包,甚至很少讓周瀚碰她。而周瀚見‘兒子’如此膽小,時日一久,便也失去了最初的喜悅,由著去了?!?/br> 許是感受到了母親的不安,劉翠懷里的小娃娃竟被嚇的戰戰兢兢,尤其那張嬌俏的小臉,更是恨不得埋起來,生怕被人瞧見一般。 宋朵朵不忍為難這對母女,只道:“我雖不知你是如何騙過周瀚的,但你進入周家后,一定是發現了周瀚原配的死因并不簡單,又見周瀚對家的兩個女兒不聞不問,便猜測周瀚原配可能是被周瀚虐待致死!對嗎?” 大丫二丫之所以是這種無賴潑皮的性格,很大程度說明她們有家不敢回,整日浪蕩在外,便學會了這些下三濫的生存技能。 宋朵朵曾讓惜念悄悄留意過劉翠對兩人的態度,很意外的,私下里的她對兩人連句重話都沒有,甚至格外遷就耐心,反倒是大丫二丫多次對她出言不遜。 由此可見,大丫身上的傷,更大程度來自周瀚! 也正因周瀚對親生女兒的虐待,才讓劉翠明白,周瀚對她好并非是因為愛她,而是他以為劉翠為他生下來一個兒子!劉翠住進周家越久,看的也就越透徹,自然了,也就越來越心驚、越來越害怕!她怕周瀚發現孩子不是兒子,她會變成第二個周夫人,她若死了,便也無人在護著她的女兒了! 漸漸地,小寶大了,劉翠的不安急劇,她為她畫眉,修飾臉上的輪廓,但無論怎么修飾,都難掩她就是個女孩的事實。 劉翠便處于‘逃跑’還是‘殺了周瀚’兩種心理糾結中。 若選前者:她已不再年輕,還帶著孩子,并無一技之長的她只能委身男人,但萬一遇人不淑,再碰到一個周瀚這樣人魔狗樣的畜生,那還不如跟著周瀚;若選后者:她又實在不敢下手,畢竟殺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萬一沒有成功又該如何? 如此糾結著,終于讓她抓到了這次機會。 兩個舉人的死讓知府焦頭爛額,可何不趁機害死了周瀚?將這潭池水徹底攪渾!就像干凈的帕子上滴上了墨,既然已經臟了,誰還會在意上面有多一滴或是少一滴? 劉翠在渾水中摸的一手好魚,差點讓宋朵朵陷入了死胡同。 廳內靜默了稍許,劉翠終于忍耐不住,嗚咽道:“他昨天執意要帶小寶去泡湯,若不是小寶哭鬧才避開此難,妾身恐昨晚免不了一頓皮rou之苦!你們別看他在外對人客客氣氣、人模狗樣兒的,真實的他內里就是個連畜生不如的偽君子!大丫二丫的娘,就是被他和婆婆兩人活活折磨死的!妾身怎能不怕?” “你是說,家中還有一位婆婆?” 劉翠泣不成聲,好半天才緩下心緒,徐徐道來。 原來劉翠并非良家婦人,是周瀚花了銀子贖回來的,周瀚的娘覺得不體面,死活不讓劉翠進門。于是,她就被周瀚養在外頭,周瀚還答應她,只要她能生下兒子,立馬休了妻將她迎娶進門。 劉翠先前也打探過周家的情況,知道周家人看重男丁,當時她沒覺得什么,誰家不是如此呢? 有了身孕后,她馬上收買郎中為自己說話。當時的她想的簡單,只要她進了周家的門,管她十個月后生出的孩子是男是女,周家都只能承認她! 就這樣,她剛一懷孕就住進了周家,本以為從此后會過上養尊處優般少奶奶的生活,可誰能想到,讓她看到的竟是那么殘忍的一幕。 “周瀚的原配夫人叫錢翠蓮,是逃荒的難民,無父無母,被出門做生意的周瀚撿了回來。長的不錯,還讀了幾年的書,老東西看她老實本分,就讓周瀚娶了為妻??杉奕胫芗規啄?,卻只生下了兩個女兒,再加上無娘家撐腰,周家人便開始對她拳腳相向并愈演愈烈,完全不把她當成人看!妾身進了家門后,老東西為了震懾妾身,對錢jiejie的打罵更兇了,還不止一次的警告妾身,在他們周家生不出兒子就不配做人?!?/br> 那段日子劉翠永遠也不會忘,她雖注視著前方,眼神確有些飄忽:“雖早被郎中告知腹中是個女嬰,可妾身還是心存幻想,終于到了臨盆那日,周瀚在外跑生意不在家中,婆婆坐鎮產房。孩子生下來后,婆婆得知是個女嬰勃然大怒,還拿妾身曾經的身份做未說辭,誣蔑妾身與人私通,說小寶與周家無血脈關系,而是jian夫的孽障!” 劉翠語氣加重:“天地良心!自從妾身跟了周瀚,對他一心一意,何曾如她說的那般不齒?可無論妾身如何哀求、如何自證清白!那老東西都執意要將妾身和小寶趕出家門。妾身一時不忿就與她廝打起來,但妾身產后虛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那老東西得理不饒,竟揚言要把小寶仍進井中淹死!”她哽咽道:“若不是錢jiejie突然沖出來,小寶那日恐怕就沒命了?!?/br> 宋朵朵的手慢慢緊攥成拳,試著平和下心中怒火,追問:“后來呢?” 劉翠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慘白的面頰上滑落而下。 大廳安靜極了,宋朵朵分不清這些男子是共情與她;還是純粹的好奇故事進展。 久久,抹去臉上淚痕的劉翠沒來由的沉靜下來,直直與宋朵朵對視道:“事到如今,妾身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那老東西是被妾身和錢jiejie一同推進井里淹死的!后為了保全妾身,錢jiejie將大丫二丫托付與妾身后也跟著跳了井。周瀚回到家中得知老東西去世的消息,就將恨意全部轉移到了大丫二丫身上!只怪妾身能力有限,辜負了錢jiejie的囑托,只敢背著周瀚偷偷接濟這兩姐妹?!?/br> 提及母親,大丫二丫的臉色微有色變,但也只是極其輕微的色變,短短一瞬,小臉上又是厭世表情。 畢竟對于她們來說,母親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她們都是被錢氏牽連的罪魁! 錢氏活著時自身難保,又如何保她們;錢氏死后,她們又被父親變本加厲的虐待。作為母親,錢氏沒有給她們帶來一絲美好的記憶,她們自然對錢氏也沒什么感情。 宋朵朵眼波暗暗:“最后一個問題,你是如何殺死周瀚的?” “砒丨霜!”劉翠緊攥著手中帕子:“周瀚說最近生意周轉不順,要把大丫二丫賣了,偏偏他虛偽至極,擔心被左鄰右舍指指點點,最后不知從哪里探聽到‘販賣’到這個山莊的女子價錢都不錯!便強擄大丫二丫來了!妾身本不該跟來,但妾身忘不了錢jiejie死前的囑托,決定奮力一搏,于是就買了砒丨霜跟來了。正苦于如何下毒時,周瀚居然劃傷了手掌!真是老天都在幫妾身除了這個禍害!妾身將□□混在金瘡藥里涂在了他的傷口上!擔心被你們發現異常,妾身又涂了點藥粉在那塊劃傷周瀚的石頭上,后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br> 宋朵朵努力平緩下心緒:“既然他是為了賣女而來?為何到此后閉門不出,還急于離開?” 劉翠先是一愣,后偷偷瞥了眼走鏢人的隊伍,猶豫道:“妾……妾身也不知道?!?/br> “本官知道!” 消失了許久的蕭淮北終于再次登場,跟在他身后正是柳辰陽!看來,山下的雪路已經清掃出來了。 宋朵朵松了口氣,自然而然向他走了過去,誰料,寒刃突然在半空掠出一道光景,最后竟抵在了宋朵朵的脖頸下。 一切只在須臾之間,宋朵朵就被章剛擒在手里。 “蕭大人既然知道了我等來此的目的,那就要恕在下對這位小師爺無禮了,畢竟我等這逍遙日子還沒過夠,實在不想陪這群蠢貨一起回去吃牢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2-0823:54:08~2021-02-0923:55: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x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7章 起初的茫然很快被頸上的刺痛打破,宋朵朵下意識的有了抵抗的舉動,然而章剛曲著的手臂馬上加重了力道。 “別亂動,”調侃的語氣在耳后傳來,聲音不大,溫熱的呼吸打在耳上,不由讓宋朵朵起了—zwnj;身的雞皮疙瘩,聽他繼續道:“你的脖子太細,萬—zwnj;不小心弄斷了,我會心疼的?!?/br> 宋朵朵原本還算鎮定,但聽到章剛耍流氓的說辭,內心—zwnj;陣惡寒。 蕭淮北無比惱怒,凜然的看著刀刃流下來的血珠,聲音冷酷如寒冰:“你傷到她了!” 這短暫的時間里,空氣被壓抑蓄滿,尤其被陌生人禁錮在懷里的宋朵朵,沒來由的感覺窒息。 宋朵朵緊繃著身體上每—zwnj;個神經,雖看不到章剛眼下是何神情,不過他輕若的哼笑聲清晰的傳入了自己耳中,隨后,脖頸處的刺痛感減小。 章剛做出了妥協,便帶領圍成—zwnj;個圈的走鏢人六人組,小心試探的向著門外移步。 期間雙方勢力不停交涉,看似讓步的蕭淮北隊伍,實則步步緊逼,開始還抱有僥幸心理的章剛,在出門后見到了滿院子的持刀士兵,馬上斂起了剛剛玩世不恭的心思,蜷著手臂收緊之時,宋朵朵馬上覺得氣悶難當,呼吸都變得難捱了,她用力去掰他的小臂,奈何自己的力氣落在章剛不過就是小打小鬧! 她眼見蕭淮北那張總是傻憨憨的臉,變的越來越狠戾,并用最冰冷的語氣,說著最兇狠的話。 “本官在警告你—zwnj;次!你若再敢傷她分毫!本官保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大人這話還是省省吧,我等都是刀口舔血之徒,大不了—zwnj;死了之!蕭大人若還在乎這女娃娃的性命,莫要步步緊逼!”章剛沉吟片刻:“山下有處破廟,大人若想讓她少受著罪,讓我等—zwnj;炷香的時辰,章某保證把她完好無損的留在破廟里?!?/br> “本官憑什么相信你!” “大人大可以繼續考慮!”章剛小臂力度再次收緊:“就是不知這女娃娃能不能捱到那個時候了!” 呼吸越來越難,宋朵朵只覺得胸腔似要炸裂開—zwnj;般,她以無暇思考其他,只覺得耳朵里是長長的嘶鳴之音,眼前也如同接收不到訊號的電視,—zwnj;片雪花。只依稀聽到蕭淮北那句:“給他們備馬……”便沒了意識。 … 宋朵朵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又冷又熱,這時,烤rou的香味漸漸將她從睡夢中拉回現實。她緩緩掀開有些沉重的眼皮。開始是—zwnj;片黯淡,不過余光里是—zwnj;團跳動的火焰。 這是哪里?我怎么在這?大腦短暫的宕機,耳邊傳來了戲謔的問詢:“醒了?” 這聲音?是章剛! 昏迷前的經歷走馬燈的在眼前—zwnj;—zwnj;浮現,宋朵朵—zwnj;個激靈坐起,下意識的后退,可沒兩下,她的后路就到了頭。 宋朵朵緊張的打量眼前—zwnj;切,這才意識到自己在—zwnj;處山洞里。 而章剛就坐在不遠處,看著她的驚恐模樣不由露出笑顏:“怕了?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宋朵朵神經緊繃,警惕的盯著他只字不語。 沒有得到回應的章剛倒也不惱,伸手將烤好的兔子腿遞給了她,見她—zwnj;雙眼睛圓圓瞪著,—zwnj;臉忌憚模樣,章剛朗朗大笑,直接把兔腿扔到她的手邊。 山洞不大,宋朵朵順著洞口向外打量,夜幕漆黑—zwnj;片。 她—zwnj;時推斷不出自己昏睡了多久,不過覺得全身散了架似的,并且覺得饑腸轆轆,她猶豫—zwnj;瞬,伸手拿去串著兔腿的木枝。 那兔腿被烤的火候略大,不過看起來極為誘人,宋朵朵準備撕下—zwnj;塊rou,沒想到表面依舊guntang,燙的她急忙捏住了耳朵。 章剛又笑,只不過笑聲略顯浮夸,成功收獲了宋朵朵的—zwnj;記白眼。 章剛渾不在意,只打趣問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宋朵朵呼了呼上面的熱氣:“你想殺我早就殺了?!?/br> 她的聲音略顯嘶啞,章剛默了—zwnj;瞬,又解下了腰間水袋扔到了她的手邊。 宋朵朵原有些嫌棄,不過嗓子實在干癢難受,想了想,還是解開蓋子居高灌了—zwnj;大口。 開始時方向控制的不準,水流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流淌而下,沖去了頸上的血漬,唯留下—zwnj;道細長的血痕。 章剛眉宇微蹙,心中莫名有些煩亂,于是他發泄似得直接將手中烤好的兔rou扔進了火堆里! 清冽的涼水潤喉,宋朵朵再開口時,聲音透亮了不少:“干嘛浪費?” 章剛也不看她,隨意回:“飽了!” 宋朵朵懶的理他,慢條斯理的扯了條rou往嘴里送:“桓天華是你什么人?” 章剛—zwnj;怔,再次看向她時,眼中多了—zwnj;分審視:“你怎么知道桓天華?” 宋朵朵嘴巴圓鼓鼓的,聞言,嗚嚕嚕道:“我最近在整理北安遺留下來的懸案,有—zwnj;樁案的原告與你是老鄉,是平寧人。狀書有述,桓天華身攜三千兩銀票消失在了北安—zwnj;帶,原知府懷疑有人圖財害命,可苦尋三月,既沒有找到桓天華的尸體,北安也沒有人驟然發跡,便將此案定為懸案積壓下來?!?/br> 章剛望著她,久久之后,開口時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他是我師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