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可是宋王氏呢? 明知朱家是個火坑,可她還是為了那三十兩銀子,不顧‘宋朵朵’的哀求,以生養之恩以及弟妹道德綁架她! 不過是犧牲一下自己,就能成全她們母子三人過上像模像樣的生活。 為什么就是不答應呢? 作為大女兒、大jiejie,為了家人連這點委屈都不愿意承受?真是不孝至極! 面對宋王氏的指責,‘宋朵朵’一句話都不說出來,她只覺得面前自己喚了十幾年娘的宋王氏,那么陌生! 為何她的強人所難,會那么理所當然? 就因為自己是她所生嗎? 既如此,將這條命還給她便是…… “你怎么哭了?” 耳畔傳來蕭淮北聲音,宋朵朵才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她先是愣了愣,后觸了一下臉頰,確認了指尖確實有淚珠,方才意識到自己共情太深,難以自控。 蕭淮北急忙翻出帕子,湊上去為她拭淚,一邊擦,一邊哄她:“別哭哦~小姑娘一哭就不漂亮了~乖~笑個~” 宋朵朵:‘……’ 她緩緩偏頭看著近在遲尺的臉。 蕭淮北見她沒什么反應,想了想又輕聲哄道:“要不本官出銀子將周小苗的葬禮風光大辦?讓她揚眉吐氣,好不好哇?” 宋朵朵:“……” 媽滴!制杖? 不知是不是寒風灌進車廂,宋朵朵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實在是不能忍,抬手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側臉上,還用力將他另一張臉懟貼在了車廂上。 “大人,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說話行事更應穩妥一些!外要像個大人一樣秉節持重;內要像個大人一樣頂天立地!懂嗎?” 側臉擠到扭曲變形的蕭淮北:“……”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馬車抵達衙門時,宋朵朵剛掀開車簾,便在人群尋找趙齊態的影子。 “趙大哥?!?/br> 朱府中人被捕快一路壓送回來,引起了不小轟動,朱老夫人更是一路口出惡言,大放厥詞。 眼看跟上的人越來越多,趙齊態精神緊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免鬧出大亂子。 聽了宋朵朵的話,急忙向她走去:“叫哥干嘛?” 宋朵朵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觀,沉聲道:“命牘吏將朱老夫人所犯之罪寫成布告,內容不許夸大、更不許杜撰。然后張貼公示,避免百姓捕風捉影,惡意謠傳,惹得人心不安!” “好?!?/br> “還有一件事勞煩趙大哥奔走?!?/br> “你說?!?/br> “去趟義莊同趙大叔知會一聲,如果周家人來接周小苗的遺體回家,記得將朱老夫人為了迎娶沖喜新娘,曾支付給劉媒婆五百兩銀子作為聘金的事,說與周家人聽?!?/br> 人雖不是劉媒婆殺的,可她為了銀子把‘宋朵朵’和周小苗死路上逼之事,宋朵朵可一直惦記著! 趙齊態曾說過,周小苗的父母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潑皮無賴!如果是讓他們知道劉媒婆昧下了周小苗的聘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趙齊態很快明白了宋朵朵的意圖,冷笑道:“你放心!哥保證讓劉媒婆這個年過的紅紅火火!” 宋朵朵與之相視一笑,緣由盡在不言中…… “妖孽!還不速速從我女兒身上離開!” 第23章 凄厲的聲音如同夜半覓食的夜梟,刺耳且尖細。 宋朵朵還未曾意識到什么,忽地被人扯進懷里,旋即,刺鼻惡臭的鐵腥氣味蔓延。 變故太過突然,待宋朵朵回過神時,才發現蕭淮北一臂撐起大氅,將自己牢牢環護在內。 她開始是呆呆的。 直到瞧見大氅下面有濃稠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上綻放,神思才緩緩回了神來。 兩人的腳下早已是鮮紅一片,腥臭的氣味縈繞在兩人之間,宋朵朵的胃在翻涌。 她抬首。 那雙經常瞪著圓圓的鳳眼,如今眉眼輕蹙,眼底蘊著擔憂之色,四目相對須臾,他方才開了口:“你,沒事吧?” 宋朵朵沒辦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心在抽搐,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 她默默了片刻,伸手解開了他毛皮大氅前的系帶,蕭淮北雖不知她的意圖,但十分的乖順配合。 待大氅脫下后,她將帶血的一面團進里側,方才對他道:“大人放心,朵朵對洗衣之事頗有心得,定盡全力將這件大氅的血處理干凈?!?/br> 她默了默,又鄭重補充道:“當然,如果處理不干凈,也和我無關!是你自己主動往上湊的;而且你清楚我不可能賠的起。所以,休要以此事要挾我,也休想打我月錢的主意!你要是敢讓我賠銀子,我就辭職不干了!” 蕭淮北:“……” 她……他…… 眼看他神情開始扭曲,宋朵朵急忙轉過身,不準備給他開口的機會。 宋朵朵堅信,只要她轉身的動作夠快,賠錢的事就攆不上她! 由此可見,她一直都是個小機靈鬼! 潑狗血的罪魁禍首宋王氏,此時已被兩個捕快壓制的動彈不得,脖子上、身上、手腕上、但凡能掛東西的,掛滿了大蒜、佛珠、符咒……等等亂七八糟的物件。 短短幾日不見,她又消瘦了許多,臉頰凹陷,眼下烏青,恐懼和擔憂幾乎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不過,這兩種情緒顯然都不是對宋朵朵。 她恐懼的是:她潑了縣令大人一身狗血,縣令大人降罪與她;她擔憂的是:她弄臟了縣令大人的毛皮大氅,縣令大人讓她賠償。 察覺到宋朵朵的注視,凹陷在眼窩中的眼珠開始轉動,待落到宋朵朵臉上時,眼中寫滿怨恨。 她嘴唇緊咬,將干裂的唇瓣咬出一顆鮮紅的血珠。 “你不是人!你是妖孽!” 罵過后還覺不過癮,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氣,突然劇烈的掙扎著,如同饑餓了許久的惡狼,愈將面前的人撲倒,甚至想撕裂她的脖子! 捕快也是短暫失手,很快就將掙扎起身的她再次控制。 整個過程,宋朵朵動也不曾動過,靜靜默立注視她的舉動,眼中均是冷漠和嫌惡。 抬步離開前,叮囑人道:“帶她進內堂?!?/br> 宋王氏瞳孔驟然收縮,以為這是宋朵朵要對她殺人滅口,聲嘶力竭的嘶吼著:“救命啊,妖孽吃人了!妖孽……唔~!” 捕快嫌她吵鬧,只能捂住了她的嘴,但還是能聽到她發出嗚嚕嚕的咒罵聲。 宋朵朵心煩意亂,不由步伐加快,很快,就到了內堂的一間小偏室。 宋朵朵坐上首位,默默看著在捕快手里用力掙扎宋王氏,她知道宋王氏身體情況,由她去鬧。 終于,她沒了力氣。 “辛苦了,趙大哥那邊人手不足,你們快回去吧?!?/br> 捕快不太放心:“小師爺?” “無礙,”宋朵朵從荷包里掏出了一片棗干入口:“她如果真有殺人的勇氣?不至于把日子過成如今這幅鬼樣子?!?/br> 捕快猶豫片刻,深知這對母女可能有話要說,留下委實不太方便,于是退到了門外,卻并未離開,以免宋朵朵發生什么不測。 宋王氏鬧了一場,早沒了什么力氣,虛弱的坐在地上,唯有那雙眼睛,兇神惡煞的看著宋朵朵。 宋朵朵姿態淡然,一片一片的吃著棗片,閑閑與之對視著,瞧不出喜怒。 “朱老夫人許你什么好處了?值得你大費周章的來這鬧這一出!” 朱老夫人早上剛說過她是妖孽,宋王氏就突然出現,且也說她是妖孽。 太巧了點。 宋王氏不說話,但眼神的閃躲已經證實了宋朵朵的心中猜想:她必是答應了朱老夫人的某些條件。 棗片太干,吃了幾顆就膩了,宋朵朵將荷包隨手一放,拍去了掌心的渣,后看著她身上一串串的東西笑了。 “怎么?”宋朵朵拄著下巴:“你是打算靠這些東西收了我嗎?” 宋王氏惡狠狠道:“五十大板!你怎么能對自己的親舅舅下那么重的手?你不是我的女兒!你就是個畜生!沒人性的牲口!” 王富貴被打了五十大板? 這件事宋朵朵并不知情,不過以王富貴和他媳婦的性子,宋朵朵稍微一想,腦海里就有畫面了。 便宜沒占到,反被揍了一頓,心里指不定怎么窩火呢,自然要跑到宋家大鬧一場。 估摸著,朱老夫人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兩家人各懷心思,一同推理出宋朵朵被妖孽俯身,攛掇宋王氏來鬧事。 王富貴這么做肯定是為了報他挨板子之仇;至于朱老夫人是為了什么?宋朵朵暫時還沒想到。 畢竟齷齪到骨子里的人,還能惦記什么好事? “原來你今日是為了那個不爭氣的弟弟討公道的,而非是出于對女兒的擔心?!?/br> 宋王氏直直盯著她,凹陷的眼睛仿若兩個黑洞,暗而黝黑,透著森森的厲色。 宋朵朵微微瞇眼,極力忍耐著心中厭惡。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人,好歹生養了‘宋朵朵’一場,做絕了吧,不近人情;放了她吧,又怕她記不住教訓。 還真是讓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