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邵景行瞪著眼:“沒聽懂……” 霍青擺了擺手:“我也不是很明白?!笨臻g系異能實在太少見,他其實也是第一次見。 “那怎么辦?”邵景行眼看又一只五色蛾從兩具人偶之間飛出來,知道是沒法抓住了,“這么巧,就全都同時孵化了?是不是——” 他本想說是不是因為脖子上被套了卵殼項圈的原因,但話沒出口,就見唯一沒有被套上項圈的那具人偶也背對他們僵在了那里,然后人偶緩緩傾倒,第四只五色蛾飛了起來。 四只五色蛾在空中飛舞,邵景行只覺得自己眼睛都花了。明明這里除了鰲足柱之外就只剩頭頂的天空與腳下的荒漠,情景極其單調,但他盯著那四只五色蛾,就覺得它們飛舞的地方在不斷閃動似的,但因為背景只是灰白色的天空,所以又看不清楚,只讓人覺得眼暈。 “不要看了?!被羟鄰谋澈笪孀×怂难劬?,“那是空間重疊?!?/br> 他剛說完這句話,邵景行就覺得一股風吹了過來。鰲足柱這里的空氣也像是凝固的,根本沒有風吹過來?,F在卻忽然有了風,邵景行直覺不對,連忙扒開霍青的手,就見眼前還是荒漠,可是景物看著就覺得不一樣了,仿佛比之前多了些變化,只是他一時說不出來。 “空間破開了?!被羟嘣谒澈笳f,“果然這里是女媧造出來的空間?!爆F在五色蛾飛走,獨立空間也就消失了。 第122章 日月所入,大荒之山 風聲嗚嗚,跟狼嚎似的,連塵帶土,刮得人有點睜不開眼。 這跟原來那個空間簡直是判若兩地。如果不是鰲足柱還樹在眼前,邵景行都要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做夢了——明明腳下站著沒動,怎么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四只五色蛾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堆半殘的土偶還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羟嘧哌^去,拔刀剖開了一個土偶的胸口,把手伸進去半天,掏出一個黃色的東西:“你在防風氏尸骨里看見的,是這種東西嗎?” 那是一個蛹殼,摸起來的手感完全像石頭,如果不是一端已經裂了縫,能看見里頭是空的,很可能就被人當成石頭了。 “就是這種!”邵景行一拍大腿,“不過那個是白色的?!狈里L氏的異能是金系,孕育出來的蛹當然是白色,這四個都是土系偶人,用的自然是土系能量,所以是黃色的。 只不過,孵出來的蛾子為什么是五色的呢? “應該是五行皆具吧……”霍青也想不明白?;蛟S五行皆具,就能有空間屬性? 他這么一說,邵景行的腦子就開始天馬行空了:“其實像蝴蝶或者蛾類這種完全變態的昆蟲,在蛹里的變化過程是一個結構完全瓦解與重塑的過程……” 說起異獸他還有很多功課要做,但說起昆蟲知識他就滔滔不絕了:“在這個過程中,原本的幼蟲結構解體,變成了一團混沌物質,之后再重新從這團物質里生成成蟲的身體結構——” 他說著自己就發起愣來:“是不是因為這個重塑過程,所以把能量又回歸混沌了?這樣生出來的卵就沒有固定屬性,無論什么樣的異能都能吸收,避免了因為吸不到對應異能而無法孵化的可能?” 再是異獸,繁衍也是本能,一切為了繁衍,那當然是無屬性最方便了。 至于最后羽化的五色蛾為什么是空間異能,那這就沒人猜得出來了,只能說這種異獸真是天賦異稟,蟲中盤古吧。 “少胡說幾句?!被羟嗦犐劬靶邪选跋x中盤古”都說出來了,有些無奈地敲了一下他的頭,“讓盤古的后人聽見揍你?!碧痪戳?。 邵景行吐吐舌頭,把霍青掏出來的四個蛹殼都收起來。這蛹看起來也就跟他拳頭差不多大,卻能支持這么大的土偶數百上千年,其中到底蘊含了多少能量? 霍青沉思著說:“也許這蛹本身也能吸收能量?”可能被邵景行熏陶久了,霍青感覺自己的腦洞也開始日漸活躍。 邵景行一拍大腿:“很有可能??!你看這個五色蛾不是不分屬性的么,也許正是因為它在蛹里吸收了太多的山海能量,所以才能夠從有屬性的幼蟲變為無屬性的五色蛾?!币沁@樣一說,一個蛹能支持這么大的土偶如此之久,也就比較合理了。 邵景行頓時想到了更遠的地方:“那個——女媧用這種蛹來封印山海世界,是不是就因為它有這個特性???” 兩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霍青才慢慢地說:“可能是的……” 女媧之所以要犧牲如此之多的異能者來喂養這種五色蛾,就是看中了它的蛹可以自動吸收外界的能量,相當于一個太陽能蓄電池,一邊消耗,一邊還能自動充電,所以就可以維持更長的時間——理論上來說,如果這種蛹“充電”的效率夠高,甚至是可以永遠用下去的。 “但那樣,怎么保證它不羽化???”一旦孵出大撲楞蛾子來,這“蓄電池”可就等于報廢了。 “冷川?!被羟嘁凰查g就想到了賀茂川說過的話,“低溫……”低溫大概可以抑制蛹的活性。另外,也許這種蛹羽化也需要達到某種條件——比如說能量儲存到某種程度——假如封印符陣所抽取的能量與它吸收的能量相同,那么就可以保證蛹里的能量可以維持蛹活著,卻達不到羽化的要求。 “我要向女媧娘娘道歉?!鄙劬靶幸槐菊?、心悅誠服地說。剛才看見那些共工族人的尸骨,他還在心里小小地腹誹了一下女媧太狠了,搞族誅什么的有點不大仁厚。但現在他只剩下佩服了——女媧一定是想到盤古舍去了自身都未能永遠分割兩界,而她自己的能力還不如盤古,想要把這個符陣盡量維持下去,只能另辟蹊徑。 然而這是一個多么巨大的工程啊。還需要精細的計算與安排。難怪大禹治水完成之后,還要踏遍四海八極,說不定就是在實地勘測,給女媧提供計算數據呢。 “對了!”邵景行猛然想起來,“說起來封印松動,該不會就是賀茂川那個祖宗搞走了一塊五色石的緣故吧?”所謂千里之堤,潰于蟻xue,說不定就是賀茂家的偷走了一塊,然后引起了連鎖反應什么的。 “下次再見到賀茂川,一定要狠扁他一頓!”有霍青在身邊,邵景行頓時覺得豪氣萬丈,恨不得賀茂川現在就站在面前,好讓他——不是,是讓他們胖揍一頓! “應該不至于……”霍青比他冷靜得多,“總該有個容錯率?!比绻@符陣細致到少一枚五色石都會引發連鎖反應,那容錯率也太低了。畢竟要維持數百上千年,女媧當然會考慮到各種突發事件,別的不說,“備用電源”總是需要準備的吧。 “想知道原因,只有找到布符陣的地方了?!被羟嗵ь^望一望遠方,“我們至少已經找到了一根鰲足柱,現在先確定一下這根鰲足柱在哪里,然后找出相應的另外三根,也許最后就可以定位布陣之處了?!?/br> “可這兒究竟是哪里呢?”邵景行抬頭看看天空,天空跟地面一樣灰撲撲的,看不見太陽,但卻是亮的,“好像我們在鰲足柱里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么亮……”雖然那是個被分隔出來的獨立空間,但照明好像是一樣的啊。 兩人正四下張望,邵景行忽然覺得四周似乎又明亮了一點兒。他抬頭向天上看去,隱約覺得灰色的天空中好像有一抹淡白色。 “那是什么東西?”邵景行瞇著眼睛盯著看,覺得這抹淡白好像在靠近似的,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明亮,漸漸地甚至能勉強看清輪廓了——是個圓形。 “是太陽!”霍青也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突然臉色一變,“糟了!快走,這里是大荒之山!” 邵景行被他拉著就跑,還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荒之山?”好像有點耳熟的樣子…… 霍青拉著他狂奔,看他腳底下一副虛飄樣兒,干脆直接把他背了起來:“大荒之中,有山名大荒之山,日月所入?!?/br> 他這么一說,邵景行頓時想起來了:“《大荒西經》!”哎,這不是就知道他們在哪兒了嗎?大荒經一系雖然是邊緣了一點兒,但至少位置確定了,就在西邊啊。 不過,為什么要跑?他記得大荒之山除了是“日月所入”——也就是太陽和月亮落下的時候看起來都離這兒特別近,好像太陽和月亮就落進了這座山似的——好像沒什么可怕的異獸吧? 霍青卻是一路狂奔,跑得都開始氣喘了:“日月所入……就是說這里……溫度會改變!”異獸?太陽若是落下,比異獸可怕多了! 想想吧,當初十日并出,大地上死了多少人——當然那并不是真的出現了十顆太陽一樣的恒星,而是因為有九只兇獸金烏在作怪,否則后羿如果真的射下九顆恒星,就不說他能不能射到恒星吧,單說這九顆恒星真要掉下來,地球還在嗎? 啊,又扯遠了??傊阆胂胩柕臒崃堪?,大荒之山能稱之為“日月所入”,可不僅僅是因為“看起來離著近”,而是感覺上也會“離得很近”??! 邵景行趴在霍青背上,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離得很近”是什么意思:“是說,會很熱嗎?” 霍青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很熱?!?/br> 他說話的時候,邵景行已經感覺到了溫度的上升。 其實剛才他還沒怎么在意“日月所入”這事兒呢。實在是即使他的天文知識并不多,也知道太陽離地球遠著呢,更不可能落進這座山里。但是現在,就這一會兒,他已經覺得這里好像已經由秋末變成了夏初,而這會兒天上的太陽還只是一個仍舊淡白的影子呢,只是輪廓比剛才好像清晰了一點兒似的。 假如這影子變得更清晰,甚至可以看清太陽,那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 “不是——”邵景行簡直難以置信,“這個,這個……”太不符合常識了吧?這是個什么道理? 當然他沒有追問,現在根本就不是追問原理的時候:“你放我下來,拉著我跑?!焙么跛幻装说拇蠡钊艘粋€,霍青這么扛著他跑也累啊。 霍青也沒多說,直接把人放下來,拉著他就開跑,臉上的表情讓邵景行一下就想明白了——霍青一準兒是后悔在鰲足柱里倆人這樣那樣了,要是這會兒跑不出去,霍青肯定又會自責了。 說起來這一跑確實……主要是邵景行也沒想到霍青會做好幾次,原先他還以為,那么危險的地方,他頂多挨一次——最多兩次!然后下回就可以換他嘿嘿嘿嘿了。 結果……算了,現在想這個也沒用,還是跑吧! 雖然已經跑得很快,但背后的溫度還在迅速上升,先是覺得溫暖,然后很快就變成了灼熱。 “大荒之山……”邵景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底有多大!”他們已經高速沖刺了十幾分鐘,眼前竟然還是一片灰撲撲的荒漠。 這就不科學??!為什么這地方的溫度會升得這么高,難道真是在竊取太陽的熱量? 霍青一言不發,再次把邵景行給扛了起來。 這次是真的扛,邵景行趴在他肩膀上,只覺得昨天——也可能是今天早晨,反正是好幾個小時之前吧——吃下去的烤海鮮都要被從胃里頂出來了。 抬頭向后看,荒漠的景象開始扭曲起來,那是空氣因為溫度升高而流動,造成的光線折射。而在最遠處,灰色的地平線開始泛起淡淡的紅光,熱浪撲面而來,幾乎要把他的臉烤焦…… 大概一刻鐘之后,霍青仰躺在地上,胸口急促起伏。邵景行趴在他身上,心有余悸地看著遠處。 灰色的荒漠已經變成了一片赤紅,流動的空氣如同火焰一般舞動,乍看起來像是一片火海。雖然這片火海在幾十米遠的地方就被看不見的圍墻圈住,可是滾滾熱浪還是沖了出來,讓他們躺的地方宛如盛夏時的大馬路,挨著都燙人。 難怪這一大片地方都是灰黃色的荒漠,每天被這么燒一回,除了幾根特別頑強的野草,怕是什么都活不下來。 但是總算已經安全了。邵景行摸了摸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好像曬傷一樣。如果霍青跑得不夠快,他們沒能沖出那道圍墻,那恐怕現在已經被烤成干尸了吧? “你怎么樣?”霍青難得說話有氣無力,聲音還有些嘶啞。 “我沒事?!鄙劬靶袕乃砩吓老聛?,“你不要緊吧?”他一半路程都是被扛著,能有啥事?倒是霍青這么狂奔,到后來吸進去的全是灼熱的空氣,尤其是最后那幾步路,恐怕呼吸道都要被灼傷了。 霍青搖了搖頭,顯然剛才說那句話已經有些艱難了。邵景行把他扶起來:“我們往外走走,已經離開這兒就不要緊了,去找點水。我來背你吧?” 最后霍青還是沒讓邵景行背,只是讓他扶著,背著火焰燒起來的方向走了。 “那個鰲足柱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邵景行有點擔心地說。之前鰲足柱在一個獨立的空間里,即使外頭再怎么熱,也不會影響到鰲足柱。但現在可就不一定了。最主要的是,他們也不知道那鰲足柱是干什么的,燒掉了會不會對結界有所影響。萬一要是真有影響,那他們倆這次惹的事可就大了! 霍青沉吟了一下,嘶啞著嗓子說:“也許不要緊。女媧應該能想到五色蛾羽化之后的結果?!彼野仰椬阒旁谌赵鲁鋈胫?,若不是有萬全之策,就是這鰲足柱燒了也沒關系。 依霍青想來,應該是后者。畢竟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千萬年都能不出毛病的設計呢?盤古那么大的本事,不周山還不是被共工撞倒了。 殷鑒在前——好吧女媧那時候還沒這詞兒呢,但反正有盤古的榜樣擺在前頭,女媧要是還認為自己的辦法永無疏漏,那她也不能被稱圣人了。所以霍青覺得,那個鰲足柱的本意就是為了培養水系的五色石。至于設在那個地方——囚牢放在危險之地,既能阻止囚徒出逃,也能防止外來救援,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 不過現在最應該考慮的不是這一根鰲足柱,畢竟他們已經知道了鰲足柱里最大的秘密,還把上面那些花紋文字之類都描了一份,可以說能從這根柱子里發掘的資料都收集得差不多了?,F在的問題是要考慮,其余四根柱子在哪里。 是的,霍青現在認定了,肯定是有五根柱子的,分別對應了金木水火土五系?;蛘咂渲幸桓皇沁@樣的鰲足柱,但肯定有類似鰲足柱的這么一個地方。那么,其它的柱子在哪兒呢? 如果按照邵景行發現的防風氏族人的尸骨位置來看,金系柱可能在北邊。這有點兒不對,因為金該在西方,水才該在北方,但現在水系柱在大荒之山,這可是屬于《大荒西經》,也就是在西邊啊。 金生水,所以金水互換?霍青倚在邵景行身上,邊走邊思考。那么木生火,會不會木火兩柱也換了位置? 這也許就是女媧的辦法,把山海世界的方向感和空間搞亂,好讓想要破壞結界的人無法找出陣眼? 陣眼,也許就在那根未知的柱子上——史料里只記載了女媧斬下四根鰲足來立四極,卻沒有提到第五根,也許女媧正是有意要隱瞞這根柱子的存在,因為她的符陣中樞就在那里。 霍青一邊思考的時候,邵景行已經扶著他走出了很遠。 離開那片熾熱之地,前方就出現了植物,先是草,再是稀疏的樹木,然后林間有了潺潺水聲——有一條細得像羊腸似的小溪,不知道打哪兒淙淙流了出來,溪水清澈,水里還有新生柳葉般大小的魚兒在嬉戲。相距不過幾百米的距離,竟然就宛如兩個世界。 這會兒看見水簡直就像看見了救命良藥,然而還不敢就這么喝,山海世界里的水看著再清澈,其中也蘊含著山海之力的。 邵景行扶著霍青在溪邊坐下,自己也很想一屁股坐倒。然而看看霍青干裂的嘴唇,也只好撐著一口氣起身打水拾柴。 他們的背包外層有特殊涂層,可以當做鍋來燒水的,只不過霍青以前隨時都有金屬器皿用,所以從沒用過。但他現在已經耗盡了力氣,這鍋當然是拿不出來,也就只好用背包了。 可憐這個背包,內襯上已經被寫滿字,作為資料拆了下來,只剩下一個破破爛爛的外層。邵景行選了完整的部分盛了水,架在柴堆上,然后點著了火。 “我們還有點牡蠣干呢?!鄙劬靶邪驯嘲锏臇|西都掏出來,高興地說。剛才一頓瘋跑,有不少東西都從背包里掉了出去,這包牡蠣干居然還能留下,真是運氣不錯。 霍青被他的話打斷了思索,抬頭就看邵景行一臉的興高采烈,不禁失笑——有事的時候嚇得像只慫狗子,事情一過就立刻活蹦亂跳變成小強,這也是份兒本事。以前他單獨行動慣了倒也沒覺得,現在才發現有個如此樂觀的人在身邊真是件挺好的事兒。 “水馬上就燒開?!鄙劬靶邪炎约旱膖恤濕漉漉地遞過來,“你先擦把臉涼快一下?!?/br> 霍青干咳了一聲,有點不太自在地把t恤接了過來。邵景行身上斑斑點點不少痕跡,尤其是腰兩側全是手指印子,加上他生得白,那一片青紅相間的不要太明顯。原來有衣服遮著就算了,現在衣服一脫,真是……人贓并獲! 不是!霍青哭笑不得地發現,他可能已經被邵景行傳染了亂用成語的毛病。 第123章 救援隊 邵景行不知道霍青也在亂用成語,只顧著催他:“快擦擦臉。水馬上就——” 他還沒說完呢,就聽見幾聲拍打翅膀的聲音,抬頭一瞧,是幾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