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吃過飯,我們再走?!辟R茂川看看地上躺著的三個人,也松了口,“鳙鳙魚的rou是可以吃的,我們吃頓飽飯,然后去抓住避寒犀,之后你們就可以拿著錢回去,隨便享受了?!?/br> 居然妥協了?邵景行站在一邊頗有些失望。他是很希望眼鏡男跟賀茂川打起來的,但很可惜,看來眼鏡男在山海世界里明顯底氣不足,不敢跟賀茂川硬杠啊。 “那就吃飯吧?!辟R茂川又恢復了和顏悅色的模樣,指揮絡新婦下水去把之前被芙蓉打死的那條鳙鳙魚拖上岸。雖然被箴魚吸去了不少血,但還能割下不少rou來,“箴魚也可以煮湯,會比生吃要好得多?!?/br> 之前煮的湯吊在火堆上,不知被誰給踢翻了,石哥把鍋往邵景行手里一塞:“打水去!”這會兒誰也不愿意往那湖邊靠了。 你妹??!邵景行不情不愿地接過鍋,左右看了看,往流入小湖的那條河道走過去——這小河清淺,里頭是藏不住大玩藝兒的,要比到湖邊打水安全多了。而且,他也很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跑路。真要是跟著賀茂川去了饒山,不是被成群的異獸啃了,就是賀茂川發現他在說謊,讓那只絡新婦拿他充了饑,他不能跟著去送死??! 唉,霍青還不來,難道他只能想辦法自救了嗎? 第58章 給你加點料 的確沒有人跟著邵景行,但他走到河道旁邊打水的時候就看清楚了,這一帶有草,但樹木稀疏,想要在這兒逃跑,他得在草叢里爬出至少兩三百米,前提是這段時間里沒人想起來找他。 怪不得賀茂川那王八蛋不叫人跟著他呢! 邵景行在河道邊上研究了半天,才爬上一塊石頭打水。剛剛把鍋從水里提上來,忽然聽見身邊草叢窸窣有聲,一個雞頭探出來,上面那張栩栩如生的人面盯著他,一張嘴:“鳧徯!” 媽呀真是想啥來啥,要是霍青也能這么想想就來該多好!邵景行松開緊握的拳頭,嘆了口氣:“是你呀。你不是在鹿臺之山嗎,怎么又飛這兒來了?還是趕緊走吧,別讓他們看見,把你做成叫花雞吃了?!?/br> 叫花雞!邵景行腦門上忽然又是叮地一聲,想起了當初霍青說過的話——鳧徯并不是“見則有兵”,只是它的rou吃了之后會讓人心緒煩躁,容易動怒。 “對不起啦——”邵景行喃喃地說,看著在他腳邊探頭探腦的鳧徯,伸出了罪惡的黑手,“就算你為世界和平做點貢獻吧……” “這什么東西?”眼鏡男第一個發現邵景行一手端著盛滿水的鍋,一手拎了一只雞走回來,開口就問。 邵景行把頭都被砸爛的鳧徯丟在地上:“剛才打水的時候看見有只雞,試著用石頭砸了一下,居然真打到了。這個可以做叫花雞的?!?/br> “叫花雞?”司機眼睛先亮了一下,“你會做???”他們帶進來的都是真空包裝的壓縮餅干和脫水蔬菜什么的,即使加了調料包,煮出來的味道也就那樣。那個鳙鳙魚的rou已經在火上烤著了,但散發出來的氣味也是一股子土腥氣,跟煮的箴魚湯一樣,聞聞就叫人倒胃。 “這是雞?”賀茂川卻皺起了眉頭,“山海世界里的東西也能隨便吃?” “我朋友說,沒有變異的就能吃,雖然營養上差點,但味道跟外頭的差不多,可能還好吃點?!鄙劬靶幸荒樥鎿?,“這個,至少比那些魚好吃吧……” 他說的這種情況,賀茂川卻不是很清楚了。畢竟他不像特事科的人,需要頻繁進入山海世界,有時還要在里面停留很久。對他來說,進入山海世界48小時已經是最久的紀錄了,自己帶食品完全可以解決問題。 當然,山海世界對食品的腐蝕問題他是注意到了的,但基本上真空食品還是能抵擋一段時間,所以他只把這種腐蝕當成了食品容易腐壞,并沒有研究得特別深。 至于山海世界里的生物,他當然是從來不吃的,這樣就可以杜絕所有問題了。而且他自小得到的教導就是淡泊嗜欲,可以說,除了“賀茂家族才是第一陰陽師家族”之外,他基本沒有什么強烈的欲望,口腹之欲就更不必說了。 因此,他也就不能理解邵景行所說的“好吃所以打回來吃”的想法,只是皺了皺眉:“不許吃。扔了?!?/br> 可惜他現在的威信已經因為兩次判斷錯誤而下降了許多,這話一說出來,石哥這邊的人首先就露出了不滿的神色,只是不敢出聲反對而已。 邵景行一臉委屈:“為什么???魚能吃,雞為什么不能吃?”他指了指躺在火邊的幾個傷病員,“這幾位傷的傷病的病,都得吃點啊。雞,再怎么沒營養,也比這些魚強?!?/br> 賀茂川臉色陰沉下來,司機已經悄悄捅了捅邵景行:“這個叫花雞怎么做???”他們是喝酒吃rou慣了的,這一天東跑西顛的還得吃那些干巴巴的壓縮餅干,早受不了了。 邵景行小心翼翼地看了賀茂川一眼,回答司機:“先調點泥……” 這兩個人自說自話的就開始做叫花雞了,看著石哥等人都神情發饞,賀茂川只能往旁邊走了幾步,不再理睬了。剛才他也看過了,這東西看起來就是只個頭大點的公雞而已,看不出什么毛病。 腥不拉幾的魚湯沒幾個人喜歡,倒是邵景行從火堆里扒出那個泥團子的時候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已經燒干的泥團在地上一磕就往下掉泥,順帶著把雞毛也都帶了下來,頓時一股香氣噴出來,聞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多聞了兩下。 “這么香!”司機已經在搓手了,“你還真會做??!以前在杭州吃的荷葉雞都沒這么香?!?/br> 邵景行一邊往下扒泥,一邊說:“荷葉雞本來就是清淡的做法。再說外頭用的雞都是養殖雞,那個rou雖然嫩吧,其實沒啥味兒。這個是野生的,當然香?!?/br> 而且,這可是鳧徯rou。根據山海世界里“健康的都不好吃,好吃的都不健康”定律,不好吃才怪呢! 泥殼終于都被剝掉了,露出來一只表皮被烤得油亮微黃的光雞,香氣更是四溢,催促著人的唾液瘋狂分泌起來,對比一下那鍋乏人問津的魚湯,簡直是天壤之別了。 “誰吃?”邵景行笑嘻嘻地說,不等眾人開口就分配,“這幾位受傷的大哥,拿這雞胸脯rou跟壓縮餅干一塊煮煮,就當是雞絲粥,好消化。好在這雞大,其余的rou大家都能分幾口?!?/br> 眼鏡男從頭到尾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會兒忽然伸手把烤雞整只奪了過去,拔出小刀切下一塊扔給邵景行:“你先吃!” “這——”邵景行被那塊雞屁股燙得把手一縮,讓它掉到了地上,“我,我不吃雞屁股的?!眿尩?,這眼鏡男也是個王八蛋。 “你先吃?!毖坨R男冷冷地重復了一遍,旁邊的芙蓉已經拔出槍來對準了邵景行,好像他不吃就準備給他一槍似的。 邵景行環顧周圍,剛才還熱切地盯著他剝泥的石哥等人也是一臉冷漠,顯然都是打算要叫他先吃的。 一群王八蛋!邵景行只得彎腰撿起那塊雞屁股看了看:“這都沾上灰了,總得給我點水洗洗……”說著,看向眼鏡男身邊的礦泉水瓶。 這礦泉水他們也沒帶幾瓶,主要是用來洗傷口的。芙蓉立刻一橫眼:“河里有的是水!” 邵景行嘀嘀咕咕地轉過身去,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去河邊把那塊雞屁股洗了一下,又拿著它走回來,一臉發愁:“我從來都不吃雞屁股……” 眼鏡男沒說話,芙蓉也只是晃了晃槍,于是邵景行閉上眼,一臉要英勇就義的模樣,把雞屁股丟進嘴里,嚼了嚼,咽了。 一群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包括之前好像已經跟他挺熱乎了的司機也是。邵景行再次清楚地認識到,這些人再怎么稱兄道弟的,本質上也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而他跟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么一想,邵景行就覺得自己原來還隱約有的那一絲歉疚都沒了。他把肥肥的雞屁股咽下去,還故意做了個苦臉:“太肥了……不過,還挺香的?!?/br> “呵呵——”司機干笑了一聲,“好吃?” “當然好吃?!鄙劬靶卸⒅坨R男手里的雞,“再給我一塊吧?” 眼鏡男沒理他。等了大概十分鐘,看邵景行依舊活蹦亂跳,就開始分配這只雞了。 當然,邵景行并沒得到什么好東西。 雞胸脯熬粥去了,雞大腿兩幫人每邊一個,其余部位都分配到位,只剩下一個被砸殘了的只剩一半的雞頭,被扔給了邵景行。 這半個雞頭被烤得干干的,連露出來的腦子都烤干了,邵景行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把它扔進了火堆。 沒人理他,也沒人說什么。那半個雞頭給誰誰都不會吃的,扔進火堆也是正常。當然,這也算這小子在表達不滿了,但他除此之外反正也干不了什么,自然是沒人會理睬了。 不得不說,這只雞的味道確實是好,就是一只雞實在不夠十個人分的,司機把分給自己的那只翅膀吃了,還意猶未盡地四下張望:“那雞在哪兒抓的?”看樣子好像還準備再去抓一只似的。 鐵塔和耗子身上的疫病癥狀雖然消退,可之前被消耗的體力和精力卻一時沒法補回來,都病怏怏的?,F在喝這加了雞rou絲的壓縮餅干糊糊,居然喝了不少,臉色頓時就好看了些。 賀茂川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些人里只有他沒吃這只雞,當然也沒喝那難喝的魚湯,而是只啃了塊壓縮餅干——看見眾人不但沒事,精神還好了些,臉色就更有點難看了。 但現在沒人再去關心他臉色,芙蓉給那個被咬斷腳的同伴把傷處又檢查了一遍,轉頭看向眼鏡男:“得做個擔架?!边@種傷,即使有拐杖也是沒法自己行走的。 賀茂川已經等了半天,這會兒聽說還要做擔架,眉毛不由得皺了起來:“還要多久?” 芙蓉對他已經半點好氣都沒有了:“不知道!” 賀茂川已經要等不了了:“找個人背著他!太陰沒法帶擔架過去!”那是要空間傳送的,以為是去野營嗎? 芙蓉現在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就無端地煩躁,冷冷地說:“誰背著他?我們這兒還有兩個病人呢!”本來鐵塔是能背的,但他現在自己走路都有點打晃,哪里還能再背一個呢? 邵景行小聲說:“那,做擔架還得好一會兒吧……” “你閉嘴!”芙蓉猛地拔槍對準了他,“再說一句廢話就崩了你!” “賀先生——”邵景行嗖地縮到了賀茂川背后,心里卻樂開了花——鳧徯rou起作用了! 當然,這整整一只鳧徯,只有那塊雞屁股是他借去水邊清洗的時候用自己的異能火燒過的,其余的……嗯,用普通打火機生起來的火,當然是不行的啦。 賀茂川現在還真不能讓人殺了邵景行,只能伸手一攔,絡新婦嗖地就擋在了前頭。 往常這種時候,眼鏡男是肯定要出來攔阻芙蓉的。但這會兒,他自己心里都有團悶火在燒著——這次進來山海世界,他的人是主要戰力,可卻正是他們這邊傷了三個,石哥那批一看就是雜牌的烏合之眾,倒什么事都沒有,這也太不公平了。 偏偏這個時候,邵景行在賀茂川背后,對司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到底是剛剛吃了人家做出來的叫花雞,還只給人分了一塊雞屁股。司機難得地良心發現,聲援了邵景行一句:“干什么,你還想殺人??!” 這句話簡直是火上澆油,芙蓉一轉身,呯地一槍司機的手臂上就血花四濺,頓時他的慘嚎聲就響了起來。 這,這么火暴的嗎?雖然是始作俑者,邵景行都瞠目結舌了。鳧徯的rou效果居然這么好的?難怪“見則有兵”,這十個人分一只雞就成這樣了,這些人還是訓練有素,能控制自己情緒的雇傭兵呢。要是換了戰亂或災荒時期,本來就人心不穩,再吃這么一口rou,還不馬上揭竿而起??! 賀茂川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 在他心里,邵景行一直是個會把蜚蟲當成焦冥的草包,又慫得很,壓根不足為慮。他不讓眾人吃邵景行弄回來的“雞”也只是習慣性地有所防備罷了。事實上,在看到邵景行吃了雞屁股仍舊活蹦亂跳的時候,他也就認為那只“雞”是沒有問題的了,之所以不吃,也不過是因為沒多大興趣。 所以他現在絲毫也沒有把芙蓉的暴戾往“雞”身上想,只是覺得這女人這一槍是打給他看的,不說殺雞儆猴,也是在向他示威了——畢竟石哥這些人也是他找來的。 “住手!”賀茂川臉色陰沉得沒法看,提高了聲音。 可是這會兒沒人聽他說什么了。司機挨這一槍,石哥那邊立刻就反擊了——不反擊,等著被這些人打死嗎? 石哥是第一個拔出槍來的,但他剛把槍口對準芙蓉,剛剛恢復點精神的耗子就把手一揚,一把小刀還帶著沒擦干凈的血跡釘在了石哥手臂上,頓時他那一槍就失去了準頭,擦著芙蓉身邊過去了。 “媽的!”石哥一看見那刀上的血跡就想起來了,這刀就是耗子用來殺絜鉤的,當時耗子就是接觸了絜鉤的血才得了疫病,現在這刀又扎在他身上,那豈不是說他也要得病嗎? 石哥這會兒已經忘記自己剛剛吃過箴魚了,他只覺得一股火氣從心里直燒到頭頂——這伙人仗著是什么傭兵,一路上都看不起他們這邊的人,說話都是一股子指使的味兒。他之所以忍氣吞聲,主要是害怕賀茂川身邊那些怪物,可不是怕他們!既然這些人現在對他們動了槍,還忍什么! 賀茂川一看這樣子,就知道自己壓不住了。雖然沒有往叫花雞身上想,但他也看出來這群人的情況都不對勁了。 與其現在鎮壓他們,倒不如直接帶著邵景行走人,憑他身邊的絡新婦和雪女還有貓又,抓不到活的辟寒犀,難道還弄不到死的嗎?說起來就算是要設個陷阱,誘餌這不也是現成的了嗎? 邵景行正看得高興,就感覺到了賀茂川陰沉的目光,頓時覺得不好。他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撲,扯著嗓子就嚎起來:“大家別打了,別打了,賀先生要生氣了!小心賀先生不管我們,自己走了!” 這一喊,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賀茂川身上。眼鏡男陰沉地道:“賀先生,您要去哪兒?” 賀茂川心里大罵邵景行,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你們打夠了?” 眼鏡男其實也不想跟賀茂川直接杠上的,尤其是看見絡新婦和那只神出鬼沒的黑貓的時候。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只要一想到賀茂川可能自己跑了,把他和他這些受傷的弟兄們扔下,就覺得惡向膽邊生,壓都壓不住。 當然,作為雇傭兵,他們是應該有職業道德的,否則在這一行里也干不下去。但是,如果雇主也完蛋了,那還有誰去宣揚他們的“不道德”呢? 嗯,不只是雇主,還有這些目擊者,都得打掃干凈。 邵景行對惡意的目光向來敏銳,不僅是賀茂川,也包括眼鏡男。自從他聽賀茂川喊他五步蛇,就格外注意這個人了。所以現在他第一個就發現了眼鏡男眼鏡后面的兇光,心里頓時咯噔一跳——不大妙,他得想辦法逃。 但是往哪兒逃?這一帶實在是不好跑啊,他可跑不過子彈。 邵景行有些焦急地四面張望,然后,他突然看見了一個東西——不,可能得說是,一群東西…… “你們,你們看!” 剛才他去打水的那條河道上,正順流漂下來一個巨大的螞蟻團。這東西的直徑幾乎四米,顏色赤紅,在水面上翻滾起來仿佛一個火球,只是其體積之巨大,簡直——宛如大象。 玄蜂如壺,赤蟻如象……邵景行突然想起了霍青曾經說過的話…… 第59章 為什么追我 這一會兒,所有的人都忘記動手了,每個人都直勾勾看著那在水面上翻滾著快速靠近的螞蟻團,直到司機抱著被打穿的胳膊感嘆了一聲:“我的媽啊,這么大的螞蟻!” 這一聲驚嘆提醒了所有的人——螞蟻團已經從入水口漂進了小湖,這個距離,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那些抱在一起的重重疊疊的螞蟻,每一只都比成年男人的中指還要長! 這么大的螞蟻,咬上一口就夠人受的,而現在有這么多螞蟻,一只咬一口…… 似乎是為了向他們證明似的,螞蟻團漂入湖中,就有些箴魚湊了上去,好奇地用針狀長嘴去戳它們。這一戳可糟糕了,外層的螞蟻迅速散開,順著它們的嘴爬到了它們的身上,立刻,這些箴魚就在水里翻騰起來。